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闻馆 第124章 朱雀武术基地（16）

短时间内发生的一系列变故让叶何、韩明亦和庄晓梦之外的众人完全没能反应过来。

他们先是看见谢家俊诡异地阴影缠身抱住庄晓梦的腿，然后被狰兽崩碎山石般的吼声震得大脑生疼，冷汗直流，有人甚至恨不得撞墙解脱。

好不容易吼声停了，他们皆是冷汗淋漓。一部分人瘫倒在地，已经完全没办法关注战场形势，甚至没法自主行动了。

狰兽的金石吼声具有震慑魂魄的威能，效果一次比一次严重。在场的普通人已经是短时间内第三次听见，体质稍差的人，如胡小涵、孙暖姝，已经被吼到了单魄离体的边缘，浑浑噩噩、神智不清。

喻舟、柳依依和付久清还能站立，只是脸色一个比一个白。

余矜握住放在裤袋里的疯狂发烫的护身符，大喘着气，尚能坚持。

他神色一紧，因为他看见庄晓梦左腿上撕裂了一道又长又深的伤口，正在往外汩汩流血。

韩明亦和叶何的状态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

现在狰兽再度出现，他们能像之前那样将它击退吗？

余矜握紧护身符，心情紧张到了极点。

做点什么，帮助他们！

余矜环顾四周。他没办法在战斗层面上帮衬三位同伴，于是下意识选择大步跑向被狰兽吼声震倒在地的两个女生，将她们往后拖，尽可能远离正面战场。

喻舟见状，立刻来帮他。柳依依犹豫了一下，后退远离，没有过来帮忙。

付久清脸色最为苍白，摇摇晃晃的都要站不稳了，但却第一时间冲向孙暖姝。看见女朋友一副浑浑噩噩的模样，付久清担心地叫了两声“暖姝”，见她没有反应，便理智地放弃，和余矜一起将她扶到后方。

“离所有死物的影子都远一点！”韩明亦冲他们喊了一句。

“好！”余矜应声。

在余矜等人自发地保护两位女生的时候，韩明亦对持剑喘气的庄晓梦甩出一张止血符，然后对他以及用掌根按住太阳穴缓过神来的叶何快速言语；“是虎伥之术！狰兽早就吃掉了薛锦程和谢家俊，将两条尾巴擒住他们的魂魄，化作他们的模样，来迷惑我们——地震之后我们看到的薛锦程和谢家俊，已经是虎伥了！”

庄晓梦左腿伤势流血速度有所减缓。他听见韩明亦的话语，眸色一凛。

叶何则在听到韩明亦说出“虎伥”二字时，联想到了有名的志异书籍中的一个故事。

老虎吃掉了上山打猎的人，将他的魂魄变成了自己的仆役——伥鬼。伥鬼装成人类的模样，引诱之后上山的人来到老虎的地盘，被它吃掉。

这是“为虎作伥”一词的典故。

叶何瞬间想通了所有的一切。

薛锦程和谢家俊的影子之所以更黑更粘稠，而且无论多少光源，都只照得出一个影子，是因为利用虎伥之术控制他们各自躯体的，只有一条尾巴！

狰兽第一次袭击时，只出现了一个阴影武器，不是因为在藏拙而没有动用其他尾巴来化影，是因为它根本无暇分心，因为另外两条尾巴正在施展虎伥之术，正在控制两个“伥鬼”！

伥鬼薛锦程被众人怀疑之后那么果断地承认，而后以极其诡异的面貌被狰兽“吃掉”，既是为了震慑恐吓在场的所有人，也是为了给伥鬼谢家俊的深度隐藏留下空间。

事实证明这个计策是有一定效果的。庄晓梦在松懈的状态下，被伥鬼谢家俊擒抱，进而被前后夹击的阴影武器刺中，然后又在随之而来的吼叫中崩裂伤口。

在在场所有人中，招摇山派出身的庄晓梦是唯一拥有超越常人的身体素质、能跟狰兽持续正面作战的人。让他失去行动能力，无异于使战局倒转，胜利天平倾向异怪的一方。

想到这里，绝大部分问题都已经解决，但随之而来还有更深的疑问，出现在叶何心里。

——为什么狰兽一定要和他们在这几百平米半坍塌的建筑之内躲猫猫，非要杀掉他们所有人不可？

它有化影之功，完全可以融入阴影，轻而易举地离开朱雀武术基地，去寻觅更多食物，为什么一定要和他们这几个人在这里死磕？

是因为它执着于吃掉灵气极高的两名破异者，以此增长法力？

叶何听晋若木说，在天佑村时，晋扶桑用一滴血的“献祭”就满足了恶面鳝鱼精，被其拖入挂画之中——破异者自幼修道，身体中蕴含的灵气是普通人的千百倍，对于异怪有着天然吸引力。

