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知秋 第7章 童谣

叶一卿手插口袋晃悠着，白辰知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往前走，路灯的暖光洒下来，在地上映出一片光晕，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去老李家吃吧。”白辰知说。

“行，这两天老李估计忙。”叶一卿说。

“嗯，毕竟周末，而且老李家的味道好。”白辰知正把一个石子踢到银杏树旁边，“不过还是妈做的最好吃。”

“十一回去不就能吃到了吗？”叶一卿笑着走进店，招了招手，“哥，还有桂花藕吗？”

“有！星期天晚上才来，我还以为你俩把我忘了嘞，”老李很熟络地打了个招呼，端了一盘桂花藕走过来，“就知道你俩周末要来，这两天人多。之前有一桌点了盘桂花藕，上了之后又不要了，这盘直接送你俩吧，没人动过。”

“谢谢哥。”叶一卿笑着又点了两个菜，“生意好吧，就你家味道好呢，正宗。”

“那肯定啊。”老李一脸得意又骄傲，他从清云村出来到城里打拼，白手起家，靠诚信和手艺把店打理得风生水起，人也善良，在城里处处照应着叶一卿和白辰知。

怎么说也是看着这俩小崽子长大的。

其实附近好的饭店不少，但人嘛，在外尝到自己家乡的味道，总有一种亲切踏实感。

“十一回去吧？”老李把菜端上来，“我带着你俩啊。”

“好嘞哥，辛苦了。”叶一卿应道，基本上每次放假都是老李把他俩捎回去的。

“行，我去歇会。”

一阵晚风吹过，带来丝丝凉意和潮湿感，叶一卿看了一眼认真吃藕的白辰知，不动声色地抬起头。

乌云快要压到楼顶，一丝月光都透不出来。

要下雨了啊。

“看啥呢？”白辰知叼着一片桂花藕问。

“没啥，活动一下颈椎。”叶一卿赶紧扯了个借口。

“小心以后颈椎断裂。”白辰知笑了起来，一脸幸灾乐祸。

“得了吧，我的颈椎还没有那么脆弱。”叶一卿无语地怼了回去。

白辰知没理他，低头继续吃着，捏筷子的手紧了几分。

叶一卿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起身去付钱。

“要下雨了吧。”老李轻轻拍拍他的肩。

“没事，哥，别担心。”叶一卿说。

“累吧，这么多年。”

“不累，”叶一卿笑笑，“习惯了。”

老李看着叶一卿的背影，摇了摇头走回店里。

白辰知放下筷子起身，摸摸口袋检查自己的手机，叶一卿在旁边等着他。

他已经有半年没察觉到要下雨了。

虽然已经过了很久，却只进步了这么一点。

但起码我的努力是有用的。

那就够了。

叶一卿满意地笑了起来。

欢迎收看叶式自我安慰，包教包会。

感谢白大佬送出的礼物：一个看傻逼的眼神。

两人往学校的方向走，现在路上已经没什么行人了，只有几只麻雀在地上蹦，看到两人走过来又扑腾到树上。

“呦，麻雀哥，”叶一卿笑着抬头，“翅膀扑棱扑棱的还挺机灵。”

“嗯，比你机灵。”白辰知点点头。

“看麻雀都要损我一下？”叶一卿说着张开双臂，大声吼了一句，“我是凤凰！”

“少年不知麻雀好，错把凤凰当成宝。”白辰知说，“你那叫山鸡。”

“滚蛋。”

说话间，一个小女孩从他们身边蹿了过去，差点把叶一卿绊倒。

白辰知冲着他一通狂笑。

“小孩姐跑慢点。”叶一卿稳了稳身子，冲着小女孩的背影喊道，“别摔着了！”

小女孩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转身跑走了。

“人家看你跟看智障一样。”白辰知还在笑，晃着头捏着嗓子说，“傻子吧谁是你姐，就你才会平地摔。”

“平地摔怎么了，你没摔过吗？”

“比你次数少。”

