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成亲 第53章 严匪

两个人进到人家里，在院子里，有几个人正在焦急的等待，女人的叫声从屋里传出来，隔着窗纸隐隐看见几个忙碌的身影。

“小严，你别太急了，生孩子都这样，哪个不是在鬼门关前走一走。”一个老一些的男人道。

被唤作：“小严”的男人，道：“我知道了爹。”

“这是什么情况？”段治现在已经好多了，蒋云归刚才说他昏迷了一个时辰，那么久才一个时辰，他还没来得急问龙王爷庙会的事。

蒋云归看着屋里，道：“看不出来吗？生孩子的。”

段治低着头，脸有点微红。

过了一会，屋里响起孩子的啼哭声，院里的几个人松了一口气。

段治偷偷观察蒋云归，发现他蹙眉脸色并不是很好。

“是个女娃，是个女娃。”接生婆出来道。

严父擦擦汗，道：“都平安就好。”

当时就有两个人脸色顿时不好。

严父担忧的问道：“我媳妇怎么样？”

接生婆刚要说，就听见里面传来尖叫，她一回头就看见此生都没见过的惊悚画面。

刚出的女娃，咬开她母亲的肚子，撕咬着里面的孩子——还有一个。

她当时就吓晕过去。

段治问道：“怎么回事？”

蒋云归闭而不言，看向门外。

一瞬间，这几个人又陷入慌乱的场面里。

刚生产的夫人，眼睁睁的看着刚出生的孩子用牙咬开自己的肚子——刚出生的孩子哪里来的牙。

门外进来一个高挑男人，长得不太出众，有些瘦弱，他一身青袍，似乎看了一眼蒋云归的方向，很快，段治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行了个礼道：“贫道掐指一算，此地有祟作乱，不知几位可需要帮助。”

严老头赶紧道：“道长，我儿媳妇还在里面呢，不知道什么情况，我们大男人也不好进去。”

严父要进去，正被自己母亲拉扯着，制止道：“你给我老实点，里面不是男人能进的，小心污祟缠上你。”

“娘，里面可是我的夫人我的孩子啊，难道您要让我见死不救吗？”

青袍道长道：“贫道这有两个符，一个符给严夫人，一个符，”他眼神一凛，“给那女娃。”

严老头一听，赶紧催着自己婆娘去给人贴符咒。

“那是？”段治看到那个符咒上冒着看不尽的黑雾。

蒋云归道：“无限幻境的诅咒。”

“什么？”段治要去抢，却发现自己碰不到任何人。

蒋云归道：“既然已经发生过的事，是改变不了的。”

“那就要眼睁睁的看着……”段治声音弱下来，可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别无他法，不然蒋云归不会无动于衷的，他抬头看向蒋云归，发现蒋云归瞥了一眼那个青袍道长，只这一眼，说不出来的厌恶，他从来没感觉到蒋云归会有这么深的厌恶感。

老妇人进到屋里，差点没被吓死，腿直接软了，眼一黑晕了过去。

符咒自己飞到两个人身上，那个正在慢慢流逝性命的夫人开始有了好转，女娃晕了过去。

严父看到这场景，心里也是一骇，可到底是自己的夫人和骨肉，他声音颤抖，握着门框，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青袍道长说道：“此女乃龙王之妻，命不祥，您夫人本是怀一男婴，被这女娃抢了，又食了元气。”

“什么！”严老头瘫坐在地上，他本来是有个孙子的。

“这女娃十三便会被龙王带回，如若在此之前死去，整个匪难都会受到龙王的迁怒。”青袍道长又说道。

“那岂不是还要白白养这么个畜生。”严老头厌恶道，又哭喊着：“我们老严家这是受了什么罪啊，遭此大难。”

青袍道长道：“你们还是处理一下吧，不然黑白无常一会来索命，您儿子会被带走的。”说着眼神似有似无落在蒋云归和段治身上。

段治看了看自己和蒋云归，一黑一白跟黑白无常似的，好像也是那么回事。

“我儿子？”严父不解道。

“正是。您儿子并没有死，魂魄藏在这女娃身体里，与这女娃共生存，所以，不想您儿子走，这女娃也不能死。”青袍道长说道。

“那该怎么办？”严父问道。

青袍道长道：“待她十三岁，送给龙王作妻，您的儿子自然会回来。”

这句话，之后，两个人到了一片空地，段治隐隐约约有些印象，是之前那片坟地。

“蒋云归，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段治迫切的问道。

蒋云归看了他一眼，道：“就这么着急吗？”

段治一愣，自己是不是看起来很鲁莽，他渐渐低了头。果然，自己还是依旧如此，一看到这些匪夷所思的事就会先急，他心里惦记着那个女娃，又想起那个教他剑法的人，又不明白庙会是怎么回事。

