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诏直到差不多酉时了才回了齐王府。
他脚步有些不稳,显然没少喝酒,只不过这点醉意在听到李星澜的消息后,就彻底消散了。
“你说什么?!”庚诏差点没蹦起来,“通和!喊人!我们去顺宁侯府!”
还不等庚诏往外走,李星澜就将人拉住。
“你能不能冷静点!你现在以什么理由去?人家现在可还是夫妻呢!”
这句话让庚诏定在了原地,有些失神道:“那该怎么办?她体内还有余毒…现在不让看大夫,日后身体坏了怎么办?”
李星澜有些鄙视的看着庚诏,但还是说道:“你刚刚不也说了,她余毒未清,我又是救治她的大夫,今日没能进去侯府,那明日你上门,这不就合理了?”
“对!对对!你说的极对!”庚诏瞬间精神了不少,连忙往外走去,“我们早点休息!明天早早过去!”
留在原地的李星澜和通和对视一眼,最后李星澜有些嫌弃道:“他这傻样,怎么开了那么多商铺,还没有亏本?”
通和只是尴尬的笑笑,实在是,他答不上来啊。
只是庚诏还没等到第二天呢,就被宫里来的内侍传话告知,下次早朝必须要去参加。
宫宴散去后,被太后找来的帝后两人,此时坐在泽安宫主殿内,等候太后更衣。
换了一身简便衣服的太后被嬷嬷搀扶着坐下,挥退了殿中多余的人,太后轻叹一声,道:“皇帝,这件事你准备怎么办?”
没有明说是哪件事,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
容帝沉吟一会儿,说:“儿臣觉得,这门亲事不宜动。”
太后又轻轻叹了口气,问道:“那你打算如何处理?要知道这件事是很恶劣的。如果不能妥善处理,那必然会上行下效,后果不可估量。皇帝,你要知道,女子,也是你的子民,需要你的爱护和重视。”
容帝愣住,不知太后为何会这么说,他只是按照之前想的说道:“朕打算削爵,将顺宁侯降为顺宁伯,再给赵家封爵,进为平西侯……”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太后缓缓摇了摇头,连忙问道:“母后觉得这不妥?”
“若是只对朝臣来说,是可以的。但是皇帝,哀家问你,若是无官无爵的豪绅百姓呢?若他们做出这种事,要怎么处理呢?”
容帝皱眉道:“那自有律法处……”
只是这话刚说出口,容帝自己就停了下来,陷入沉思。
太后见此,也不再多言,对一旁的皇后道:“皇后,你为女子,膝下有庚诏和安乐一子一女,还有自小养在你身边的庚讼。哀家想,你应该能比皇帝看的清楚些,你替哀家再劝劝皇帝吧。”
“母后言重了,规劝陛下,这本就是儿臣作为皇后的职责。”皇后起身行礼道。
太后点了点头,道:“好了,时辰不早了,哀家也累了,你们也回去休息吧。”
“儿臣告退。”容帝和皇后闻言起身离去。
两人没有坐轿子,而是并排往凤宁宫走去。
冬天本该是万物凋零,但御花园中自有一片‘春’色,映衬在白雪之上,别有一番意境。
帝后二人都没有开口,只是安静的走着,直到容帝先忍不住了,开口问道:“皇后,母后刚刚的话,你明白了吗?”
“妾愚钝,并没有十分理解,只是觉得若轻轻揭过,赵家姑娘未免太过可怜。纵然陛下抬举了她母族,贬了她夫家。但她日后还是要留在夫家的,这母族的好处,似乎也享受不到。”
“留在夫家,便是跟着夫家一起被贬啊……”容帝喃喃道,“若诏儿愿意娶多好……”
皇后……
他未必不愿意!
“王喜。”
“奴才在。”
“派人传话给齐王,让他下次早朝务必要来,若朕没见到他,就把他的铺子都封了。”
王喜惊了下,封铺子可算是动了齐王的一个命根子,看来容帝明日是有重要的事要见齐王了。
王喜不敢耽搁,直接吩咐了自己的徒弟王佑德去传话。
于是还在齐王府内有些坐立难安的庚诏听到这个消息时,可以说直接炸了。
“让我上朝去干吗?我对朝堂之事一无所知!”
“王爷,奴才也不知道啊。”王佑德小心的哄着,“这陛下的意思,哪是我们这些奴才能猜到的呢?您还是去吧,不然陛下见不到您,要把您的铺子都封了。”
“什么!!!封我铺子?!!”庚诏那点酒意彻底没了,整个人像上了发条一样,来回踱步,好半天才顺好了气,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复命吧。通和,送王佑德出去吧。”
“哎呦!哪里能劳烦通和大人啊!”王佑德推拒道。
“王公公不用客气,请。”通和领着王佑德先去了账房,给王佑德打赏,然后才问道,“王公公,不知陛下是在什么情况下这么安排的?”
王佑德将那鼓鼓的荷包收进袖子,小声道:“陛下跟皇后是从太后宫中离开的,路上与皇后又说了些什么,便下了这个命令。但咱们做奴才的,主子有话要说,肯定不能靠近,所以这说了什么我确实不知。”
“明白。有劳王公公了。”通和感激的将王佑德送出了王府,这才回去跟庚诏将事情说了。
庚诏坐在正堂上不动了,静静思考着容帝召他去早朝的意思。
他不是猜不到太后跟父皇母后说了什么,毕竟今天刚刚问了赵嘉柠的事。但是他的皇祖母是什么立场呢?
