新闻上说,2015年宜安或将迎来历史上最长一个夏天。
温知新按掉闹钟,翻身跪在床上,膝盖被凉席压出红印子后才认命起床。
她踩着拖鞋,去卫生间往脸上扑两把凉水,彻底清醒后坐到书桌前。
五点半。
文理分科后温知新一直这个时间起床,在家里刷一小时的题,然后再去上学。
转学来宜安之后也不例外。
卧室开着窗,风吹进来,温知新写了一个小时的化学题,出了一身汗,撂下笔去卫生间冲了个澡。
出来之后发现手机上多了四个未接电话。
第五个还在继续打来。
温知新呼一口气,滑开接通键,按下免提,换着校服说话:“对不起妈妈,我刚刚在洗澡,没有接到电话。”
手机里传来优雅从容的女声,“知道了,注意不要迟到,记得给我发照片。”
“好的,妈妈再见。”
挂断电话后温知新打开相机,拍了一张带时间地点水印的照片发给了温倩。
六点四十,温知新出门,走到小区门口的包子铺买了两个肉馅包子。
一共五块钱。
她勉强能吃饱。
房子是温倩租的,骑自行车到一中七分钟。
温知新会在七点钟准时走进教室,变身透明人,在早读时偷偷写完一套物理试卷的选择题。
教室的前后两扇门都紧紧关着,温知新抬手推门,先被冷气扑了满脸,随后又听到振聋发聩的欢呼声。
下一刻,她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让一让,都让一让!”许妄从人群里挤出来,手舞足蹈,眉飞色舞,慷慨激昂,用很不标准的播音腔说:“下面让我们隆重欢迎新!王!驾!到!”
其他人都很给面子的鼓起掌来。
温知新面色微震,惊讶地睁大双眼,“什么新王?”
“你呀。”许妄笑嘻嘻地说,“前天联考的成绩出来了,你全区第一,比祁昂还高五分。”
祁昂,温知新知道。
成绩很好,人挺帅的,其他印象没有。
温知新恢复了表情,神色淡淡,总结道:“哦,我考了第一。”
“……是。”许妄高涨的热情被温知新宠辱不惊的态度浇灭,他用手指挠挠脸,“你怎么不激动呢?”
“我为什么要激动?”温知新不解。
虽然祁昂学习很好,但她成绩也不差,拿第一不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在你来之前,祁昂一直是第一名,从来没有人能考过他,你是第一个。”许妄比了个大拇指,“打破了反垄断的第一枪。”
温知新抿唇微笑,心想又是新王登基,又是反垄断,她到底是封建余孽还是革命家。
“那真的是我的荣幸。”她真诚敷衍道。
许妄笑着“呦呵”一声,“旧王来了。”
“嗯,来惩处你这个封建余孽。”
一道男声从她的发顶传下来,很好听,干净清透,像初春温泉氤氲出的水汽。
温知新偷笑,悄悄抬头,冷不丁被祁昂垂下来的目光抓住了。
是一张和声音很相配的脸,五官俊秀。乌黑的短发下是漂亮的丹凤眼,眸子漆黑,冷冷淡淡地看过来。
“哎,你恼羞成怒也别对我呀。”许妄说。
祁昂走过温知新,手臂横到许妄脖子上,连人带声带一起拖走。
留下一道呜哇吱呀的乱叫,“旧王要残害平民,救命呀。”
祁昂面不改色往前走,宽大的手掌拍到许妄脸上,捂住他的嘴。
剩下的同学静默一刻,然后哈哈大笑。
温知新也笑,笑着笑着又被那道沉静的目光抓住,她心虚似的转开头,溜回座位,从桌洞里掏出本该做的物理试卷。
上午的数学课,老师前后点了祁昂和温知新,说两个人是这次区联考一中唯二数学满分的人。
温知新扭身回头,恰好祁昂也望向她。
对视之后两个人都没有移开视线,温知新大大方方将他看了个够,才不紧不慢地正过身。
确实帅。
大概全国成绩条都长一个样,姓名、总排、年排、班排,以及各科成绩。
温知新看着“温知新”三个字后面跟着的一串“1”,放心地舒了口气。
有了这个成绩之后,她就可以劝温倩女士不要在卧室安装监控器,至少不要这么快就安装。
温知新把成绩条夹回书里,手指一搓,发现下面还叠着一张。
可能是因为纸张太薄,所以第一张和下一张粘在了一起。
温知新将其分开,看清上面的字。
祁昂,2,2,2……
温知新捏着那张成绩条走过去,祁昂从书里抬起眼,不明白她来找自己做什么。
温知新把成绩条递给他,“你的。”
祁昂微微挑眉,白皙清瘦又骨节分明的手夹住那张细细长长的纸条,盯着温知新的眼睛说:“谢谢。”
温知新嘴上说着“不客气”,目光却落在他看的书上。
她有个毛病,总喜欢看学霸们在读什么书,做什么题,然后自己也去买来读,买来做。
不知道祁昂看的这本她有没有看过。
这样想着,就见祁昂很大方地把书摊开到她面前。
温知新在密密麻麻的文字里提取出关键信息,张无忌和赵敏。
这人在看倚天屠龙记。
“……谢谢。”
祁昂说:“不客气。”
他低下头继续看书,温知新回到自己的位置继续做题。
写了两个课间,只剩下最后一道大题,是她最不擅长的电磁学。
盯着堪比命题作文长度的题干,温知新感到头脑在发胀,她摘下眼镜,决定把这两道题留到下一个课间写。
“知新,赵姐让你去一下她的办公室。”班长喊她。
赵姐,全名赵言心,英语老师,很年轻,脾气也很好,同学们都喊她赵姐。
“好。”
温知新应了一声,穿过长长的走廊,敲开尽头办公室的门。
赵言心看到她进来笑了一下,先问:“这几天还习惯吗?”
