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云归扶住段治,站在坟地中央,抬头看着那抹魂魄悠悠然回去,松了一口气。
当年他差点把那个诅咒吞了,杀死严匪和严远,好在最后及时清醒过来。可这无限幻境怎么也破除不了,幻境一遍遍诱导蒋云归吞了那个诅咒,环境里的并且不是蒋云归本体,易出事,只能让人进来阻止,而且也不能是严匪和蒋云归两个当事人,这个方法还是沈稳提出来的,所以一直由他来做。
严匪也知道当年蒋云归是为了救她,可每十年就被蒋云归痛扁一次,真的是太痛了。所以,只要她和蒋云归两个人相处,严匪还是不由自主的害怕他。
“如今力量消散的差不多了,只要小匪和小远分开应该就好了吧。”蒋云归叹道。
空寂寂的小路上,哪里有什么尸体和轿子,从他们戴上面具的那一刻,幻境就开始了。
无人的小路上,蒋云归背着段治走在回去的路上。
……
段治醒来的时候,是在客栈房间里。
蒋云归趴在床边,看样子是在守着自己,他也是累坏了。
段治不由得心疼起来,又想起来吐血不止的少年蒋云归,他有点患得患失,似乎只要他一松手蒋云归就没了。
他轻轻抚了抚蒋云归的脸,
蒋云归嘟囔着嘴:“小杉,别闹,让哥睡会,哥有点累。”
“小杉?是他吗?”那个传闻比蒋云归还具有天赋的人,蒋云归年纪轻有如此的修为,大多是是因为文雅君和清竹散人渡了修为,当时蒋云杉年纪小,承受不住,所以几乎全部修为都是蒋云归一个受下的。但蒋云杉天赋异禀,传闻修为可堪比蒋云归……
“云归——”段治静静的看着,心中早已了然,他百年前失去的的是什么。
是他生出的情,为蒋云归生出的情。
那段情随着蒋云归踏入无净之渊,身死魂灭那一刻断了。即便没了那段情,可他仅仅靠着“蒋云归”这三字,硬生生又生出一段情,在重逢蒋云归那一刻,已然成了定局。
他忽然明白自己为什么执着于跟着蒋云归,因为他爱蒋云归,那是一份迟了百年的爱。
这一次,他不想放手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蒋云归再消失了。
外面骄阳似火,屋里暖意融融,段治靠在床头,静静的看着蒋云归的睡颜,这一刻,时间似乎刚刚好,只是他不知道这一切都还来得及吗?
段治不知道,但他知道的是,这个人只有他守护了。
……
某地某山洞。
周昂皱眉一看,没看清什么东西,顿时警惕起来,喝道:“谁!”
周昧鬼狐狼嚎道:“哥,是我啊——”
周昂一听,顿时心都化成水,阴影里走出个黑不溜秋的鸟——人。
周昂艰难的正视着自己的妹妹,心疼道:“谁把你打成这样的!说,哥给你报仇。”
周昧吼道:“是蒋云归那个王八蛋,他说我就是一只丑鸟,说我品味差,不就是蝉联过天下美男榜第一嘛,你看给他神气的。”
周昂哄道:“你说说你干什么不好,灭俩门派,放个火,干啥不行嘛,非得去惹蒋云归,你看看这满身的伤,可把哥心疼坏了。”
周昧哭道:“我不管,我不管,周昂你还是不是我哥了,是就给我把蒋云归那破扇子抢来。”
周昂渐渐点头,“是是是,您是我祖宗……哎,不对,你说什么扇子??”
周昧瞪了一眼他,“就是他那把白玉清竹扇,上面画着黑不溜球的鬼画符那个,把我打的屁滚尿流的。”
“妹啊,屁滚尿流不是这么用的。”周昂愁道,然后看向里面坐着拿个锤子闷闷敲鼎的万从安,说道:“万兄,你听到了吗?小昧说蒋云归的扇子回来了。”
万从安不吱声,一直在敲着鼎。
周昧眼睛转转,装作不在意,其实很大声说道:“哥,我这次见到蒋云归的时候,他是和一个好俊俏的公子一起的,他们还睡一张床,吃一碗饭,喝一杯茶,那人还给蒋云归冒雨去买糕点。长的嘛,要是当年也拿出来比比,肯定是美男榜前三……”
万从安红着眼睛冒着魔气,身后面一大团阴影,咬牙切齿道:“什、么,我的蒋哥哥被人抢了?还是个好、看、的,肯定是他勾引——”
“猎杀时刻到,我要杀了那个人,不,我要挡着他的面日我的蒋哥哥。”万从安狠厉道。
周昧嘴角疯狂上扬,得意的笑着。
周昂叹了一口气,他们魔族四圣,大名也是响当当的,怎么一遇到蒋云归就都成了傻子。
白茶茶武力担当,一遇到蒋云归就变成一个只知道打架的傻子,万从安智力担当,一遇到蒋云归就一个整天想着怎么日蒋云归,还有周昧——一个执着于比蒋云归好看的鸡妹,周昂顿时觉得生活太难了。
……
蒋云归醒来的时候,发现床上没人,他伸了个懒腰,回头看了看房间里,都没有人,烦道:“这孩子,死哪去了?”
