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耀祖拿出手机开始翻新闻,林亚楠则继续问道:“所以你认为文秀茵不可能杀钟嘉辉,为什么?”
“阿茵胆子很小的啦,又内向,菜场里杀鸡她都要绕道走,怎么可能杀人呢?如果说她杀钟大少,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她被鬼附身啦。”
“文秀茵有跟你聊过关于她姐姐和钟嘉辉的事吗?”
“没有,我都说了,阿茵她很内向,在路上遇见了会打招呼,除此之外,她不怎么说话的。”
“那案发前,就是前一段时间,你有没有发现文秀茵有什么反常的地方?”
“反常的地方?”阿婆回忆了一番,叹气道:“这孩子自从她姐姐去世后就不对劲了,又哪是前一段时间的事呢?”
“不对劲,你是指……”
“对她妈妈大喊大叫,在家砸东西,以前她从来不会的。在学校表现也不好,后来被劝退。哦,对了,就前阵子,傍晚,她忽然来按我家的门铃,我开门,她就躲进来,说她家里被人侵入,沙发上有男人的衣服。我就帮她报警,警察来调查,问到楼下门卫室的昌伯,昌伯说看见阿茵穿男人的衣服进出,叫她她也不理。阿茵自己好像完全不知道这回事。”
林亚楠谢过阿婆,与陈耀祖下了楼,上了车。
“目前调查到的情况好像都证明这个文秀茵确实患有多重人格障碍。”林亚楠道。
“她有没有多重人格障碍,需不需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那是法官和陪审团需要考虑的事,我们呢,就负责查明,她到底是不是杀害钟嘉辉的凶手。”陈耀祖将自己的手机递给林亚楠,发动车子向警署驶去。
林亚楠低头看爆料,又是风行社。
“最新消息,著名刑辩大律师姚珂卉将担任钟嘉辉被杀一案嫌犯文秀茵的辩护律师!
文秀茵是七年前诉钟嘉辉强i奸败诉后跳海而亡的文美筠的妹妹,而文美筠的强i奸案,是姚珂卉接的第一宗刑事案件。
众所周知,作为香港知名的刑辩律师,姚大状执业虽然才七年时间,却已经创造了两年无败绩的神话,代理费也是一路飙升。这次她得知嫌犯真实身份便决定义务担任嫌犯的代理律师,会否与七年前的案件有关呢?下面让我们来回顾一下七年前那桩让姚大状出师不利一败涂地的案子……”
半山别墅二楼露台,钟美琪看完爆料,将手机放在白色的铁艺小茶桌上,对一旁头发花白i精瘦干练的男人说:“我不管对面都是什么牛鬼蛇神,只要是她杀了阿辉,我就要她血债血偿。九叔,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项堂平点头,安慰她道:“放心,我们的法务都是香港数一数二的大律师,就算对面是姚珂卉,我们也绝不会给她耍花招的机会。”
“嗯,你去吧。”
项堂平离开后,钟美琪重新将冷厉的目光投向对面缩脖坐着的包智明。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在那些东西被曝光之前把它找回来,我不要阿辉在身死之后,还要在那些媒体口中再死一次。听见没有?”她厉声道。
对于那些碟片到底是被谁偷走的,包智明根本毫无头绪,但钟美琪显然不会听他诉说困难,只得低声应了。
“这件事除了你和阿辉,还有谁知道?”钟美琪端起咖啡杯。
“还有那些视频的女主角,辉少曾经用这些影片,逼迫其中部分人替他招待朋友。”包智明额上挂着一层冷汗。
“既然如此,那你还不去查?除了那些女人以及她们的亲朋好友,还有谁会知道辉少手里保存着这些东西,不惜冒险来偷?”
“是是,我这就去!”包智明掏出手帕,一边擦汗一边快步离开了半山别墅。
手续办妥后,姚珂卉去女子惩教所与文秀茵见面。
她与余海岚在会见室等了片刻,文秀茵被带了进来。
姚珂卉抬头打量她,眼前女子中等个头,体型偏瘦,面色苍白,人看着恹恹的没什么精神,脸上的伤口虽然已经结痂,但因她五官秀美,一眼望去仍觉触目惊心。
“文小姐你好,我是事务律师余海岚,身边这位是大律师姚珂卉,这桩案子,将由她做你的代理律师。”余海岚和颜悦色地对文秀茵道。
文秀茵沉默地抬起眼,看看余海岚,又看看姚珂卉,低声道:“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并没有聘请律师,我……我没有钱。”
“为了保证每个人都有公平受审的机会,就算你没有聘请律师,政府也会给你安排一个律师替你处理案件相关事务,这是免费的,你放心好了。”
“哦,谢谢。”
“文小姐,首先我想向你申明一点,如果你接受我做你的代理律师,那我们之间就要完全信任对方。关于这个案子,你所知道的一切都要诚实地告诉我,包括,你究竟是不是杀害钟嘉辉的凶手。”
“我没杀他,是那个男人杀的,我真的没有说谎。”一提起这个话题,文秀茵便激动起来,眼眶里泛起泪花,看着两人道。
“那你可不可以将整件事情从头到尾详细地跟我们说一遍?”
