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审讯是还没开始还是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关云铮没能从那个邪修的背影上看出端倪,毕竟人还跪得挺端正的,不像是经历过严刑拷打。
话说天问会严刑拷打邪修吗?不会有什么人道主义关怀吧?对这种人也可以不用太关怀的。
关云铮一边在心里嘀嘀咕咕,一边跟着楚恽往里走,感觉议事堂里肯定有什么东西能提神,她本来都快困得昏迷了,这几步走下来,愣是让她变精神了。
议事堂里的人不多,都坐在各自的位置上,见楚恽进来也没什么表情变化。
非常符合她对天问长老们的刻板印象。
虽然在座的也不怎么老就是了,最老的看着也就是凌风起的年纪。甚至没留胡子。
楚恽走到长老对面的一排位置,带着关云铮坐下。
“听楚恽说,你是归墟弟子?”主位左侧的那位长老开口问道。
关云铮在自己师门都没遇见过这么正式的场合,闻言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好秉持过去21世纪的习惯站起来回答道:“正是。”
那长老似乎有点惊讶,摆了摆手:“不必站着,坐着说吧。楚恽说与这邪修同谋的还有四人,你杀了其中一个?”
虽然关云铮有点恐人,但仅限于人很多很嘈杂的那种“恐”,这种严肃的场合她其实并不十分害怕。只不过她一没在修仙世界经历过这么严肃的场合,二没见识过审讯,感觉不论是谁在这种场合被提问,都会有点下意识的紧张吧。
哪怕她没罪。
她不动声色地捏着自己一片衣料玩,回答道:“嗯,当时怕他还能喘气又补了一剑。”
好吧她紧张得都有点松弛过头了 !!!
一紧张就容易嘴在前面飞脑子在后面追啊啊啊啊啊啊……
虽然补刀很重要但这都不是问题的正经回答了!!
不过离奇的是在场没有一个人表露出她此话不妥的神色,那问话的长老也没再追问这个话题,而是问道:“你出手时发生了何事?”
关云铮顿了一下,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
还没等她想好该怎么不失准确又不那么冷血地陈述这件事,楚恽已经先开口了:“左长老,这些可以从弟子赶到时现场的情状中推断出来,也已经在信中陈述过。”
被他称作左长老的人没生气,好像询问只是走个过场,又问道:“那你们可知这些鬼灯楼弟子绑走那些姑娘,是要做什么?”
关云铮摇头,如实相告:“我起先猜测是与他们的引魂术有关,但当时并未看到香炉,想必是别的恶行。”
当时殷含绮怎么说的来着?
他们的邪术会用到气、血和精魂?
不是引魂术,那难道是打算杀人放血?也没看到器皿啊?
哦对,还有乾坤袋。不知道后来负责善后的天问有没有搜过那些尸体的身,或许能从中发现端倪。
关云铮在这边想了一会儿,那边左长老已经不再问问题了,而是对坐在主位的人说:“师兄,可以问了。”
他话音刚落,只见那邪修跪着的地方忽然亮起来,随即一个看不懂的小型阵法在他膝盖之下飞速运转起来。
合着真的只是走个过场啊?
都决定要用“问”了还问她这么多干嘛?减轻代价?还是确定事情的必要性?
关云铮正腹诽,对面的几位长老居然起身从座位上离开了。
不是?这就走了?不再唠会儿?
虽然是她单方面唠。
左长老落在后面,还特地绕过那个跪在地上的邪修,走到关云铮这边来:“其实今日之事算不得大事,但是听闻你是小悯的朋友,怕你不看见事情了结不放心,所以把你叫来了,不用怕。”
说完左长老就摆摆手走了。
好的,对天问的刻板印象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瓦解。
关云铮转头看向坐在一边的楚恽:“他们不留下看结果吗?”