蒋云归看了看镜子,里面的这张脸既熟悉又陌生,不再似少年,已然成熟,只是被死气紧紧笼罩。
“蒋云归,你醒了。”段治推开门,就看见蒋云归拿着美人镜发呆,微微疑惑。
“嗯?嗯。”蒋云归放下镜子,问道:“你去哪了?怎么醒了也不叫一下我。”
段治关上门,走过来道:“看你睡得好,怕惊扰到你。我出去买了一些糖栗饼和百糖糕,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段治把两包糕点放在桌子上,道:“你少磕瓜子,容易上火。”
蒋云归摸摸鼻子,心不在焉道:“收拾一下,回匪难山。估计快要走了。”
段治闻言,点了点头道:“应该如此,那我去收拾一下东西,你先吃糕点。”说着开始收拾起来,两人也没什么东西,就是几本书和一些小话本什么的和衣裳。段治看了看小话本,想了一会。
蒋云归满足的吃着糕点,等他吃完,段治刚好回来,道:“可以走了。”
蒋云归起身大步朝前走,“好。”
男人一身白衣,洁白似无瑕,腰间别着一把白玉清竹扇,双手放在脑后,哼着不知名的小曲。他的后面那个人,一身青衫依旧,肩上背着个小包袱,手里拿着一把长剑,目光落在前方。
血色红霞燃了天边,一条弯曲小路上,两个人一前一后,却又在山水碎影里重叠在了一起。
晚风轻吻过蒋云归后又轻抚段治,无人言语,却无人不欢喜。好似天地间仅此二人。
一个不说,一个明了。
蒋云归无修为无法御剑,此处距匪难山说不上远,也说不上近,段治不过只是陪他慢慢走回去。如同他们两个人来的时候一般,又两个人走了回去。
……
段治问道:“还冷不冷?”
蒋云归又打了一个喷嚏,哆哆嗦嗦道:“好多了,这晚上的真够他娘的冷的,小爷瞌睡虫都冷冬眠了。”
段治皱眉,用真元包裹整个屋子,他低头沉重的看着蒋云归。
蒋云归手抓着火光,似乎冷到极致,想要抓住最后的温暖,可却怎么也抓不住。
段治把手搭在蒋云归的手臂上,用干净的手帕隔着,他闭上眼道:“别怕,不冷了。”
因为段治闭上了眼,所以没看见蒋云归的眼神,有些空洞、茫然,聚焦渐渐要消失——又渐渐随着一股暖意,波动了一下。
蒋云归叹了一口气,声音很轻,几乎几不可闻,可段治却不由得心头一颤。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因为蒋云归睡着了。
次日下午两人回到匪难山。
路上段治看着扇子问了一句:“迟前辈当年死后,你是不是离开过五年?”
蒋云归吃着东西嗯了一声:“怎么了?”
“你那五年去哪了?”这是迟寒想问的。
“回老本家了。”蒋云归随口一说。
段治想了想:“迟师叔还对我说了一句话。”
蒋云归没知声,段治看着他说道。
“我放心,他是个好人,他不会害我的,他是要救我的。”
段治观察他的表情:“原话是这么说的。”
蒋云归:“……”
……
严匪看了一眼段治,不紧不慢道:“沈师兄来信了,你们可以去泽碧山了。”
段治道:“景离知道了,多谢严师叔告知。”
没了下文,两个人一时之间有一些尴尬,严匪摸摸鼻子,装作不在意道:“蒋……云归呢?”
段治认真回答道:“蒋云归去找苏师弟告别去了。”
严匪瞪大眼,又缩小,摆了摆手。
段治点点头,转身离开。
严匪奇怪,她怎么觉得段治后面有一大团黑雾笼罩,也不像是魔气啊,她喃喃道:“究竟是什么呢?”
两人第二日中午就准备启程去泽碧山。段治藏着火去准备了马车。
两人走的那天晚上,严匪回去休息的时候,发现桌子上留着一张纸,纸张有些发黄,仔细一看有些血迹,仔细一闻有些驱蚊香的味道。
几个大字龙飞凤舞,游云惊龙,写的是:七成把握,尽力了。
严匪抿紧唇,握紧纸,手还一直打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