文秀茵擦了一把眼泪,望着姚珂卉问道:“要互相信任,完全坦承对吗?”
“当然。”
“我说的话,你会相信?”
“作为你的代理律师,我当然会选择相信你,但同时我也希望,你不要说假话骗我,骗我对你没有丝毫帮助。”姚珂卉道。
“我知道,我一定不会说假话骗你。”文秀茵红着眼眶看着两人,小心翼翼道:“如果要说真话,那我首先要告诉你们的是,我不是文秀茵,我是张静雅。”
二十分钟后,姚珂卉与余海岚出了惩教所来到停车场。
“身份确定没有弄错吧?”姚珂卉打开车门。
“指纹DNA全都对得上,不会有错。”
“尽快联系精神科医生给她做精神鉴定。”姚珂卉道,“看看戚医生方不方便接受委托,如果她有空,优先找她。”
“好的。”
余海岚找出电话号码打过去,说了几句,挂断电话对姚珂卉道:“戚医生说最近在美国给一个患者做治疗,可能不够时间接受我们的委托。”
姚珂卉驾车转过一个路口,道:“钟家那边肯定不会没有动作,我们等不起,换别人吧。”
几日后,陈耀祖与林亚楠驾车来到深水埗,停在昌华街一家鱼丸店门前。
两人下了车来到店内,看到摆放着鱼丸的柜台后站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妇女。
“两位要点什么?”妇女问道。
两人亮出证件,道:“我们是警察,想找周荃周小姐了解一些情况,请问她在这里吗?”
中年妇女看向他们身后,两人回身一看,一名容貌清丽的年轻女子正端着盘子看着他们。
周荃跟着两人来到店外,站在街边说话。
“周小姐,你认识文秀茵吗?”陈耀祖问,林亚楠在一旁记录。
“认识,我和她姐姐是好朋友。”
“她姐姐去世后,你与文秀茵还有来往吗?”
“几乎没有。”
“你最后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
“大概一个月前。”
“你刚才还说几乎没来往。”
周荃道:“那次是和男朋友逛街,去咖啡店休息的时候偶然遇上她的,她在那家咖啡店做侍应生。”
“当时她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周荃右手搭在左臂上,垂着头,沉默。
“周小姐?”
“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她忽然抬起头来,有些紧张地抿了下嘴,神情愧疚眼神躲闪,“钟家别墅大门的密码,是我告诉她的,但是我真的没想到她会……是我害了她,我对不起阿筠。”她落下泪来。
陈耀祖林亚楠互看一眼,林亚楠从包里拿出纸巾递给周荃,周荃道了谢。
陈耀祖追问:“你怎么会知道钟家别墅大门的秘钥?”
“我曾经被钟嘉辉带回去过,我看到他开门。”周荃说。
“你可不可以详细说一下整件事的经过?”
周荃擦了下眼泪,道:“反正网上都有爆料,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事情要从七年前说起,我和小茵的姐姐阿筠是同班同学,我们两个家庭条件都不好,跟她们那些家庭条件好的女同学玩不到一块儿去,久而久之我们两个人就成了好朋友。那年我妈妈出了车祸,肇事司机跑了,为了给妈妈付医疗费家里欠了很多债,我就想去打暑期工帮家里还债,阿筠说跟我一起去。
“我们在给一家新开的冰淇淋店发传单时,遇到了同班同学祖善龙,他说他叔叔在一家夜总会当负责人,看在同班同学的面子上,他可以介绍我们去当包厢服务员,那里工资高,而且去玩的都是有钱人,随便给我们点小费都比我们发一暑假传单赚得钱多。阿筠犹豫不想去,我满脑子都是躺在病床上的妈妈和家里欠的债,想去试试,可是我不敢一个人去,就拉着阿筠陪我一起去,最后她拗不过我,答应了。谁知道……”说到这里,她又哭了起来。
陈耀祖和林亚楠耐心地等着她,周荃哭了一会儿,擦了擦眼泪继续道:“那一晚发生的事,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像噩梦一样,事后,阿筠说要报警,我劝她不要,那些小开,一看就都是家里有权有势的,我们这样的人怎么斗得过他们?她一直哭,我怕她出事,就说不如先去问一下律师,如果律师说能告赢,我们再报警。
“因为是□□案,所以我们特意选了一位女律师,就是姚珂卉大律师。其实在她之前我们也找过好几个女律师,但她们咨询费都很贵,姚大律师当时刚毕业没多久,听说是□□案,她说咨询免费,我们最终才决定找她。她听完整件事,问阿筠有没有保留物证,阿筠说保留了。她说有物证有人证,这场官司赢面很大,这时候我们其实还是犹豫的。姚大律师又说,如果不让钟嘉辉那个禽兽受到法律的制裁,以后会有更多像我们这样的女孩子受到他的侵害,阿筠这才决定报警并起诉钟嘉辉。”
说到这里,她突然不说了,好像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林亚楠接口道:“结果开庭的时候,原本作为控方证人的你没有上庭,而文美筠的妈妈却作为辩方证人上了庭。”
周荃愧悔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