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正亦邪 第3章 第 3 章

“到了。”陆亦岭的一句话把他从回忆的牢笼中拉了出来。

他恍恍惚惚地回过神来，望着这一片葱翠，莫名有些熟悉感。

这就是戚梓岄呆的地方吗？

也就如此山清水秀，堪称人间仙境的地方，才可生出戚梓岄那般的美人来。

不得不说，即使戚梓岄杀了自己，在他看来戚梓岄仍然是一个美人。

对于美人，世人多多少少都是有怜爱之心的，他又不是什么自视甚高者，只不过是一介俗人，自然是不得免俗的，更何况这美人于自己还有救命之恩，这让他实在是生不起什么报复的心思。

只是，若让这嫉恶如仇的美人知道自己徒弟居然是一个魔头，倒也是颇为有趣的事情。

从某种程度上，这法子也算是变相地报复了。

“亦岭，你不是给梓岄送清心丹去了吗？怎么还带回来一个孩子？”正当他想着戚梓岄得知真相以后的表情，洋洋得意时，一人走了过来。

当他对上那人的视线，正巧捕捉到了那温润眉眼中略带诧异的目光。

“二师兄，”陆亦岭笑着，“我寻思着老七一直修炼，也太无趣了些，便帮他找了一个徒弟回来。”

“胡闹！”方漱崎皱了皱眉，满眼不赞成，“梓岄是愿意收徒弟的人吗？”

当然不是。

陆亦岭心想。

但是这徒弟必须要收。

“二师兄借一步讲话，”陆亦岭看了一眼自己那便宜师侄，对他道，“你先在这里随便走走。”

难得见六师弟做出这么严肃的表情，方漱崎顿了顿，点了点头。

“梓岄不可能同意收徒，”方漱崎又看了一眼那个被捡回来的孩子，摇头道，“且不说梓岄的性子不可能会喜欢带小孩，这长得这么像……梓岄会怎么想？”

“就是因为长得像才要他收徒弟，”陆亦岭认真地道，“说不定可以让老七心思开阔些。”

“这都多少年过去了？该报的仇也报了，可是老七现在除了修炼就是闭关，哪里还有一点儿人情味？”

“那人的事情一直是戚梓岄心里面的一道坎，之前有报仇撑着，那现在呢？”

“他本不应该走这一条道，纵然天资再卓越，心中无剑，如何成为剑修？”

“当年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他当年只是把那刻骨铭心的仇怨化为一把无形的剑锋，而如今仇人得弑，然而怨气未消……”

“这剑锋再无所指之处。”

“我担心他迟早要死在这剑锋之下……”

“再没有点寄托，我怕他修炼的那个邪门功夫让他走火入魔……到时候修为尽废都算是好的了……带个徒弟也算是给他带些生机吧……”

陆亦岭的脸上出现一丝悲痛：“二师兄，我们已经失去了那么多的亲人，难道我们还要看着老七走上不归路吗？”

方漱崎沉默了。

他闭上眸子，掩住了眼底的伤痛，许久才道：“依你所说，试试吧。”

