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闻馆 第123章 朱雀武术基地（15）

叶何走过去，捡起了木制长盒般的迷你棺材，用大拇指推了一下棺材板，没推开。

他捏住棺材凑近鼻尖嗅了一下，随即确定般点点头。

“怎么了？”韩明亦问。

叶何一边端详着手中的木棺材，一边走回去，对韩明亦道：“棉花娃娃身上的异味是这上面传出来的。里面有东西。”

韩明亦凑近闻了下，认可地点头，确认这是异味来源。但他又疑惑地“嗯”了一声，“这玩意儿不是打不开吗？”

他刚才把木盒从棉花娃娃肚子里掏出来的时候就试过了。

叶何也没能打开，但他将木棺材别过一个角度，展示给韩明亦，“你看，这里有缝，应该是能打开的。”他话音一顿，带了些思忖道，“而且明亦，你不觉得这个棺材，制作得有点太精良了吗？”

韩明亦目光微凝，颔首道：“还真是。”

小小的一个木头盒子被制成棺材的形状，一头大、一头小，红木色，两侧和棺盖斜中带弧，上面甚至还有些许图案雕刻，一点也不粗制滥造，而像是专门定做的。

叶何翻转棺材时忽地有所发现，他将之倒转，不去推开或抽出棺材盖，反而屈指撬了一下棺材的底板。

棺材没有动静。

叶何调整角度，又试了一次。

棺材发出咔擦的声响，像是某种机括弹开。

“榫卯结构，以下为上？”韩明亦低声呢喃，忽地按住叶何的手，郑重道，“我来。”

叶何愣了一下，旋即明白韩明亦担心棺材是异物，可能存在诅咒，所以才把棺材要过去。

他没逞强，松手将棺材递给了韩明亦，然后后退了半步。

韩明亦给自己用了道金光符之后，掀开棺材底，或者说真正的棺材盖。

棺材中的事物呈现在眼前。

韩明亦顿时蹙眉。

庄晓梦嘴角微扬，挑了下眉毛，“哟，套娃呢？”

叶何觉得庄晓梦形容得非常形象。因为棺材之中，放着一个尺寸相当小的稻草人。稻草人身上一派凌乱，有黑色的发丝、发白的细长弧形的钩状东西、泥褐色的污垢，还有红色的痕迹。

稻草人放在棺材里，棺材放在棉花娃娃里，不就是套娃吗？

韩明亦凝眸辨认了一下稻草人身上的东西：“头发、指甲、粪便、血液……”

叶何听得都有些吃惊了。

小小的一个棺材里放的稻草人竟然藏污纳垢，头发血液也就算了，指甲和粪便是什么情况？

众人的脸色都是又惊又疑。

庄晓梦抱剑，又用那种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看向谢家俊：“解释一下？”

谢家俊吓得寒毛都立起来了，拼命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韩明亦沉眸问他：“你不是说，整个棉花娃娃都是你帮薛锦程准备的吗，你怎么会不知道？”

谢家俊哭丧着脸：“我，我真的不知道！”

“盒子不是你找人做的？”

“是我找人做的，但……啊！”谢家俊忽地眸光一闪，恍然大悟般道，“我，我把它和刀片、锯子那些东西准备好之后，交给薛哥，交给他看过！他，他隔了一天才说没问题，把东西给我，让我缝进娃娃里！肯定是他那个时候搞的！”

韩明亦神色未变地继续问道：“你刚才怎么不说？”

谢家俊抽了下鼻子，嗫嚅道：“因为、因为不是很重要的事情，所以我忘了……”

“忘了？”韩明亦反问一声。

谢家俊像小鸡崽一样，龟缩脖子点头。

叶何站在韩明亦侧边，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凝视着谢家俊。

——谎话连篇啊。

谢家俊承认了棺材是自己找人做的，等于承认了知道藏在底部的机括。因此，他和薛锦程之间，比起死无对证的后者，谢家俊本人才更可能是塞稻草人的那个。

这个结论很容易推断出来。其他旁观者中，余矜和喻舟都在用怀疑的目光打量谢家俊了。

叶何也是如此。他不知道谢家俊为什么到这个地步了还要撒谎，要说出这么经不起推敲的话。

很奇怪啊……

叶何凝眸，注视着谢家俊思索。

庄晓梦挑了下眉，径直朝他走去，语气轻快地说道：“我看你是忘了我刚才说过什么了。”

