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扁舟寄余生 第9章 九、试探心意

十年提前十分钟就到了宿舍楼下，而于小舟也提前了十分钟，他刚停下车，就看见了十年，忍不住就露出了一个甜甜的微笑。

小舟下了车，取了头盔想给十年戴上，但她却往后退了一步，说：“谢谢，我自己来。”

小舟笑了笑，没有为这件小事感到伤怀。

他骑车的速度很慢，风吹得很和缓，十年尽量往后坐，这样可以不用贴他那么近。但车就那么点空间，等红绿灯刹车的时候，她还是会出于惯性碰到他的身体。

他穿着一件白色卫衣，又套了一件黑色的外套，但十年还是觉得能感受到他身体的灼灼热气。她忍不住有些脸红，暗骂自己没出息，努力让身子靠后，离他远一些。

小舟有一搭没一搭地十年聊着天，她有一句没一句地回答，聊得细水长流，那一路都没怎么断过。

到了圣所，十年和每一个店员打招呼，看着她身边还跟着一个好看的男生，大家都有些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十年还没来得及解释，于小舟总是先做了自我介绍：“嗨，我是于小舟。”

话头过了，十年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再说就有些刻意。

“你喝什么？”十年问。

小舟要了杯咖啡，十年要了杯柠檬茶，十年刚准备付钱，小舟就把钱付了，解释道：“昨天你请我吃饭，今天我请你。”

“谢谢。”

“你好像和他们店员很熟？经常来吗？”

“我本科的时候在这里打过工。不过后来读研去了现在的学校，有点远了，就辞了。”

“叶老师，你为什么没继续留在本科学校？”

小舟没注意到十年的脸色有些变化，不过时间实在过去太久了，她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开口道：“想换个环境。”

“也是哦，总是呆在一所学校，会很闷吧？”

十年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拿了两本诗集，走去柜台付款。

“我来吧。”小舟说。

“柠檬茶是你请的。而且，我还能享受员工折扣。”

小舟觉得这样有来有回也挺好的，如果总能这样一来一回，他们之间的牵绊就会变得很长。

十年把其中一本递给小舟，看了看时间道：“应该快开始了，我们先过去吧。”

那是一场小型分享会，一个还没怎么出名的诗人分享她写的诗集。十年很喜欢她的诗，她觉得自己的人生是灰败的，可那些诗里有着让她痴迷的蓬勃的生命力。

分享结束就是签售，人不算多，他们俩排在队伍的末尾等着作者签名。

“能合张影吗？我们仨一起？”诗人抬头问他们俩。十年有些惊讶，小舟也有些茫然，诗人却哈哈哈大笑起来，“我喜欢帅哥美女。”

他们俩站在诗人的两侧，拍下他们生命中已知的第一张合影。

“你们是情侣吗？”

“不是。”十年抢先答道。

诗人若有所思地笑了笑，看了看十年，然后看着小舟说：“那祝你们好运。”

“谢谢。”这回是小舟抢了先。

“哈哈哈哈哈哈谢谢你们，两个漂亮的年轻人。我会珍藏这张照片，这是属于我们的秘密。”

十年和小舟并没有反感，反而更喜欢这位诗人洒脱的性格。她就像她的诗歌一样，自由又飘逸。十年想起她在诗歌里那些大胆的意象，那些关于灵魂、□□、性的描写，直白又充满力量，那是她永远也活不出的肆意。

小舟看着手机里的合影，感到非常满意，决定要买上一百本她的诗集来送人。

“我以前很少主动去看诗歌，昨天和你一起看茨维塔耶娃，今天又来到这个分享会，我才发现，我居然错过了这么多美妙的诗歌，错过这么多动人的刹那。为了表达我的感谢，今天晚餐我来请客。”

“这……好……”

“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十年摇摇头，小舟又问：“你之前在这附近上学，有什么好吃的推荐吗？”

十年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起了那家店，说：“这附近有一家台湾小餐馆，味道还不错。就是馆子有些小有些破，你介意吗？”

“我喜欢这种小馆子。你经常去吗？”

“以前上大学的时候。”十年没再继续往下说。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那时候经常和前男友一起去。现在远了，一两个月才来一次。”