要知道,林赵两家联姻,不仅仅是因为两家有适龄的孩子,更是因为赵家的兵权。
纵然赵晋鹏上交了兵权,但是在远离芸京的战场之上,一个有威望的将军,往往比虎符会好用。而赵晋鹏,就是一个活的、移动的虎符。
边境不感恩陛下吗?
当然也是感恩的,然而更多被他们提到的,还是赵晋鹏率领的赵家军。
赵家军,这根本不是朝廷赐的军队名字,而是边境百姓自行喊出来的,所以这如何不让帝王忌惮?
庚诏理解他父皇的谨慎与犹豫,但在他看来,这个忌惮太过虚无缥缈。
赵家根基不深,人丁不丰,后宫之中也没有赵家的姑娘,更不要说涉及皇嗣了。
最让人担心的应该就是赵家会支持谁做储君。
但目前为止,可以很明显的看出,赵家并不准备掺和进立储的事情中,只是一心一意效忠当今圣上。
“父皇是当局者迷啊……”庚诏低叹道。
“你猜,皇上知不知道现在的那些传言了?”李星澜施施然的从外面走进来,手里还端了盘荷花酥在吃。
“你是说,父皇故意的?”
庚诏不觉得他父皇会不知道顺宁侯府的情况,毕竟现在所有人都在盯着顺宁侯府。
这种情况下还特意命人传话让他去上朝,可能就是还不想放弃,为林以安在争取些时间。万一林以安真的能哄好赵嘉柠呢?
“你说,她会不会心软?”
庚诏没有明说是谁,但李星澜不傻,自然知道问的是谁。
他起身拍了拍庚诏的肩膀,笑道:“我觉得不会。而且,我觉得你未必没机会。不过你明天最好不要去顺宁侯府了。好在她按照之前的药方吃,也不会有问题。”
李星澜说完,就慢悠悠的离开了,刚走出门口,就听到庚诏的咆哮。
“李星澜!你下次再拿我衣服当帕子擦手,我就把你点心都断了!”
庚诏看着肩膀上那油乎乎,还带着点心碎屑的手印,根本无心思考李星澜刚刚的话了。
不过他第二天确实没有去顺宁侯府,毕竟刚刚给他传了话,他转头就去顺宁侯府见人,这放在有心人眼中,对两人都不好。
等到上朝那日,窗外一片漆黑,庚诏就被通和无情的从床上拖了起来。
“爷,想想您的那些铺子,可不能不起。”
宫人丫鬟上前,为还没睁眼的庚诏更衣梳头。
“上朝真的很违反人性……”庚诏嘀咕着,像个提线木偶一样,任由摆布。
庚诏这几天都没睡好,眼下乌青十分明显,伺候他的宫人有些心疼的劝道:“早朝很快的,爷回来再睡个回笼觉。”
庚诏闭着眼,胡乱点了点头,又马上睁开眼睛道:“胡胜,你盯好顺宁侯府。”
“爷放心,奴才一直让人盯着呢。有什么风吹草动,肯定第一时间告诉您。”
本以为早朝能很快结束的庚诏,却不想最后等来了皇帝震怒。
“臣请奏。”赵景舒出列。
容帝微微皱起了眉头,有些不耐烦。但是大臣有事要奏,他不可能不让。
“说。”
“臣请奏,重修律法,完善女子和离法度。”
此话一出,满朝震惊,有大臣为难道:“赵大人,就算您想令妹和离,也不用这样啊……”
议论四起,皆是附和那位大臣的。
赵景舒却平静异常的说道:“臣之所以请奏重修律法,不单单是因为吾妹。虽然究其根本,是因为吾妹之事,才让臣注意到……”
大殿之上渐渐只剩下赵景舒的声音,而坐在龙椅之上的容帝却是越发心惊。
“臣翻阅了大理寺最近一年的卷宗,发现在总共的三百五十七起案件中,涉及内宅的卷宗有一百零八卷,其中九十八卷都是有关主母亡故,但最后却不了了之……”
随着赵景舒的陈述,大殿之上的朝臣面色都沉重起来。
能收录到大理寺的卷宗,绝不是简单的案子,或者是平常人家。而涉及后宅的,肯定就非富即贵。
而这种身份地位的人家,主母亡故,哪怕有证据线索,主家却不要求查明,却直接要求结案。后续跟进时发现,这种人家不过三四个月就续娶,或者扶正妾室。
“甚至先晖安长公主的卷宗臣也仔细翻看过,发现晖安长公主之死疑点重重,然驸马却一口咬定公主是病逝,不准查验尸体……”
“放肆!”
容帝沉声呵斥,朝臣跪倒一片。
赵景舒不在继续说下去,却挺直脊背,郑重道:“女子,不管出嫁与否,亦是陛下子民,也应得到陛下护佑。臣恳请陛下,重修律法,给那些出嫁女子以保护。”
快离了快离了,我也很着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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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女子,亦是子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