现在也是如此吗？

韩明亦、庄晓梦联合的实力不足以使狰兽忌惮，反而激起了它的食欲？

叶何握紧匕首，紧盯着站在东侧塌毁的楼房跳下来的狰兽。

狰兽的尾巴只剩下三条了。

刚才那条用来控制伥鬼的尾巴已然被烈焰烧毁，还未能复原；之前被庄晓梦斩断的尾巴只长回来了一条，另一条还断着。

换做之前，一条尾巴被烧毁，已经足以让狰兽遁入阴影，躲藏起来，休养生息了。这次它却没有这么做。

是因为它的恢复能力变弱了？

还是因为它知道，如果不一鼓作气杀掉在场所有人类的话，没命的就会是它？

转瞬之间思绪如电，叶何如有所感地看向韩明亦。

正好此时韩明亦腾出手，将木头棺材投掷给庄晓梦：“烧了它！”

庄晓梦眼睛眨也不眨，抬手一剑劈成两半。木剑赤纹亮起，使棺材和里面的稻草人全部燃起火焰。

所有污垢都被火焰焚了个干净。

狰兽没有什么变化，仍站在东侧断楼的楼顶，挥舞着两条钢尾不断攻击，时而凝聚一把阴影武器阴他们一下。

“不对！”庄晓梦架剑扫开一条尾巴，沉声喊道。

韩明亦蹙眉，“不是棺材，也不在谢家俊身上——在他房间！地震的时候他帮薛锦程收行李去了，没带在身上！”

叶何握紧匕首，关注着随时可能从阴影中出现的武器，问道：“狰兽的‘眼’？”

“对！”韩明亦一记定身符掷出去，语速极快地说道，“我不确定具体是什么，但应该是连接狰兽，并且赋予它化影和虎伥之力的东西！”

叶何明悟，立刻道：“我去找！”

这是最好的选择。韩明亦和庄晓梦与异怪周旋并保护其他人，自己趁机冲向109找到那个东西。

韩明亦指尖夹着黄符蹙了下眉，眼中闪过犹豫和担心，但下一秒还是颔首：“我们掩护你。”

庄晓梦则没有出声，只是忽地身形一闪，提剑奔向东侧断楼。

他的身影在两条钢筋般的尾巴之间闪转腾挪，时而架剑格挡，时而点地跃起，最后踩着飞舞的尾巴，跃向东侧断楼楼顶，跃向站在那里的狰兽！

叶何深切地知道庄晓梦是在为自己吸引火力，引开异怪，为自己创造去一楼找东西的机会。他没有浪费任何时间，在狰兽怒吼着收回一尾挡住庄晓梦如火轮般的强击、并因惯性不得不后跃跳开的时候，朝半坍塌的东楼狂奔而去。

眼看庄晓梦又一次爆发灵气冲到狰兽近前与之作战，同时叶何朝109的位置冲去，韩明亦当机立断，取出两道符纸较大的改版金光符，同时夹在食指与中指、中指与无名指之间。

他狠狠一压头顶鸭舌帽，眼中带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朗声道：“天玄地黄，授命阴阳。形神完备，体覆金光！”