蒋云归瞥了他一眼，慢慢说道：“一百多年前，你严师叔被那贼人下了诅咒，只要到龙王爷庙会就会魂魄就会被拉进来，去感受那日的场景，刚才这些只是一些开胃菜。进来的方法就是跟着庙会一众人，心无杂念，自然会来到幻境里。”

段治心里漏跳一下，他听出蒋云归的意思，解释道：“我是遇见……”

“我不想听任何的理由，如若你管不住自己，我不介意丢下你。”蒋云归朝着一个方向去。

段治看着他的背影，喃喃道：“丢下我吗……是啊……本来就是自己死乞白赖缠着他……一路上还给他惹了不少的麻烦……”他脚步都感觉虚浮。

场景又变了，天上下着细雨，天色也不是很早了。

一个男人拎着一两坛酒，没有披蓑衣，脚步不稳，突然靠墙一屁股坐下。

段治仔细辨了辨，似乎是严父，只是老了许多，他差点没认出来。

严父嘴里还在嘀咕，无非就是一些抱怨老天不公。

蒋云归冷眼看着男人，说道：“你应该知道了，之前出生的那个女娃，就是你严师叔，他们还给她起名严匪，你说这是不是个讽刺。”

“这……”段治看着男人失魂落魄的样子，又想起严师叔，心里有不忍。

“你严师叔从出生就被人骂妖怪，被家里人唾弃，只能独自在一个破龙王庙里生存。她的家人因为她，整日被村里人戳脊梁骨，她母亲发了疯，有一次把她从庙里偷偷带出来，说带她走，她信了，结果半路被人截住，疯病发作，差点亲手掐死你严师叔。”

“后来受不了，上吊自杀了。她阿婆在她出生那天一晕就没醒过来。她阿公在去年去大渔的时候遇上难，没回来。”

段治不知道该说什么，没有一个人是一生顺遂的。他不知道严师叔会经历过这些，严匪在他眼里，不怎么爱笑，但是挺有趣的，和沈师叔总是一起出现。

他在匪难上受教的时候，也经常亲自带他涨见识，教他棍法……

他看着蒋云归，他脸上没有一丝波澜，似乎这一切都与他无关，的确如此，这些和他有什么关系。

可他一点表情都没有，就好像……这些事不足以令他感觉有些动容。

“你是怎么知道？”段治问道。

蒋云归道：“共情，我遇见她的时候用了共情。”不用说也明白了。

感同深受——他第一次知道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神情呢？

男人似乎突然想起来什么，又爬起来，跑向一个破庙，里面很黑，他擦了擦脸上的雨水，耐着性子，放缓声音道：“阿匪、阿匪，你在哪？阿爹过来看你了。”

听到他的声音，一个小小瘦瘦的身影犹犹豫豫的站在石像后面偷偷看。

“她今年十岁。”蒋云归道。

段治吃了一惊，怎么看也不像一个十岁的孩子。

严匪身上破破烂烂的，小声问：“是真的阿爹吗？”

以前总有人装作她阿爹来骗她出去，然后打她骂她，还唱小曲说她，说她就是龙王的媳妇，害死娘咬死了哥……

严父道：“是阿爹，阿爹来看阿匪了，下雨了，阿爹怕阿匪害怕，过来陪陪阿匪。”

也许是男人声音太过温柔，严匪走了出来，这个世界上，就阿爹一个人对她最好了。

“阿爹。”认出是自己的阿爹，严匪扑在严父怀里。

“阿爹，你身上怎么都湿了。”阿匪露出一个小脑袋来，她长得很清秀，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特别好看。

严父揉了揉她头发，说道：“阿爹忘记披蓑衣，淋了一点雨。”

严匪乖巧道：“阿爹，快进来，别着凉。”

“好，好，听阿匪的。”

两个人到石像后面的一个地下室里，这是严父偷偷给她挖的，时不时给她带一些东西，教她识字。只是次数少之又少。

蒋云归和段治也随之下去了。

严匪生了火，认真道：“阿爹，阿匪都学会了。”她稚嫩的声音咿咿呀呀传来：“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严父老泪纵横，说不出话。

严匪慌了，小手赶紧把帮他擦眼泪，“阿爹，是阿匪背的不对吗？”

“没有，没有，很对，咱们家阿匪真聪明。”严父道。

段治看向蒋云归，发现他眼里闪烁着光，目光温和，抿唇不语。

“阿爹。”一个男声突然响起来。

严父一愣，道：“是阿远啊。”

严远点头，“阿爹，您就别管我了，让妹妹好好活着吧。”

严父握紧拳头，一个是亲生骨肉，一个是养大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要他怎么取舍啊。

严远顶着一张严匪的脸，说道：“何况，就算舍弃妹妹，我也不一定会留下来……”

“别说了，我已经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