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屋两家三姓人 第3章 不准来学校

那天是傍晚六点左右，天色未暗，只是在边际泛了薄薄的靛蓝色和橙红色，大片大片的云彩浮动变换成不同的形状。

难得一见的余霞成绮透过活动室的玻璃展示在大家面前，宛如一副悠久的油画。

游雨和其他社员挤在窗边举起手机拍照，身侧有几个人在交耳，有说要发朋友圈的，有说分享进宿舍群的，听得游雨一顿，握紧了手机，拇指压在音量键，屏幕显示已开启超级音量模式。

他看着相册里的照片，犹豫了一下发进相亲相爱一家人的群里，不能给姜潏私发，就发在大群好了，不是因为想和姜潏分享日常，是游雨觉得这样漂亮的风景需要有人欣赏。

“游雨，门口有人找你。”

游雨的肩膀被拍了一下，他没来得及思考，缓慢地转过身，不可置信地张大眼睛，浅色的瞳孔微微收缩。

门口站着一个游雨分外熟悉的人，那人背着光，眉眼含笑朝他招手，两只结实有力的手臂上衬衫衣袖蜷曲至肘关节，佩戴着黑色手表的那只手拎着几个购物纸袋，纸袋的款式精美，上面丰富的色彩像极窗外的落日余晖。

“你怎么来了？”游雨面上不动声色，心底难掩雀跃，又带了一抹难以自察的酸涩委屈。

在新学校待着的三个月，恍惚的像一场未完待续的梦，经历的军训、认识的舍友还有加入社团不过是游雨眼皮一闭一睁，没有实感。

“除了思念你，我想不出别的理由。”

姜潏说这话的时候敛了笑意，以一种非常认真诚恳的态度说，漆黑揉光的眼睛里荡漾着一泓温柔的水色。

游雨愣了愣，自顾自生起气来，哪里有姜潏这样的，在拒绝告白的人后能讲出类似情话一样的话语来。

沉默之际，红皮肤的学长款款而来，先是夸张地惊讶了一下，然后问：“游雨，这是你朋友吗？”

“你好。”姜潏礼貌颔首：“我是游雨的表哥，我叫姜潏。”

学长浅浅抿唇笑，伸出手道：“你好，我是游雨的学长，游雨真是的，有这么帅的哥哥怎么不早点介绍给大家认识？”

姜潏没多想伸出手握了一下。

游雨蹙眉，目光敏锐的注意到学长手分开的一刹那，不着痕迹地捏了捏姜潏的指尖，撩拨之意明显。

学长谙练聊天话术，起了个头问姜潏的yu是哪个字？玉石的玉还是寓言的寓？

姜潏淡淡回答：“三点水，洄潏的潏。”

学长笑道：“原来如此，你们两兄弟的字都和水有关。”

“学长，我有话和你说。”游雨受不了两个人的交流，打断对话强行拉着学长往僻静角落走，不客气地警告：“我哥没有这方面的癖好，你不要打他主意。”

“有没有试过才知道，游雨不要这么小气，还是说你对我其实有想法，见我和你哥哥走近了吃醋？”

游雨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刚要吐出的话语一卡，堵在喉间。他嫌恶地后退几步，握住姜潏的手腕小跑，购物袋随着剧烈晃动响起沙沙的碰撞声，加剧了游雨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的想法。

跑出活动中心，两个人在操场边的公共石椅旁停下，游雨微喘着气，姜潏不受跑步影响依旧如故，伸出手安抚游雨的后背一下一下替他顺气。

游雨缓了一会儿，贝齿轻咬下唇，红润的唇瓣立刻挤压出明显的白印子，他揪住自己的衣袖，疯狂擦拭姜潏干净透着血色的指尖。

“不喜欢我和你学长接触？”姜潏的指腹被粗糙的布料摩挲发热，不仅不生气，反而隐隐浮现得意的神色。

游雨瞪他一眼：“以后不准来学校找我。”

姜潏表情凝固：“我不答应。”

“你答不答应我不管，总之不准来，你来了我也不会理。”

游雨真生气的时候嘴唇会有似抿未抿的动作，姜潏一见到便率先妥协，即使不理解游雨为什么因此事发火，还是希望他心情愉悦，难得见回面不要把气氛弄僵。

“好，哥听你的。”

天色暗淡，交织的晚霞褪去。

姜潏打开一个购物袋，取出一件酒红色的夹克披在游雨肩头，打趣道：“我看到他第一眼就觉得适合你穿，没考虑到你军训结束黑了这么多。”

游雨回怼：“你自己以前黑成煤球，关了灯看不见脸剩一副空衣骨架，我都没嫌弃你！”

“是是是，我说话了，我哪敢嫌弃你，同你开玩笑的。”姜潏打了自己的嘴巴，笑问：“你宿舍查寝吗？要不要和我出去住？秘书给我订了一间豪华套房。”

“开学查得严。”游雨垂下眼帘，右脚后移撕拉磨过塑胶跑道，浅薄的红粉烙染鞋头，他讨厌姜潏这副无事发生的模样，世界上不会有人邀请拒绝过的对象出去住。他闷闷地说：“我要回宿舍了，你赶快走。”