小舟有点心酸，但他觉得那更得去吃一吃了，他要加入到她的回忆里，把那个前男友彻底逼走。

“这样的话，那更得尝尝了。”

这次，小舟躲开了十年伸过来的手，把头盔直接套在了她头上，还给她扣好，“走吧，被你说得我都开始饿了。”

两人到了小餐馆，老板娘见到十年，便高兴地和她打招呼，这才看见跟在十年身后的小舟。

“两个人吗？”

“嗯。”

“您好。”小舟鞠躬打招呼。

老板娘忙开心地引他们到桌上，拿来菜单和纸笔给他们点菜。

十年把菜单递给小舟，“你看看想吃什么，他们这没有扫码点餐，要什么得自己写。”

“你先点吧，我都行。”

“你有忌口吗？”

“没。”

十年点餐的时候，小舟忍不住四下打量，刚到饭点，店里人还不算很多。店里就老板和老板娘两个人，老板负责炒菜，老板娘负责其他。他目光对上了老板娘，忙微笑点头，老板娘也冲他友好地笑了笑。

“忘了问，你们是不是控制饮食？”

“没关系，放纵一两次。”

“那你看看还加些什么。”

“我还想要个卤肉饭。”

“好的。”

“涮涮碗筷吗？”

“谢谢，我自己来。”

十年想接过小舟手里的水壶，但他只是把她的碗筷拿到自己面前，推辞间，十年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就触电般地缩回了手，只得由着他了。

两人等菜之际，餐馆里的人渐渐多了，变得闹哄哄的。

小舟看了看四周已经座无虚席了，他看着十年说：“这里生意很好啊。”

“嗯，开了很多年了。老板娘是北京人，老板当年来北京旅游遇见了她，就留了下来。”

“很美的爱情故事。”

十年避开了他的灼灼目光，低头笑着说：“嗯，菜的味道也很美味。”

小舟看着她害羞的模样，忍不住露出了甜甜的微笑。

两人吃光了点的菜，小舟摸着自己的肚子，觉得明天可能得加练一个小时。不过这里的饭菜实在是好吃，而且还有十年陪着，他觉得这一切都值得。

走的时候，老板娘笑着和他们说：“慢走，常来哦。”

小舟笑答：“谢谢，很好吃，下次见。”

晚上有些起风，刚出门外就吹来一阵风，十年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小舟忙脱下衣服递给她。

“不用了，你会冷的。”

“我皮糙肉厚的，抗冻。”

“没事，你在前面可以挡风。”说完这句话，十年忍不住咬了口下嘴唇。

小舟开心地把衣服穿好，把头盔戴到她头上，想替她扣上的时候十年退后一步，却也伸出了手。可十年没想到小舟没有缩回手，两人的手就碰到一起。

还是十年败下阵来，她忙把无助的手背到身后，却也给了小舟机会替她扣好了头盔。

“上车吧，我给你挡风。”

十年羞红了脸，没有回话，还好小舟也没有再进一步的试探。

坐在电动车上，风的确吹得有些寒意，她把自己缩成一小团，尽量不去看小舟那已经有些宽厚的温暖背影。

“你冷吗？”小舟问。

她摇摇头：“不冷。”

“你要是冷的话，可以抱着我。”

十年装作没有听见，她抬头看天，月亮高悬，但月光却有些暗淡。

她想，她是有些冷，但他的身体已经为她挡住了不少的风。

她想，她不冷，甚至觉得心里燃起了一团火。

只是，她不能告诉他。

小舟也抬头看了月亮，他觉得今晚的月色格外的美。

经过两天假期之后，两人有了共同的秘密，关系也有了微妙的变化。小舟上课还总是坐在前排，用那双明亮的大眼睛追随着她，而她更是忍不住去瞧他。不仅十年的课，在其他课堂上，小舟也是那么积极和主动，每一门课的老师都对这个年轻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充满野心，又让人觉得十分亲近。

天气一天天热起来，虽然十年还在控制自己的情感，但小舟则有些不再遮掩。他每天和她分享他训练的点点滴滴，会和她说那些训练中的趣事，分享他在台词课上的表演片段，分享他取得的每一个小进步，甚至读诗给她听。

