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武台上,数十名弟子咬牙想爬起来,但感觉一股剑气在体内冲撞,经脉也被搅动得天翻地覆,直疼得满头大汗,四肢根本不听使唤。
可他们看起来,外伤一点都不严重,只是简单破了皮,连血都没渗透衣衫。
底下的长老数了五个数,他们仍然挺在地上,好像在比谁挺得更久。
一名长老细心发现了不对劲,赶紧叫来医修。一经诊断,判定为经脉受损。顿时,底下有长老暴喝一声,直接冲上了比武台:“小子毁人前途!好歹毒的心思!”
“长老,这可是公平比武啊,我给过机会了,您看,底下这么多人都好端端站着。”楚云陵指着台上那几名弟子,道:“您说说,分明是他们认不清自己的实力,非要和我一较高下,这能怪我吗?”
“那你也不能伤人经脉!”那长老斥责道。
楚云陵耐心解释道:“我下手有分寸,顶多叫他们修养几年,不会耽误他们的。”
底下的欢呼嘎然而止,似乎被这个说法震惊到了。修行之路,那是一步慢、步步慢,修养几年的功夫,不知有多少人会因此赶超自己。
有多少人能忍受后来者居上?
经脉受损,一定会影响到修炼前途。
现场的每一个人都是这么想的。
但此刻,属于梦境。这个梦境中,除了楚云陵,还有另一个人不这么想。
杨善知道,楚云陵的话是认真的,他真的认为,不过是修养几年的功夫,他也真的认为,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教训罢了——因为在楚云陵的世界里,不存在后来者居上。
天才往往难以和普通人产生共情。
现场没有人能理解楚云陵,大家只听到了狂妄的发言。
天空中传来“唳唳”的叫声,没人听得懂。
就像真实的过去一样,听不懂……等于不存在。
此时,无人在意一只玄鹤的举动。
“好生猖狂的小子!”那长老震惊之后,怒道:“你的意思,他们认不清自己的实力?!那老夫今日来教教你,好教你清楚清楚自己的斤两!”
此言一出,周遭霎时寂静得落针可闻。
随后议论声纷起。
太清宗的弟子见势不妙,赶紧传音给自家长辈。
长老团的人则委婉劝道:“老兄!和一名弟子动手,有失体面啊!”
“被毁的不是你家弟子,你当然不着急!”那长老冷哼道:“楚云陵,你师尊是谁?”
楚云陵面色一凝,肃然问道:“长老,您真要和我动手吗?”
“怎么?你现在知道怕了?”那长老声音发冷。
“不是。”楚云陵道:“我想问,和您动手,是不是不用守规矩了?毕竟,您也没守规矩不是。”
刹那间,那长老心肝脾脏都被一股怒气充盈了,他指着楚云陵,气得指尖都在抖动。
“好好……好。”长老话都说不利索了,当场唤出法宝,看来连脸面都不要了。
底下的长老们见动真格了,自然坐不住,刚要窜上台拉住那名长老。
却见这时,楚云陵的修为节节攀升,从化神后期一跃至合体后期,直接跨越了一个大境界。
原地突破?不,没人能一下突破一整个大境界。
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这人隐藏了修为。
原本准备拉架的长老们惊愕不已。
底下的各派弟子也是口瞪目呆:“不是?这哪位长辈不要脸,装成后辈弟子上场?”
“对啊!新弟子之间出了一个这么厉害的人物,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
“难怪他这么能打!搞半天和我们都不是一个修为,这不是以强欺弱吗?”
有见识多的弟子,解释道:“你们还真别不服气,他先前是隐藏了修为不错,可也确确实实压制了修为,这代表同等境界之内,我们确实不如他。”
“他一个长辈,打斗经验本就比我们丰富,赢了有什么好得意的啊?”
一名太清宗弟子听不下去了,插嘴道:“他才不是什么长辈,他是莲花峰天悟仙尊的真传弟子。”
静默一霎,更多的质疑迎面而来:“那我们怎么从来没听过?”
“对啊,天悟仙尊的弟子叫什么,你们有人知道吗?”
底下嘈杂起来,各说各的,辩驳的声音很快被淹没了。
站在一旁的沈逸舟正准备开口说两句。这时,天空接连几道流光落下。长老们纷纷起身,弟子们连忙低头行礼。
各宗门的前辈从莲花峰赶过来了。
杨善赶紧落到地面,一路退退退,缩到一处草堆里藏着。他又嫌视野不好,溜达上了一棵树,在树杈上待着。
在他小动作不断时,各宗门的几位前辈客气地说完了场面话,回归正题。
天悟仙尊道:“这确是我徒儿楚云陵,他天资过人,修炼刻苦,这才能在小小年纪有如此修为。”
得了天悟仙尊亲口承认,在场弟子们这才相信,这楚云陵竟真是同辈之人。
紧接着,关键问题来了。
这楚云陵和那名阴阳宗的长老,还打不打了?
