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筠在我心里一直是个坚强乐观的女孩子,我真的没想到这件事居然会把她逼上绝路。如果当初我知道败诉了她会自杀,无论如何我也会出庭为她作证。可是……一切都太迟了。我没有脸再去见小茵,从阿筠去世到上个月,咖啡店那一面是我和小茵见的第一面。”
周荃将擦过眼泪的纸巾揉成一团,红着眼眶看着地面道:“我以为过了这么多年,她已经从过去的伤痛中走出来,开启新的生活了,没想到她见了我就把我拉到无人处,问我知不知道钟嘉辉还在害人,我说不知道。她说她要去钟家别墅收集证据,为她姐姐报仇,要求我必须帮她,因为我也有份害死她姐姐。我承认我懦弱,我自私,现在爸妈身边只剩下我一个,我们虽然依旧不富裕,但生活过得也算平静幸福,我不想再掺和进那些乱七八糟的事里面去。所以我对她说,我唯一能帮她的,就是告诉她钟家别墅的大门密码,但因为过去了很久,我也不能确定那密码有没有被更改。我真的没想到,事情最后居然会发展到这一步。”
“你告诉文秀茵的密码是多少?”
“429673。”
“你是怎么知道钟家别墅大门密码的?”陈耀祖问。
“当年阿筠起诉钟嘉辉,钟嘉辉被保释出来后,专门来找过我,把我带到他家里。具体的我不想说,我只能告诉你们这些。”周荃道。
“那你方不方便说一下,上个月你是几号在哪一家咖啡店遇见的文秀茵呢?”林亚楠问。
“记不大清了,总之是个周末。”周荃拿出手机翻了下日历,道:“应该是26号,Kahlue coffee。”
“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张静雅的人?”
周荃茫然摇头:“不认识。”
陈耀祖与林亚楠谢过周荃,上车往回开。
“好了,现在这件案子最后一个疑点——文秀茵是怎么进入的钟家别墅也有答案了,回去终于可以向丁sir交差了。”陈耀祖感叹道。
林亚楠胳膊支在车窗上,撑着头不说话。
“怎么不说话,还在想嫌疑人多重人格的事?放心啦,控辩双方肯定都会请精神科的医生给她做鉴定,没问题的。”
“没有,我只是在想,文美筠那个女孩子,真的很可怜。”林亚楠道。
夜,半山别墅客厅,钟美琪坐在沙发上,她女儿钟嘉丽也从国外赶了回来,和钟嘉华文兆荣一起陪着她。
项堂平坐在对面,正在向钟美琪汇报案件进展:“这种案子律政署一般都会外聘大律师来当主控官,我本来想通过关系请侯国胜出面当主控,谁知道他去年得了一场病,记忆力衰退得厉害,早就不接案子了。不过他向我推荐了他的得意门生何宏杰。”
“这个何宏杰行不行啊?能不能帮我哥讨回公道?”钟嘉丽问。
“何大状很厉害的,我没打过刑事官司也听说过他的大名。”文兆荣道。
项堂平应和道:“文先生说得对,别看姚珂卉现在风头正劲,被媒体夸什么常胜将军,她接案子是用挑的,没可能赢的都不接,那她当然常胜不败了。何宏杰不一样,他不挑案子,只挑律师费,只要钱给足,就没有他打不赢的案子。论专业,他和姚珂卉师出同门,论资历,姚珂卉更是没法跟他比,再加上有我们帮他查漏补缺,放心,这个案子,控方稳赢的。”
“没这么容易的。”第二天上午,何宏杰坐在他办公室的落地窗前,一边抽雪茄一边看着坐在他对面的大律师雷力明,“证据我都看了,这场官司辩方有的打的。首先是杀人动机,因为嫌疑人的姐姐曾经起诉钟嘉辉□□,败诉后自杀,嫌疑人恨钟嘉辉,所以有动机杀钟嘉辉?证据呢?谁能证明她恨钟嘉辉?再说恨一个人就一定会杀了他吗?谁能证明她因为恨对钟嘉辉动过杀心?”
雷力明也是做律师的,当然明白何宏杰的意思,当下讨好地给他倒了一杯茶,奉承道:“何大状阅卷果然仔细,这方面是需要补充一些更有力的证据。”
“姚珂卉毕业之后接的第一宗刑事案件,就是当年钟嘉辉被诉□□的案子,香港法律的无罪推定原则给她狠狠上了一课,时隔七年,她主动接手这桩案子,目的你们应该都明白。这桩案子,举证责任在控方,证据方面务必要做到排除所有合理的疑点,让她连鸡蛋里挑骨头的机会都没有,才有稳赢的把握。现在最棘手的其实是嫌疑人的状态,一旦她被鉴定为精神病,那再多的铁证都没用,game over。”
雷力明道:“何大状放心,这方面我们早就在着手做准备了,专业的事当然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到时候庭上就看哪一方请的精神科医生更知名更专业,更能经得起控辩双方的盘问了。”
德恒律师事务所,余海岚挂断电话,一脸凝重地对姚珂卉道:“Andria,钟家的动作比我们想象的快,我打了一圈电话,凡是知名的,上过庭作过证的精神科医生,一个都不肯接受我们的委托。”
姚珂卉沉思几秒,道:“那就放低要求,只要是有执业资格的精神科医生,都可以。我们也不能把筹码都押在医生的鉴定上,还需要找到别的证据或证人,来加深陪审团和法官对文秀茵有病的印象。文秀茵没有精神科的就诊记录,要证明她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固然不易,但要证明她没病,同样没那么简单。除此之外,还有许多事情需要调查,我们得抓紧时间了。”
过堂之后,案子移交到高等法院,排期开庭。
姚珂卉与余海岚等人四处奔忙,寻找对己方有力的证人和证据。
这日傍晚,余海岚打电话约姚珂卉在Kahlue coffee见面。姚珂卉到了之后,点完咖啡,余海岚递过一个文件夹给她,低声道:“前面那个是钟嘉华的账户,后面那个是周振雄的账户。”
姚珂卉扫了一眼,惊愕抬头,望着她道:“对方怎么会出这么大的岔子?”