十年也不傻，她多少能猜到这个年轻人在想什么，可是她真的害怕。

在她这一贫如洗的生活里，除了她自己，她真的一无所有。

或许也不是，她还有最好永远不要再有人提起的父母的死因，她还要靠自己的头脑闯出一片天地，给舅舅妹妹更好的生活。

站在于小舟面前，十年总是很容易就沉沦于那些美好的温暖，但也容易自惭形秽，他是那么明亮的少年郎，是她的乌托邦，注定是她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她还是很少回复他那些热烈的消息。

到了五一，剧组也给大家放了假。十年的课是假期前的最后一节，大家都有些心不在焉，连于小舟也有些坐不住了。一下课，众人和十年道了别，就都冲出了教室，纷纷奔向假期的怀抱，只有小舟没有走。

十年收拾好教案资料，抬头就撞进了小舟赤诚的目光里，她的心为之一颤。

“叶老师，五一假期剧组放假三天，我约了朋友去你们学校踢球，你要不要来看？”

“不好意思，我最近得赶一篇会议报告。”其实她那篇报告已经写得七七八八了。

“一点时间都没有吗？”

看着他有些失落，十年有些于心不忍，只好退一步说：“我尽量吧。”

“没事没事，那吃饭的时间总有吧？上次那家店，还有很多好吃的没尝过。”

有时缘分就是这么奇妙，还不等她想好如何开口拒绝，她的电话就响了，是陈老师打来的。所以她忙接起电话，一边听陈老师的电话，一边应付于小舟的追问，她本来在回应陈老师，但小舟也在轻声问他“可以吗”，两个问题赶在一起，她的回应也有了多种解读。

小舟轻声说：“那说好啦，到时候我电话你。”说罢就开心地走出了教室。

陈老师还在电话那边说，十年也没法开口和小舟解释，就这样稀里糊涂地答应了。

等她走到基地门口，小舟背着包站在那等他。他穿着简简单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夕阳落在他的身后，他整个人仿佛裹着霞光。一见她来，小舟收好手机，冲她笑着挥手。

“叶老师，一起走吧。”

经过基地只有一趟公车，十年避无可避，只能和小舟一起上了公交。两人到车的后排坐下，十年习惯性地拿出书，又放了回去。

“叶老师，我可以看看吗？”

十年把书递给他，是钟立风的小册子。

“《像艳遇一样忧伤》。钟立风，我听过他的歌。你也喜欢他吗？”

“嗯。”

小舟拿出mp3，把有线耳机递了一只给十年，“一起听吧。”十年愣在那，不知道该不该接过，小舟却已经笑着把耳机塞进了她的耳朵里，还把她不小心丢落的一缕碎发挽到耳后，音乐缓缓流淌。

在路旁

孩子们在打雪仗

在路旁

姑娘们在等情郎

在路旁

老人们在晒太阳

在路旁有人没完没了地歌唱

在路旁

一朵鲜花正在开放

在路旁

鸟儿展开它的翅膀

在路旁

欢乐的号角已吹响

在路旁有人没完没了地歌唱

十年看着窗外，小舟看着她，一条耳机线，连起了他们俩，他们听着同一首歌，心里想念的是对方。虽然关于未来，他们的设想大相径庭，但此时此刻，连十年也忍不住放纵自己在脑里描摹小舟那张漂亮的脸蛋。

夕阳的霞色染红了半片天，小舟忍不住拿出手机拍下了她，听见快门声十年回头疑惑地看着他，小舟却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看着远处的夕阳说：“真美啊。”

十年想，她真的有些自恋了，又继续看着窗外，好藏住她那羞红的脸。

小舟到半路就下了车，但他拿走了十年的书，然后把mp3塞进了她手里。

“叶老师，mp3你拿着，我下了很多钟立风的歌，还有海龟的，你慢慢听。书先借我，我五一再还你。”

“你……”上次那本书，他还没有还呢。

十年话还没说完，他就已经下了车，隔着车窗笑着朝她挥手道别。她看着手里的mp3，想着自己的书，感觉心被他带走了一半，又填补上了属于他的那半。

他歌单里的歌一首一首地播放，她感觉自己像是窃听了他的秘密一样，连耳朵都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