不管能不能成功，这总是最后的一丝希望。

总不能真眼睁睁看着戚梓岄追着故人远走吧？

再说某位已经毫无修为的千御殿殿主。

自从自己未来的两个师伯走了以后的他便在这山上漫无目的地胡乱逛起来。

突然一阵尖锐的鸟叫声穿透了他的耳膜，回头看去，一只漆黑色的凶禽正往他的位置飞扑过来。

“嘶……”他轻呼一声，下意识避开。

他虽然修为都化为虚无，但好歹多年的战斗经验还在，躲开这妖兽的攻击并不算什么难事。

只是，躲一次还算轻松，可五次六次之后就有些吃力了。

正当他有些吃力地喘着粗气时，如同刚才一般尖锐而且还带着一丝凄厉的鸟鸣萦绕在他的耳边。

他回头看去，正见一身红衣的少年手中还拉着长弓，脸上满是少年人的恣意轻狂。

而方才还耀武扬威的妖兽却是被一只箭矢钉在了树干之上。

他瞥了一眼那只箭矢，心中不由感叹。

这人也不过就是十五六岁的模样，居然可以将一只妖兽的心脏射穿，钉死在树上……

而且并没有使用灵力，而是单凭臂力就可以到达这种境界……不得不说实在是厉害。

看来能和戚梓岄一个师门的人皆非等闲之辈。

之前那两人虽然没能看出有什么深厚的功力，却也是不可小觑。

指不定就有什么令人惊叹的奇特之处。

“你是什么人？”红衣少年有些好奇地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小上一些的孩子，皱了皱眉，“是误闯上清平山上吗？”

清平山？

他记住了这个名字，也顺带在脑海中搜寻起来，有什么门派是在一座叫清平的山上开宗立派的。

可惜，一点印象也没有。

“你怎么不回答我？”红衣少年眉头蹙得更紧。

不过他随即转念一想，这人也就是一个凡人儿童，怕是方才受了惊吓，一时回答不上来也是正常。

这样想来，他也不再多说，打算直接把这人扔下山了事。

正当他打算动手拎人时，一道声音阻止了他。

“小十一，你住手！”

听到这声音，红衣少年顿了顿，有些诧异地转头看去：“六师兄，你叫这么大声干什么？”

修仙者耳聪目明，哪怕是蚊子叫都能听得一清二楚，陆亦岭干什么要喊这么大声？仿佛自己要对这个孩子干什么似的。

可不就是怕你做什么事吗？

陆亦岭心中嘀咕。

现在这孩子可是拯救戚梓岄的希望，能不宝贝着吗？

“这是你七师兄收的徒弟，你的小师侄……先把人放下来……”

听了陆亦岭的话。红衣少年一愣，不可置信地瞧着这个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孩子。

“七师兄？六师兄你不是在开玩笑吧？七师兄能收徒弟？”

“寒崚，亦岭说的没错，他的确是梓岄的徒弟。”方漱崎叹了一口气，语气无奈道。

“师兄，你也和他胡闹？”施寒崚目光复杂地看着方漱崎，语气严肃，“七师兄回来看见我们给他塞了一个徒弟，那可是要拔剑的。”

“……放心，他不会，”陆亦岭笑了笑，趁施寒崚不注意，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倒是你成天都这么严肃，才十几岁不能可爱一点？偏要这么早熟，倒是没有小时候可爱了。”

“我就是不喜欢你们把我当小孩子。”施寒崚轻啧了一声，转头看着新来的便宜师侄。

“要是你可以在七师兄的剑下活下来也挺好。这样我就不是最小的一个了，连趁你还留着一口气叫声师叔来听听。”

某位不知道活了多久的前千御殿殿主：“……师叔。”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既然都认了戚梓岄做师傅了还差叫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叫师叔不成？

被叫师叔的施寒崚也满意了，拍手就把这个师侄给认下了，丝毫不考虑戚梓岄本人会不会愿意收这个徒弟。

三个月后。

戚梓岄又回到了清平门，还没踏上山门，他便觉得有些许不对劲了。他皱了皱眉，有些烦躁。

他走到半路就发现自己的那块玉佩不见了，回去寻找也是不曾找到一丝踪迹，这导致这几天他一直沉着脸，原本带着寒意的面庞上更显肃杀之气。

“老七，你回来了？”陆亦岭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笑嘻嘻道，“出去有什么好玩的？和六师兄讲讲呗？”

“没什么好玩的。”戚梓岄瞥了他一眼，脸色依旧难看。

陆亦岭自然是知道这人为何心情不好的，笑了笑，便将身后的一人推到了戚梓岄的面前。

“我前几日下山，发现这孩子根骨不错，你有没有兴趣收个徒弟？”

