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从北海道回到了东京。
谭怡璇的假期还剩两天,俞舟问她有什么想去的地方,谭怡璇摇摇头,说俞舟想去哪里自己跟着就行。
俞舟就按照之前的安排去看了相扑比赛。
比赛地点在两国国技馆,她们下午两点多到了那里。
大门口旁边有个小入口,是给选手入场的,很多人聚集在那里。
俞舟好奇地在原地等了会,穿着和服的相扑选手从车上下来,他扎着发髻,微笑着和众人打招呼。
那人从俞舟身旁经过,肥硕的样子像是一座行走的小山,俞舟暗自咂舌,感觉那人的手臂比自己的大腿还要粗。
两人买的看台票,中央的擂台和下面的观众都一览无遗。
人基本上都坐满了,他们盘腿坐在方形的坐垫上,很多人都是一家人来的。偶尔还能看到有穿着华丽和服的女人也在观赛。
那个直径四米多的圆形擂台就是土俵,正上方挂着一个类似神社一样的屋顶。
选手比赛前都会一起登台亮相,穿着各色的兜裆布。
高阶的力士基本上都有好几个赞助商,人气的高低也可以从众人的欢呼和鼓掌的声量看出差别。
比赛开始前选手要先热身。
他们脚踏土俵,向观众举起双手,手心向外,示意自己身上没有携带任何武器,接下来的战斗是完全公平的。
然后他们会漱口、擦身、往土俵撒盐。传说是为了辟邪,现在就是为了净化场地。
再是轮流抬高左右腿,重重地踏在土俵上,半蹲在白线上开始对视。
两人都四目圆睁,气势逼人,形势一触即发。
有时因为选手没准备好,这个过程可能会反复几次。
中央站着个裁判,穿着传统的服饰,戴着顶高高的帽子,手上还拿着个小扇子。
他会紧盯着选手的每个动作,最后判出胜负。
相扑的规则不复杂,双方可以用推、撞、顶、摔展开较量。
只要踏出土俵外,哪怕只是一根脚趾出界都算是输。而在土俵内,除了脚底的其他部位碰到地上也算输。
如果双方一同摔出土俵,则先触地的选手就算失败。
大多数的比赛都结束得很快,大概也就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就分出了胜负。
有些选手特别聪明,在比赛开始的那一瞬间猛然甩出手掌或者直接拿头撞,这突如其来的一击偶尔能搞得对手措手不及,然后他们乘胜追击、迅速和对方搂抱在一起,最后使得对手失去平衡、摔出土俵外。
离土俵最近的位置坐着四个穿着黑色和服的人,看起来像是裁判。有时候还会有其他相扑选手和他们坐在一起。
而当选手摔下来的时候,经常会砸到他们。俞舟看见这一幕直笑。
相扑比赛是不限体重的,虽然体重优势确实很有用,但是对于力量的掌控和灵活的头脑更加重要。
爆发力、速度、技巧也缺一不可。
谭怡璇觉得目前看下来,最精彩的一场就是一个小个子对阵比他体型大得多的对手。
灵活的身法把对手耍得团团转,好几次都觉得他要输了,全场观众的目光紧紧盯着他的背影,给他欢呼加油。
谭怡璇也不禁为他捏了把汗,在对手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他迅速地转移了重心,然后借力使力,让对手先摔出了土俵外。
全场沸腾,欢声雷动,喝彩声久久不散。他谦虚地低下头。
俞舟笑着说:“不愧是地球上最灵活的胖子啊。”
经常能听见身后传来的尖叫声,俞舟转头看去,很多人拿着应援横幅,在嘶声呐喊地为支持的选手加油。
今天可能是持续最长的比赛出现了。
两人久久缠抱在一起,胜负难分。
观众看着他们努力的身影,喊叫声也越来越大,屋顶都感觉要被这汹涌的声浪给掀翻了。
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俞舟也能清晰地看见他们背上和小腿结实的肌肉。
最后那幕非常精彩,其中一个人单脚踩在土俵的界线上,然后勾着另一个人的脖子,让他重重地跌在地上。
俞舟不由得在心里感叹那种纯粹的力量之美。