楚恽示意她看向那邪修。
阵法飞速运行着,上面的符文几乎转成了延时摄影下的星空,变成了闪着光的离奇线条。
而那邪修身上,一行行陈述了罪状的“字”,正从他身体的每一处浮现出来,呈现在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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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姓秦的长老终于被气走了,边走边振振有词,说的无非是自己会找掌门讨个公道,惩戒不懂事的小辈之类。
楚悯旁观一切,发觉自己先前把叶浔和她兄长放在一起比较的行为其实并不准确,甚至可以说是相当有失偏颇。
因为兄长遵循的规矩长辈们也在遵循,天问中虽然有几个长老不太在意这些,认为传下来的某些规矩太僵化了,但为了表示对天问先辈们的敬意,该做的还是会做。
从小看到的、接触的都是这样以身作则的人,兄长会逐渐长成现今的模样合情合理。
但灵兽派这位秦长老喜欢用规矩压小辈,自己的言行举止却看不出守规矩的迹象。
在他眼中,境界与成就都不容小觑的叶浔,显然要比弟弟叶泯有分量得多,他能在叶泯面前颐指气使,却会在叶浔面前收敛一部分气焰。
这算什么?严于律人,宽以待己?倚老卖老,狗眼看人低?
如此看来,叶浔会表现得这般守矩,显然是为了不让有心之人抓到他的错处。然而他却没有用相同的规矩约束作为他胞弟的叶泯,哪怕二人的荣辱本属一体。
同为遵守规矩,兄长是习惯所致,叶浔却多少有些迫不得已。
不知道接下来叶泯在灵兽派的生活会不会受影响。
楚悯摇了摇头,手指在琴弦上轻轻拨了拨。
月下逢发出一串响动,她指尖也盈了一团柔光。
叶泯眼睛都亮了:“这是正式认主了!”
楚悯有些惊讶,斟酌片刻还是问道:“新生乐器认了其他门派弟子为主,会不会有失妥当?”
叶泯皱眉:“楚姑娘你不会把秦长老那套说辞听进去了吧?你听他放屁!嗷!”
楚悯还没来得及反应,叶浔已经敲了一下叶泯的脑袋:“好好说话,在姑娘家面前别这么粗俗。”
叶泯不大高兴地“哼”了声,揉了两下脑袋后说:“其实是这两年认主的新生乐器非常少,但这几年山中的灵兽又越来越亲近音修一脉,再加上……”
他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没忍住笑出声来:“秦长老是传统的剑修,但剑术不怎么样,音修相关更是一窍不通,所以这两年一提到新生乐器的归属他就容易像方才那样。”
叶浔抬手叫来一壶茶,给两人各倒了一盏:“此地茶叶不比归墟,没那么精细,楚姑娘见谅。”
楚悯不甚在意地捧起茶盏,对他笑了笑:“粗陋精细,各有滋味。”
叶泯“咦”了一声:“楚姑娘不是天问的吗?”
叶浔没抬头,抬手又精准地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今年这个年纪的弟子都在归墟接受教习,忘了?还给爹了?”
叶泯带着几分心虚地为自己辩解道:“那不是,楚姑娘看着更小一些吗?”
楚悯神色没什么变化,受“问天”代价的影响,她的外在会长大、衰老,但比上同龄人会十分缓慢,可能两年过去都看不出什么大的变化。
各地仙门收纳弟子一般都在十四到十六岁之间,她出生就在天问,十岁便问天,是以外表的年纪看着甚至不到十四岁。
还好,至少不是停在了十岁那年。
不然短胳膊短腿的,连琴都抱不动。
叶浔懒得骂他,又解释道:“楚姑娘想必看见入山门时我收到了信,实不相瞒,那是叶长老——也就是家父传来的。他告知我,他收到了归墟传来的信。”
归墟传来的信?
叶浔继续说道:“家父在信中提及两件事,其一是归墟传信告知,这几日归墟派出门中接受教习的弟子下山,各自选择想去之地,有一弟子传送到了鹧鸪山,若是他已经遇到,麻烦看护一二。家父联系我先前的信,得出你是在归墟学习的天问弟子。
其二便是秦长老一事,往门中带人需得禀报掌门,彼时他恰好在场,获悉此事,存了些旁的心思,才会到你面前来,惹得人不快。”
叶泯喝了口茶,语气很不屑:“他一直想问问他的道心正确与否,这种东西跟天道联系那么紧密,也是能随便问的?指不定要付出什么代价,真是厚颜无耻。”
楚悯迟疑道:“道心正确与否?”
叶浔点头:“因为秦长老在剑修一道上,始终没有什么成就。”
楚悯有点想笑,忍住了:“这算病急乱投医吗?”
质疑剑修不适合自己,不去钻研什么适合,反而去质疑道心是否有误?那不是把自己修道的这些年岁都否认了吗?毕竟没有这个“有误”的道心,他甚至走不到今天,早就因为道心崩毁走火入魔了。
如此坚定地坚持了这么多年的东西,就因为没有凭此得到他认可的功绩,就要完全否认吗?