余海岚耸耸肩,道:“老天有眼吧。有了这笔汇款记录,基本上可以断定周荃的证词不可信,但因为这笔汇款不是汇给她本人,所以我想着还是要从她证词本身下手。先证明她撒谎,再提交这份汇款记录,那陪审团基本上就不会采信她说的话了。咖啡馆这边很可疑,周荃说5月26号在这里遇到文秀茵,偏偏咖啡馆的监控在那几天坏了,没有留下相关视频。隔了那么长时间,店长和侍应生却清晰地记得那天周荃和文秀茵见面的情况,这中间一定有猫腻。”
姚珂卉喝了口咖啡,点头,环顾四周道:“就看突破口在哪里了。”
这时,一个年轻女孩从外头推门进来,一名女侍应生抬头看见她,忙迎上去拦住她,两人不知在吵什么,另一名男侍应生见状不对,也凑了上去,后面听男侍应生说要报警,那女孩才气呼呼地摔门而去。
姚珂卉与余海岚对视一眼,余海岚收拾东西叫侍应生过来结账,姚珂卉直接拎包跟了出去。
走出咖啡馆门口监控的监视范围,姚珂卉在街角的路口叫住了那个女孩子。
“这位小姐,你好,请问你是刚才那间咖啡馆的员工吗?是不是跟咖啡馆之间有纠纷?”
女孩戒备地看着姚珂卉,问:“你是谁啊,关你什么事?”
姚珂卉摸出名片递过去道:“我姓姚,是律师。”
女孩子以为她是来招揽业务的,把名片递还回去道:“不好意思,我确实和咖啡馆有些纠纷,但我已经聘请律师了。”
“从刚才的情况来看,请了律师似乎也并没能帮你解决麻烦。现在时间还早,要不找个地方聊聊?说不定我能给你一些用得着的建议。”姚珂卉道。
女孩子犹豫了一会儿,问:“要不要咨询费啊?”
“闲聊而已,当然不收钱。”姚珂卉笑了笑。
两人去了一家糖水店,过了一会儿,余海岚也找了过来。
女孩子名叫邹艺雯,一坐下来她就忍不住向两人吐槽:“我原来也是Kahlue coffee的侍应生,六月份刚离职,因为五月底有个老色鬼在店里摸我屁股,我向店长反应,他居然说摸一下又不会少块肉,叫我不要小题大做。后来我越想越生气,离职之后就请了个律师想要起诉那个老色鬼,律师说要有证据,我就回店里去要当天的监控视频,结果店长那个贱人居然说监控坏了,当天的事根本没有拍下来。他说谎,我记得很清楚,那天因为发生了这件事,我有点魂不守舍,有一对小情侣趁我不注意逃单,被我发现,店里报了警,警察来了之后,店长明明让警察去监控室看了当天的监控视频,证明那对小情侣确实没有付账就离开了。现在却跟我说那天监控坏了没有拍下视频,明明就是故意刁难我。”
“五月底?你还记的具体是哪一天吗?”姚珂卉问。
“当然记得,5月26号。”邹艺雯愤愤不平道。
“你认不认识文秀茵?”姚珂卉与余海岚互视一眼,继续问道。
邹艺雯愣了一下,道:“Jessica?认识,怎么了?”
“你们店长不肯给你当天的视频,可能不是故意刁难你,而是跟文秀茵有关。”
“什么意思?Jessica今年三月份就离职了,这事跟她有什么关系?”邹艺雯更迷惑了。
“文秀茵今年三月份就从Kahlue coffee离职了?!”姚珂卉与余海岚又惊又喜。
“是啊,她老是无故旷工,过后还没事人一样来店里上班,店长问她怎么回事,她还不承认自己旷过工,后来就被开除了。哦,我想起来了,姚珂卉,你不就是文秀茵的代理律师?怪不得我觉得你有些眼熟,说什么帮我出主意都是假的,你们就是来套我话的。”邹艺雯生气道。
姚珂卉道:“抱歉,替当事人搜寻有利证据是我们律师的职责,谢谢你提供的信息,作为交换,我教你一个或许可以从你们店长那儿拿到视频的办法。你对他说,你知道他不肯给你视频是跟文秀茵案有关,你只想为自己讨回公道,并不想多管闲事。但如果他坚持不肯给你视频做证据,你就要向记者透露文秀茵的消息,比如说她在咖啡店的表现,什么时候离职之类。”
邹艺雯怀疑:“这能有用?”
姚珂卉笑道:“不妨试试看咯。”
她站起身来,彬彬有礼地对邹艺雯道:“这次的糖水算我请你,邹小姐,再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第 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