横纲的比赛是压轴,但是其实没有之前的比赛好看,结束得太快了,好像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分出了输赢。
场馆内分了几层,每层都有卖周边的店,都被堵得水泄不通的,足以看出日本人对于相扑的热情。
俞舟去玩了一下扭蛋机,本来没报啥期待,结果扭出来的是横纲。
其他的不认识,这个最厉害的还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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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是去银座的一家Omakase吃的,这家店谭怡璇来日本前就预定好了。
俞舟不太喜欢吃生寿司,但是味道确实不错。
吃完后两人去看地下偶像的演出。
谭怡璇搞不懂俞舟到底是从哪里找来这些奇怪又有趣的东西。
演出的场地很小,舞台也不怎么华丽,称得上是简陋。
一眼望过去全都是大叔和宅男,两人的身影显得格外突兀。
两人坐在第二排,前面都是扛着相机的男粉。
俞舟眯眼一看,发现其中一个人的相机机身上用金色的马克笔签了名,落款还有个小小的波浪线和爱心,大概就是自己支持的偶像写的吧。
当演出开场后,现场的气氛就瞬间火热起来。
舞台上的女孩子身型苗条,即使在大冬天也穿着短裙,露出的小腿纤细白皙。
她们脸上扬着热情的微笑,大声地跟观众问好。语气很可爱,几句话就把大家逗得哄堂大笑。
俞舟和谭怡璇都听不懂日语,只好面面相觑。
舞台霎时陷入了黑暗,待灯光再次亮起时,女孩们的面孔在聚光灯下闪闪发光。
她们又蹦又跳,看起来充满了活力,歌声也是非常有激情。她们完全不吝啬自己的笑容,希望能把自己的快乐传染给在场的每一个人。
俞舟最喜欢那个短头发的女生,笑起来很甜,偶尔投来的目光搞得自己心跳都加速了。
地偶的迷人在于可以离偶像非常近,近到可以把她们额头上的汗水都看得清楚。
每首歌曲结束后都会有个短短的间隙,她们就会跟观众聊一会天。
手上拿着麦克风的手还在微微颤抖,她们努力平复着呼吸,笑容依然饱满。
虽然是地偶,但是她们依然全情投入,动作非常有感染力。实力也不容小觑,即使全开麦的情况下,表情和动作管理依然到位。
从打歌服到歌曲的安排,每一样都很用心。
宅男们在下面给她们打call,手里疯狂挥舞着应援棒。整齐划一的动作和震耳欲聋的口号看起来有点震撼。
谭怡璇瞥了一眼俞舟,发现她看得入神,暗地里掐了下她的腰。
俞舟马上双手合十,比了个抱歉的手势,然后眼睛又回到了舞台上闪耀的身影。
台上的站位随着节奏的变换也发生了改变,一个穿着蓬蓬裙的女生站到了最前面。
大概是发现谭怡璇没在认真看,于是她向谭怡璇投来了一个委屈又不满的眼神。鼓起腮帮子,像是撒娇卖萌那样,很可爱。
谭怡璇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这么多人会喜欢上她们,情绪价值这方面确实给足了。
女孩们聚在一起,她们互相搭着对方的肩膀,信赖地看着身旁的同伴,仿佛在通过麦克风自信地诉说着自己的梦想,最后她们的目光望向所有观众,深深鞠上一躬,观众就是她们在舞台上为之奋斗的动力。
演出结束后有握手聊天的环节,还可以拿到签名的拍立得,但是俞舟没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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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时间还早,谭怡璇就提议去歌舞伎町转一圈,俞舟自然没意见。