楚悯完全没法认同这种想法。
不是说她习惯了接受道心,不去质疑道心,而是在选择了某个东西,并凭借这个东西坚守很多年后却去否认这样东西,本身就是很不合理的行为。
这就像是穿了很长时间的鞋,有一天把自己跑不快、体术学不好全赖到鞋身上,那岂不是很可笑吗?
本质并非否认道心,而是否认选择了这样道心的自我啊。
楚悯垂眼喝了口茶。
叶浔依旧态度很好:“原本新生乐器的完全认主需要一段时间,每个得到新生乐器的人都会在灵兽派接受一段时间的教学,但楚姑娘的琴既然已经认主,你想要立刻离开也可以。”
楚悯愣了一下:“拿了东西就走,是不是太不礼貌了?”
叶浔失笑:“秦长老都以灵兽派的名义对你提出那么不礼貌的要求了,你怎么还替我们考虑起来了?”
楚悯也笑了:“自然不能混为一谈。”
叶浔收起笑意:“家父原本接了归墟的信,是打算让楚姑娘多留一日,盛情款待一番的。但接下来灵兽派怕是……”
叶泯喝完了茶,顺畅地接上话茬:“会有家丑,鸡犬不宁那种。”
叶浔直接上手拧了一下他的脸:“会不会好好说话?”
叶泯痛死了,闪着眼泪花含混不清地说:“实话嘛……”
叶浔瞪了他一眼,又非常抱歉地对楚悯说:“实在不便让楚姑娘留在这看到这些,若是楚姑娘不介意,我这就带你下山。”
楚悯从乾坤袋里摸出步雁山给他们的传送符:“灵兽派内可以传送吗?要是可以,就不劳动你跑一趟了。”
叶浔一愣,随即笑起来:“自然,我进来时也给水榭设了不受窥探的法阵,楚姑娘可自由使用术法。”
楚悯点点头,又把乾坤袋里的一块通信灵牌递给叶泯:“多谢你为我出头,在这块灵牌上灌注灵气便可直接联络到我,未来若是有帮得上忙的,尽管开口。”
她把月下逢放进乾坤袋:“多谢二位救命之恩,来日再见。”
说完她掌心燃起一团灵火,把传送符烧了个干净。
楚悯刚一落地就被扑上前的闻越吓了一跳:“小悯回来了?没事吧?顺利吗?”
江却、连映、章存舒和步雁山全都在,楚悯有点没反应过来,往身后看了看:“云崽还没回来,你们等在这……”
闻越绕着她看了一圈,确认她没什么外伤:“你还没传送过来,你那块传送阵就亮了,我们当然是在等你啊!”
楚悯愣了一下:“我……”
闻越回头看连映:“师姐你快看看她有没有受什么内伤。”
连映应了声,走上前:“走吧,小悯。”
楚悯懵懵懂懂地跟着走了。
闻越忽然想起什么,又看向江却:“饭菜还有吗?还有师姐的点心,小悯这会儿回来没吃饭吧?”
江却点点头:“还有,正好留了。”
闻越终于放心下来,看向站在一边一直没说话的步雁山和章存舒:“师父,掌门,你们说云崽什么时候回来?”
章存舒正微微皱着眉:“希望她今日内先不要回来。”
闻越闻言也皱起眉:“为何?”
章存舒看向山门的方向:“因为某个不速之客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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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那邪修身上不再浮现出新的字迹,关云铮才看向楚恽问道:“我能靠近看看吗?”
那人会不会暴起什么的?
楚恽像是看出了她的忧虑,答道:“这种阵法能够用于审问,是因为它在强行抽取记忆,虽然对他没有太大的伤害,但他此刻更接近于被梦魇困住的状态,不会攻击你。”
关云铮点点头,从座位上站起身往那邪修靠近了一点。
所有的罪行被“提取”完毕后,自动组合起来,在那邪修的头顶排列成几行字。
当然,是竖行。
关云铮一看竖行字就容易看串,不动声色地看了两遍才完整看完,脸色霎时就凝重了起来。
“用……活人炼丹?”
抱歉来迟了……这两天有点事情要忙,下周可能也会受这个事影响,我争取至少隔日更,顺畅的话还是日更(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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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 4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