话音落毕，两张黄符同时燃烧起来。庄晓梦、叶何身上都披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

韩明亦额角一跳，太阳穴顿时如针刺般疼痛，鲜血更汹涌地淌出嘴角。

视线昏花，大脑一阵接一阵地抽痛，好像有无形针筒扎入天灵盖，疯狂地抽走他的脑髓。

已经不是第一次忍受这种痛楚的韩明亦咬牙坚持，维持着灵气供给，随时准备改为直接贡献血液。

狰兽俨然已在死斗，他必须保证庄晓梦和叶何的生命安全。

东侧，狰兽在庄晓梦疾风骤雨般的连续攻击下不得已后退，被迫远离了断楼。但它也因此发怒。

眼前这个人类砍断它三条尾巴和头顶独角，让它不得不将吃人所得的灵气大部分都用于修补身体，一番潜伏下来不仅没讨到便宜，还损失了两名虎伥。

它要杀了他！吃了他！把他的魂魄变成自己的伥鬼！

愤怒至极的狰兽甚至收回了负责化影的那条尾巴，使其变成第三条钢筋铁尾，旋风般扫向庄晓梦！

庄晓梦眼神凛冽，退步抡剑，弹开第三条兽尾，接着矮身躲过朝他头部扫来的尾巴，然后一侧翻、剑贴身体，堪堪擦过又一条兽尾。

三条尾巴攻势如雨，很难完全躲过。庄晓梦动作再快也或多或少地被尾巴扫到，好在韩明亦为他覆了一层金光，不至于增添新的伤口。

至于用了止血符后仍然持续疼痛的左腿，对庄晓梦来说，不是问题。

只要凝神催动灵气使身体专注于战斗，他就不会被这点腿伤影响行动——只是事后可能会承担较大的代价。

庄晓梦架剑挡住两条形成十字的尾巴，第三条兽尾从左侧后方刺来，难以招架。

他左手反从身后剑袋中掏出剑鞘，以鞘代剑，挡住第三条兽尾，然后借势一翻，躲开下砸的双尾。

两条尾巴在地上砸出浅坑，只停顿一瞬便改为横扫。第三条兽尾游蛇般紧跟而上，随时准备刺向庄晓梦的要害。

庄晓梦神色没有惊慌，遵循战斗本能，不退反进，眸色幽深，再次以燃烧体内灵气为代价，用出了闪电般的身法。

他右手握木剑，左手持剑鞘，以鞘为剑，如火轮般扫动——剑鞘真的变成了燃烧着火焰的火轮，被他掌根一推推向三条兽尾！

兽尾被剑鞘挡住片刻，庄晓梦毫不拖泥带水，点地碾脚，向狰兽侧方飞去！

他幽深的眸中似有深红的火焰燃烧。

亮着血色赤纹的木剑沿他飞身的方向横斩，在狰兽身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庄晓梦倏然落地，眸中蓦地亮起明亮的火焰。

——狰兽的伤口被点燃了！

“吼——”

狰兽发出了痛苦而狂乱的吼声。褐红的皮毛上燃起残阳般的火焰。

然而下一刻，那条被点燃的伤口处涌动起紫黑色的阴影之水，如有生命般鼓动冒泡，企图熄灭明亮的火焰。

此时狰兽身上，时而火焰腾起，时而黑水茂盛，两边此消彼长，似乎势均力敌旗鼓相当，形成一副半边身子水火交融的诡异画面。

狂怒至极的狰兽疯狂消耗灵气，只朝庄晓梦一人怒吼出穿云裂帛的金石之声。

空气都仿佛为之震动！

庄晓梦猛地皱眉，身形一颤。

韩明亦的金光防得住物理攻击，防不住灵魂攻击！

他只是眼前一昏花，回神之时如同钢筋般的三条尾巴便已经近在身前。

庄晓梦避无可避，上崩剑挡住一尾，然后被其他两尾合力撞飞。

他身上的金光顿时黯淡至消失，但又陡然明亮，替他继续挡住能致人脊柱折断的攻击。

几十米开外，韩明亦瞬间口吐鲜血，耳朵也开始往外渗血。

但他还是不动如山，继续维持金光符的运转。

另一边，叶何已经跪在109的废墟里翻找了几十秒钟。他的手指被混凝土块磨破流血，但他的速度没有丝毫降低。

身后庄晓梦和狰兽的战斗似乎已进入白热化阶段，但他无暇他顾，脑中只有一件事情。

在哪里，在哪里——

叶何脑海中回想谢家俊的性格特点，模拟他的行为方向，换位思考如果自己是谢家俊，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藏在哪里，在地震之后又可能被震到哪里。

只想了片刻他就选择放弃，前置信息缺失加大量不确定因素，根本无从推断无从入手。

只能靠人力去找了！

叶何心急如焚，拼命地扒拉着砖块，在疑似柜子的地方下功夫。

忽然，他动作一停。

原本打算停止思考的大脑在最后一刻亮起一盏红灯。

按照谢家俊胆小慎微的性格，他最有可能的是把那件东西带在身上！

可庄哥已经把他整个人连同影子都烧掉了。如果物品在他身上，早被烧了；就算烧不掉，也应该被他们发现才对。

等等。

地震之前，谢家俊在帮薛锦程收拾行李……

两人双双被狰兽吞噬……

魂魄被虎伥之术操纵，化为人形，变成伥鬼……

伥鬼逃出屋子，装成幸存者，混入人群之中……

叶何眸色一凝，蓦地起身，返回奔跑。

他一边跑，一边朝韩明亦和庄晓梦大喊：“不在房间，在狰兽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