两人回到寝室，刚刚把寝室门关上，顿时暴雨倾盆而下，四处狂风大作，成帘的雨水混杂着细碎沙石呼啸而来，已经有些生锈的窗户被撞得吱呀乱晃。

“我操？”白辰知听着窗户上的击打声，头有点发昏，直到叶一卿把寝室里的灯全都打开才缓解了一些，“不是，刚刚不还晴着吗？”

“晴啥啊，今晚都没月亮，黑压压的全是乌云。”叶一卿飞快地扫了白辰知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后暗暗松了口气，装作无奈道，“大少爷啊，您对雨的感知能力退步了啊，小时候在村里都是你跑回家说要下雨了赶紧收衣服的，现在连我都不如了。”

“连你都不如了确实是一个很大的退步。”白辰知严肃道，没几秒又破功了，“刚吃饭太专心了，没注意看天。”

然后他又严肃起来：“您集中注意力的能力退步了啊，虽然你一直不如我。”

“你知道你一会儿绷着脸一会儿傻乐的样子很神经吗？”叶一卿早就习惯了被损，并没有太在意，而是笑着问道：“那请问白老师该怎么再次提高呢？”

“这个容易，再请我吃一次桂花藕，我示范给你看。”

叶一卿：我就知道！

叶一卿本来也就是一句说笑，根本没想着能听到什么认真回答，除了在特定的情境下，平时让白辰知正经一下比登天还难。

“突然想起来一句老话，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叶一卿感叹道。

“彼此彼此。”白辰知笑着用肩撞了一下叶一卿。

“哎，小叶子。”白辰知把台灯的亮度调亮了一点。

“在呢大少爷，有何贵干？”

“能不能拉上窗帘？”

“啊？”叶一卿愣了一下后迅速反应过来，走到窗边拉上窗帘，“好。”

窗帘不大，只能堪堪遮住窗户。

叶一卿在白辰知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习惯性的侧过身挡在白辰知和窗帘中间，让他的视线范围内没有窗帘后的窗户和窗外的雨。

一阵难过翻涌上来，心像被人揪住了一样疼。

十二年了。

你护了他十二年了。

你还能护他多久？

雨越下越大，几乎要撞碎玻璃。隔着窗帘，敲打的声音却格外清晰。

“大少爷？”叶一卿忽然喊道。

“嗯？”白辰知正在低头写文章，偏头应了一声，眼睛仍盯着屏幕。

“唱歌吗？”

好突兀啊。

白辰知短促地笑了一下，胸口突然有点发闷：“怎么，晚上下个雨还让你触景生情了？你唱呗，直接引吭高歌一曲。”

“不是……”叶一卿罕见地犹豫了一下。

不能让他再怕下去了。

“干嘛，跟我还害羞啊？”白辰知笑了起来，目光里闪过一瞬间的慌乱，“哦，是不是要跟我表白怕被拒不好意思开口啊？”

“不是，唱童谣吗。”叶一卿清清楚楚地看着白辰知眼底的无措不安，忍着难过果断地说了出来。

说的是肯定句，因为他知道白辰知不会回答。

白辰知正打字的手抖了一下。

妈的，字打错了。

白辰知删了重打，却鬼使神差地打出了童谣两个字。

啊啊啊啊啊服了！！！

他有点想把自己的手剁了。

冷静点，这可不像你。

白辰知不断给自己暗示，删掉屏幕上的“童谣”，直接关掉手机，猛得抬头看向叶一卿和他背后的窗帘。

不过白辰知没能看清，他看见的是另一个场景。

大脑一瞬间充血，他感觉耳朵里有热流涌过，顺着红线淌下来。

模糊的雨点，破碎的玻璃，染上胸口的血迹，咽喉上青筋暴起的手臂。

还有萦绕在耳边的歌谣声。

明明已经很久对下雨没有过反应了。

明明已经忘记了那首童谣的旋律。

这里没有门。

我在只有一个出不去的出口的潮湿木箱子里。

好闷。

喘不过气了。

是谁在勒着我。

麻了，刀子。

我自己都不想吃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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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童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