戚梓岄想都没想直接拒绝：“没兴趣。”

说着他就抬脚打算回到自己的住处。

“你不再看看吗？”陆亦岭叫住了他，“说不定长得就合你眼缘呢。”

戚梓岄停下脚步，回过头，目光凉凉地瞥了这两人一眼。

“不合。”

当看见陆亦岭给自己找的便宜徒弟时，戚梓岄清冷的目光中闪过一丝讶异。虽然转瞬即逝，却还是落入了那两人的眼中。

有戏！

虽然被明确拒绝了，但是这一丝讶异却还是给了陆亦岭希望，说不定再努力一下戚梓岄便会因为这张脸而动摇。

可当陆亦岭想趁热打铁，继续劝说之时，一道声音却是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

“师尊，这是你的玉佩吗？”

这道清亮而有些青涩的嗓音，除了自己带回来的那个孩子还能有谁？

陆亦岭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戚梓岄将目光停在了那孩子的掌间。

那是一块青白色的玉佩，上面刻着复杂而华美的纹路，与玉佩本身完美融合，若不是仔细看去怕是以为那只是璞玉本身自带流转的光晕。

“谢了，”玉佩的失而复得让戚梓岄脸色稍霁，却还是冷硬道，“我并非你师尊，我也不可能收徒弟。”

这美人果然心硬如铁。

见戚梓岄这般油盐不进的模样，某人也是无奈了。

虽说这是早已预料到的结果，也明白劝服戚梓岄还不如去登天，但他也要让戚梓岄收他做徒弟。

不然日后哪里去看好戏？

他趁着戚梓岄伸手来拿玉佩的时候，突然伸出手，胆大妄为地拽住了戚梓岄的衣袖。

陆亦岭呆滞了，手已经摸上了自己的剑柄，生怕戚梓岄突然出手误伤了这个无辜的孩子。

戚梓岄也呆滞了，还没等他有什么动作，就听那人嘀嘀咕咕道：“师尊长得这么好看，要不是因为我要拜你为师，我都想要叫你美人哥哥了，美人哥哥行行好，就收了我这个徒弟吧。”

某人仗着自己外表看上去就是一个孩童，便随意撒娇起来。

他明白戚梓岄此人不可能吃硬，那便试试软着来。

陆亦岭几乎要扶额叹息，都这样子了，还收什么徒弟？就算长得再像有什么用？这性格一点也不像啊！

殊不知，戚梓岄却是顿住了，既没有拔剑出鞘，也没有甩袖子走人，而是用他那双清冷的眸子直视着这个拉着自己袖子的牛皮糖。

“小戚儿……不，我叫你美人哥哥，你就行行好，答应我这一次呗？”

记忆回笼，戚梓岄恍惚起来，一时不察，居然轻轻应了一声。

“同意了？”陆亦岭呆住了，不明白为什么戚梓岄居然会败在“美人哥哥”这四个字上。

都师兄弟这么多年，一起长大的情分居然都不知道戚梓岄会喜欢这种夸奖。

不过既然同意了也算是好事，他自然是欣喜的。

“这孩子还没有名字，你给取一个吧，”陆亦岭笑道，“姓氏随你，姓戚，那名就由你取吧。”

“戚……虞……”戚梓岄显然还没有回神，有些含糊道。

“虞？”陆亦岭脸色微变，“哪个虞？”

“……百年骨肉归下泉，万里枌榆长秋草的榆吧。”戚梓岄回神，脸上归于平静。

“戚榆……好名字……”陆亦岭面上有些复杂。

字是好字，可是这诗句的寓意实在不好……

新得了名字的某人又不是真十三岁，自然是看得懂这两人神情之间的变化的。

虽然这两个人并没有告诉自己的意思，但是由自己来探索应该更加有趣吧？

还有自己新得的名字……戚榆……

百年骨肉归下泉，万里枌榆长秋草……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有些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