歌舞伎町一到晚上就热闹非凡,各种帅哥美女在这里随处可见。
他们脸上都画着精致的妆容,打扮的风格也是千奇百怪的。
这时候下了点小雨,两人就去便利店里买了两把透明伞。
俞舟发现有家奶茶店,好像还是个台湾的牌子,店长会讲中文。
她点了杯奥利奥黑糖珍珠奶茶和两个麻薯,谭怡璇点了杯蜜桃乌龙茶。
面前就能看到一个巨大的广告屏,上面放着牛郎店的广告。
虽然应该都是修过图的,但大部分还是丑的一言难尽。本来就杀马特的造型加上糟糕的妆容,看起来惨不忍睹。而且他们还没什么自知之明,表情和动作也是非常油腻。
俞舟的眉头就没松开过,对于这些靠玩弄女人的感情来养活自己的男人实在生不起一点好感。
这条街上遍布了大大小小的招牌,闪烁的霓虹灯时刻在挑逗着行人躁动的心。
大路还是比较正常的,有很多餐饮店都门庭若市,基本上来往的是游客居多。
那些不显眼的小巷里才是歌舞伎町隐藏最多的秘密的地方。
时常能看到黑人皮条客的身影,他们撑着黑伞、穿着西装,偶尔会和路过的男人搭话。
俞舟凑近谭怡璇的耳边说,“他们是不是□□啊。”
“看着像。”
两人于是离他们远了点。
往前走去,经常能看到情侣酒店的招牌,在隐蔽的地方亮着粉红色的光,在昏暗下显得暧昧。
雨点不断击打在雨伞上,发出啪啦啪啦的声音。
俞舟抬头望去,先是看到很多小水滴固执地停留在伞面上,很快它们汇成一长条然后缓缓流下来。
后面是漆黑的夜空,今晚云有点多,寻不到月亮的踪影。
歌舞伎町这个地方永远充满了喧闹和玩乐,凌晨还能看到三三两两的人们倒在路边,醉得不省人事。
然而俞舟很清楚,脚下这个地方就像是个深不见底的沼泽,每一刻都在用诱惑和**吞噬掉那一个个涉世未深的身影,然后把他们拖向无法逃离的深渊。尤其是年轻女性或者单亲母亲,每年因为贫困和金钱而被迫选择投身风俗业的人数触目惊心。
日本这个国家对于女性的歧视根深蒂固,不管是社会风气还是职场环境,都让大部分女性只能绝望地看着头顶的天花板。
俞舟觉得这点国内就做得比日本好多了。
就拿化妆这点来说,日本地铁上时常能看到即使是上了年纪的老太太也化着妆。
虽然没有明确规定,但是整个社会好像默认了“女性化妆就是理所应当的事”这一点。
她看着那些精致的面貌,偶尔会想在这种喘不过气的环境里生活是件多么辛苦的事情。
两人经过一家柏青哥店,店面很大,俞舟好奇地拉着谭怡璇进去。
一进去就被震耳欲聋的喊叫和声效给吓到了,一排排机子像是望不到头那样。
装修很豪华,空气却像是乌云一般浑浊。
每个屏幕都在发出绚丽又刺眼的光,坐在弹球机前的人佝偻着身子、仿佛都红了眼,只知道麻木地敲击着按键。
他们都忘了时间的消逝,眼睛一刻不停地盯着屏幕里跳动的动画,绷紧的神经一直被激昂的音乐和特效所刺激。好像往机器里投入的不是金钱,只是些无关紧要的数字罢了。
日本是禁止赌博的,但是这种游戏厅都钻了法律的空子,赌徒赢了小钢珠后可以换成相应的奖品,然后在其他店出售就可以拿到现金。
政府当然清楚这种左手倒右手的小伎俩,但是因为每年柏青哥都能贡献4%的gdp,政府也就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柏青哥之所以让人上瘾,就是让玩家都沉浸于以小博大的幻觉中。
那台小小的机器披着华丽的外皮,往往是热门游戏或者动漫的ip,看起来人畜无害,实则丑陋无比。
通过预设好的程序,早已经拿捏了赌徒的心理。
不管是他们失败时的垂头丧气、得到甜头时的愉悦,还是中大奖后的欣喜若狂,所有情绪都被店家玩弄于股掌之间。
谭怡璇皱起眉,她丝毫感觉不到激动,反而觉得那些人太吵了,吵得都有点头疼。
两人从店里出来后,俞舟大口地呼吸着外面新鲜的空气。
“这里还真是个烂地方。”俞舟感慨。
“回去吧。”
谭怡璇牵起俞舟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