姜潏拿出几件衣服在游雨身上接连比划：“我打听了半天的书法社才见到你，你就这样打发我走未免太无情了吧。”

“自讨苦吃怪得了谁。”游雨撇撇嘴，扒拉掉衣服扭头就要走，姜潏急忙拦住他，顾不上整齐叠好，胡乱将衣服塞回购物袋挂到游雨手心。

“把东西拿上，回头记得穿了给我发照片，发在大群让姑姑也看看。”晚间起风，姜潏拉上游雨外套拉链：“没订房间，公司最近事多我得赶回去了。”

游雨听话地点头，没给姜潏找不痛快，他知道姜潏公司处在上升期，正是忙碌拼搏的时刻，扫过姜潏眼皮底下那层乌青，说不出地心疼。

游雨让姜潏注意休息，道了再见拎着那对购物袋往宿舍方向走。

走了一段路，姜潏突然在背后喊他回头，游雨疑惑地扭过头，姜潏举着手机对准他，不知是拍照还是录像，笑着嘱咐道：“好好吃饭不准挑食，天冷加衣不要嫌厚实，晚上早点休息少熬夜。”

跟老公公似的，游雨没忍住笑了笑，情不自禁用空着的那只手使劲挥。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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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画片一集结束，小孩子们跟着片尾曲大声哼唱，丝毫不在意找没找准调，圆滚滚的小脑袋左右晃动。

“小雨哥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扎着两个麻花辫的小女孩挪挪位置靠近游雨的耳朵。小女孩是隔壁包子铺店主的孙女小锦，游雨以前常陪她玩翻花绳和过家家酒等游戏，两年没见也不觉陌生，仍亲亲热热地坐在游雨旁边。

和小孩子说话，游雨不知不觉放软语调，拉长字的尾音：“是什么秘密呀？好想知道，快告诉哥哥吧。”

小锦圆圆的眼睛一亮：“我就知道小雨哥哥感兴趣，我偷偷告诉你是关于姜哥哥的，我还没有告诉过其他人呢。”

听见关于姜潏，游雨难免在意，竖起耳朵仔细听。

“姜哥哥是骗子，他说谎了，刚刚奶奶问他有没有找女朋友，他说没有，可是上个星期五他明明告诉我他在谈恋爱，特别高兴地和我炫耀对象很漂亮，他有我没有。”

“太坏了，居然和小学生讲这个。”

小女孩稚嫩的童声仿佛一记闷棍，打得游雨晕头转向，耳边的嘈杂声合成一条直线嗡嗡作响，手里捧着的瓷盘沁出冰凉的水，晕开在柔软的指腹，寒气钻进游雨的衣襟带来彻骨的冷意。

一滴雨落在水泥街道，一个拇指盖大小的圆点，雨势渐渐加大淅淅沥沥而下，许多圆点快速占据地面，不一会儿全部的道路濡染湿漉，上了层深颜色。

“哎呀，怎么突然下雨了！”

几个长辈匆匆拾了垃圾，顾不上遗落的瓜子壳匆匆拎起塑料椅子往屋檐下跑。

姜潏是年轻人动作敏捷最新反应过来，单手将椅子倒置挡在陈苓头上，配合陈苓的步伐回了店内，自己被淋了一头。

“这雨早不下晚不下偏偏在聊天兴头下。”陈苓对着哗啦的雨轻啐一声，走到柜台取了包纸扔给姜潏：“赶快擦擦，可别淋感冒了，传染我和小雨就不好了。”

姜潏抽了几张纸巾擦拭头发，纸巾吸了水黏成一块：“瞧你这话说的，还好家里没养猫猫狗狗，不然我都家庭地位连小动物都不如，你说是不是？祖宗……”他笑着去看游雨，却见人的脸色苍白，怅然若失的可怜模样。

“怎么了？”姜潏情急，纸巾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伸手去摸游雨额头：“哪里不舒服？”

游雨偏过头避开。

“咋啦？”陈苓本来在逗小孩子们玩，一听见游雨不舒服，随手把刚扭开的一罐花花绿绿的糖果瓶塞进孩子群，急赤白脸地赶来。

游雨勉强露出一个不难看比较精神的笑，“没有不舒服，就是坐了几个小时的飞机太累了，这会儿有点困。”

陈苓松了口气，抚摸着胸口：“没事就好，困了就早点上去睡吧，看你脸比擦了粉底还白。”

游雨乖顺点头。

姜潏不信，但问游雨肯定问不出什么，趁着姑侄俩对话，悄悄拉过离得近的小锦，半蹲下身，问：“看电视的时候，你小雨哥哥也不舒服吗？”

“当然没有。”小锦摇了摇头，冲姜潏辫子一甩：“都怪你。”

姜潏疑惑：“我？”

小锦不计前嫌，好心建议：“都是因为你说谎骗人，小雨哥哥才生气的，你赶紧去道歉承认错误吧。”

他说什么谎了？姜潏仔细在脑海里搜罗，脊背发凉惊恐的发现，他何止是扯了一个谎，难怪游雨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