下一刻,阴阳宗宗主直接叫那名长老下台,弟子们期待的打斗罢休了。
杨善想,如果他是阴阳宗宗主,他也得叫人下台——赢了不光彩,以老欺小;输了更是丢脸丢大了,怎么想都不能干这等蠢事。
在场的几名长辈说了些诸如“后生可畏”“少年俊杰”“前途无量”等溢美之词,杨善听得打个哈欠。
台上的楚云陵见没架打了,走下台来,准备离去。
天悟仙尊叫住他,道:“云陵,你过来。”
楚云陵把剑一收,走过去问:“什么事?”
天悟仙尊看了他一眼,抬起袖子一挥,将他脸上的易容法术解除,这才转头正式介绍楚云陵。
一张平庸的脸庞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惊人相貌。
饶是几名见多识广的前辈,也不由得愣了一愣。这张脸,说他已有仙人之姿都不为过。
众所周知,修为越是高深便越能改头换面,修炼到后面,没有几个是丑人。即便相貌平平者,也大都气度不凡。
是以修真界多是俊男美女,大家都长得赏心悦目。但好看和很好看,一字之差体现在相貌上,却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其中,尤其看脸的飞鸾宗宗主道:“好俊俏的小子,可有道侣了?我有几个徒儿,倒是还缺个道侣。”
“多谢抬爱,已有了。”楚云陵面不改色地扯谎。
下一刹那,天悟仙尊懵了:“你什么时候有道侣了?”
楚云陵定定看了一眼天悟仙尊,平淡道:“我心悦者,即为我的道侣。”
你可真狂啊,杨善听了一耳朵,爪子猛抓脚下的树干,划出几道爪痕。他脑子里冒出一个疑惑,楚云陵什么时候有心悦之人了?他看上谁了?
不对,应该说,谁这么倒霉,被他看上了!
玄鹤脑袋猛摇了两下。楚云陵的嘴巴里吐不出两句甜言蜜语,还这么能拉仇恨,哪家的姑娘跟了他简直倒霉透顶。
几位长辈大约猜到楚云陵的心思,略过这话暂且不提了。
弟子间的议论则伴随着惊叹之色,先前的不满销声匿迹。
楚云陵,一战成名了。
师门显赫,相貌优越,天资过人,修为高深,这么一想,他的那些狂傲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一瞬之间,众人对他的评价全都颠倒过来。
人无年少不轻狂。年轻人嘛,狂点怎么了。
杨善无聊地守着这场打斗落下帷幕。他心中还是有些艳羡的,明明是一起长大的师兄弟,但他从没有听到过那么多的夸赞。
也许是有的吧,但那些夸赞属于紫阳真人——一个灵界的天才丹药师、炼器师。
不属于命不久矣的辟邢。
也不属于苍月山的杨善。
杨善突然感到有些难过。
他低头看向脚环的红绳,觉得不能再等下去了。梦境里的时间虽和现实不一样,但这么久了,应该过了不少时间。
可铃铛怎么回事?坏掉了吗?
司徒修那边又是什么情况?
杨善想,不能坐以待毙了,他要悄悄做个弊。从前师父的屋子里有很多书册,他无聊时翻看过,其中有一本就记载了关于梦境的法术,似乎是叫什么破梦术?
杨善正回忆着,忽然感受到了身后传来的异样气息。
他敏锐地察觉,这是不应当属于梦境的。
玄鹤猛地转头——果然,司徒修正似笑非笑地站在空中。
杨善心中默念破梦术的法决,摇身一变,玄鹤成了一个大活人。
成功了。
杨善开口道:“你也察觉不对劲了?”
司徒修点了点头:“我被变成了一棵树,动不了。”
“什么树?”
“你脚下的老松树。”
杨善没忍住,笑出了声。
司徒修道:“你笑什么?我都没笑你,你被一个有缺口的结界挡住了,还不停在那里啄。”
杨善的笑容转移到了司徒修脸上。
“你怎么知道,你不是动不了吗?”杨善道。
司徒修道:“正因动不了,所以我分了一缕神识出去,本想追查你的行踪,不巧,刚好看到了你的离谱样子。”
杨善道:“那也没你变成松树离谱。”
“我是没得选。”
杨善一时哑口,想了想道:“还是先出去吧。”
司徒修道:“我的红绳在树根底下。”
两人同时沉默了。
半晌,杨善试探地问道:“要不然,我把你给挖出来?”
司徒修没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道:“你不觉得怪异吗?”
杨善点头:“所以呢,你有什么打算。”
“按兵不动。”司徒修道:“以我对其他几个弟子的了解,他们是出不去的,我们贸然出去,很难解释。”
杨善问:“你不是精通入梦术吗?有什么难解释的?”
司徒修沉默了一瞬,道:“骗人的,只是不想参加共梦而已,很傻,尤其是上一个队友。”
“白明瑞?”杨善道。
司徒修颔首。
“他怎么了?”杨善问。
“他不肯穿露出肚脐眼的女子服饰。”
“……”
杨善道:“换你,你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