温知新点点头。
宜安学习强度没有云宁大,还挺好适应的。
“那就好,有什么问题及时找我。”赵言心抚平桌上的资料,说,“你是单亲家庭,是吗?”
“是。”
得到肯定回答后,赵言心从桌上拿起一张纸给她,“这个你填一下,下午给我。”
纸上印着“宜安一中贫困生补助申请表”。
温知新说:“老师,我是单亲家庭,但是不贫困。”
温倩女士是一家小公司的高管,她爹搞艺术,有自己的工作室,每个月会按时按点打来生活费。
所以她家庭条件还不错,只是她的零花钱有点少而已。
赵言心因为她的诚实笑了一下,解释道:“这是学校单独给单亲家庭的补助。”她往前倾了下身子,低声补充:“一个月就二十块钱,学校评奖用的,不占贫困生名额。”
知道不会挤掉真正的贫困生之后,温知新才放下心接过那张申请表,“知道了,谢谢老师,我下午填好给你送过来。”
“嗯,去吧。”
温知新关上门离开办公室,再次穿过走廊,走到班级前门的时候脚步微顿。
她看到一高一矮两个人站在那里,数学老师背对着她,和对面男生交谈。
“听你们班主任说,你不打算去江大数学英才班了?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进国家集训队拿奖很不容易,老师希望你好好想清楚。”
温知新抬眼看过去,祁昂背倚着门框,光勾勒出他英挺的侧脸,他垂着眼睛,静静听数学老师把话说完。
然后才开口,“张老师,对我来说数竞没什么不容易的,放弃也不可惜,我只是想正常参加高考而已。”
“参加高考和同意保送不冲突。”
“我不喜欢有后路。”
“……”张老师明显被气到了,两手叉腰,马上就要开始输出。
数竞没什么不容易的。
温知新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狂到没边的话时,心中不禁冷笑几声。
在云宁的时候她也参加了数竞小组,只可惜两年都只拿到了银牌。
当付出全部精力后仍然获得相同结果时,她就明白有些差值需要用天赋来补平,而非努力。
但很遗憾,她不是那种拿了金牌却说不好玩就撂笔不干的天赋型选手。
温倩觉得竞赛分走了她太多的精力,于是下令她不准再参加任何学科竞赛,一心准备高考。
“温知新,你鞋带散了。”
祁昂的声音突然响起,温知新匆忙低头去看。
骗子,哪里散了。
温知新抬头去看祁昂,却发现他已经进了教室。
反倒是张老师因为他那一声“温知新”的对话注意到了她。
于是他暂时放过了祁昂,转头问温知新,“知新在之前学校参加过竞赛吗,有没有兴趣啊?”
“……”
温知新明白祁昂为什么突然喊自己的名字,合着把她当成吸引火力的目标了。
看着张老师希冀的眼神,温知新摇头,射“不好意思,老师,我对竞赛完全没有兴趣。”
两个有天赋的满分学生,一个觉得竞赛很容易,拿到成绩后说放弃就放弃;另一个则完全没有兴趣。
张老师心说这算什么事情,只能叹气离开。
温知新也回了教室,充足的凉气扑了一身,褪下燥热后,她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
坐到座位上,她把申请表往桌上一放,抱臂,盯着讲台上的祁昂。
他刚帮一个女生擦完黑板,正接过女生递来的湿巾,一点一点擦去手指上的粉笔末,眼神却毫不遮掩地看向温知新。
温知新瞪他一眼。
祁昂低头,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
他的座位在最后一排靠窗,明明可以直接走最左边的空道回去,但他非要绕个远,从温知新旁边走。
走路带起的风吹乱桌上的纸,那张申请表飘起来又落下,砸到祁昂的鞋面,挡住了他的步伐。
祁昂弯腰捡纸时表情有一瞬间的怔愣,下一秒又恢复如初,将申请表递回温知新。
这回没人说谢谢,也没人说对不起。
上午最后一节课是语文,温知新偷偷把最后一道物理题写完,一身轻地走去了食堂。
宜安口味偏辣,在云宁生活了17年的温知新完全吃不惯。
转学五天,她在学校吃了十顿饭,没一道不辣的。
温知新不信邪,又打了两道新菜品。另外今天早上吃的两个包子早就消化完了,她现在饿的前胸贴后背,所以打了六两米饭,看上去跟小山一样。
她找了一张空桌子坐下后,温知新觉得这么吃肯定会噎死,于是又排队去拿了一碗免费的蛋花汤。
一切都准备就绪后,温知新迫不及待夹起一筷子菜,毫不设防地大口咀嚼起来。
辣具象化成了锋利的针或者刀刃,在温知新的舌头,口腔和喉咙划出不会流血的伤口,但伤口很痛。
温知新想喝口蛋花汤冲淡辣味带给自己的刺激,结果汤是烫的,进到嘴里简直和火上浇油没什么区别。
她低着头,眼眶接连滑落两滴生理性泪水,亮晶晶的,晕开在红油里。
被辣的。
接着一包纸巾出现在她的视线中,温知新吸着鼻子抬头,只看见祁昂渐远的背景。
一本甜口略酸的童话版校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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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中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