谢家俊发懵，忽地脸色一变。

庄晓梦说过，如果撒谎就拿他喂异怪！

这句话别人说可能只是威胁，但庄晓梦是真的做得出来！

谢家俊吓得连连后退，差点就要撒开腿逃跑了，可下一秒他反应过来武术基地被震塌了，他根本无处可逃，最后只能扑通一声跪倒。

看见面如菜色的瘦黑青年跪在自己面前，攥住他的裤脚低声下气地乞求“行行好，放了我”，庄晓梦略微蹙眉，眼中闪过厌恶，本能地不想跟他纠缠，冷声道：“说实话就放了你。”

“我说！我说！”声泪俱下的谢家俊终于抓住了救命稻草，发白的脸色有了回温，抹了抹眼睛，咽了咽唾沫，吞吞吐吐地说明，“其实我，我刚才，有件事情，瞒、瞒了没说……”

见他支支吾吾的样子，庄晓梦不耐烦地问：“什么事？”

“我，我，我对薛哥，其实也不，不太满意……”

“啊？”

“就是，他，他，脾气不大好，经常对我，呃，呼来喝去的，还，还拿我寻开心，故意，故意对我做一些很，很过分的事情……比如让、让我只能睡浴缸，然后半夜拍、拍照发到朋友圈……”

旁观者中，胡小涵听到谢家俊的话，似乎感同身受，深有共鸣地偷偷看了一眼孙暖姝。

叶何则微微蹙眉，凝视着那个跪坐在地上的身影。他半边身形被站立在面前的庄晓梦挡住，又恰好在从裂缝中照射进基地的阳光的范围之外，因此本就瘦黑的身形显得更黑了。

更黑……

叶何忽地看向自己的影子——身侧韩明亦金光未消，和从裂缝窗户中射进来的阳光一起，照得影子在不同的方向各有一个。

两个影子。

我们现在，每人都有两个影子……

他忽然凝眸。

在叶何思维电转之时，韩明亦同样在思考。

他的角度有些许不同。

他在思考狰兽的尾巴。

照理说，狰兽每一尾都有其独特的能力。从之前的战斗可以看出来，最两侧的双尾能够铸成钢筋铁骨，而中间三尾则应该能操纵阴影。

但有点不对。

狰兽刚出现时，袭击叶何的阴影武器，同一时间只存在了一个。

狰兽第二次出现时，同时召唤出了三个阴影武器。虽然数量对得上，但是那三个武器的状态似乎是不同的。

袭击柳依依和付久清的两个阴影武器，被自己的定身符定住后遁入地面；袭击谢家俊的阴影武器，被叶何用匕首一刀两断，影影绰绰地洒下阴影之水。

后者的状态似乎与前者不同，阴影般的水没有第一时间如同蛇一般缩回地下，反倒像是……

融进了谢家俊的影子里！

韩明亦蓦地一惊，既而福至心灵地想起另一个事实：袭击柳依依和付久清的阴影，是从离他们不远处的碎石、损坏的威亚机器的阴影中涌动而起的，但攻击谢家俊那个，是从他自己的影子里出现的！

并且，袭击柳依依和付久清的阴影锋利无比，而攻击谢嘉俊的阴影，似乎只是空有形状，能够被祭祀匕首斩断！

想通这一点，再联合到薛锦程被吃之前的状态，韩明亦神色一凛，一边掏出黄符一边大喊道：“庄晓梦！”

“啊？”几米开外，庄晓梦刚催促完谢家俊结束那段长长的对于薛锦程的控诉。后者正嗫嚅到这么一句话：“所以，我，我对薛哥——”

韩明亦大喊：“是虎伥！”

这时候，几乎和韩明亦前后脚，叶何也大喊道：“庄哥小心！”

“——用了诅咒！”

谢家俊的声音陡然急转为尖利，变成能刺破精神的一道锐鸣。他忽然栽倒身体紧紧抱住庄晓梦的右侧小腿。他脚下那仅有一道的、漆黑的影子顷刻间变得有如实质，影影绰绰地沿谢家俊的手臂攀附而上，宛如沼泽、宛如绳索一般，箍住了庄晓梦的腿。

与此同时，谢家俊侧后方七八米开外的混凝土倒塌后在阳光下形成的阴影骤然立起，凝聚出一根长枪，犹如离弦之剑一般射向庄晓梦的胸口！

庄晓梦蹙眉，他腿被变成半个“阴影人”的谢家俊和他的影子箍住，一时无法跳开，只能横剑抵挡。

与此同时，他看见一左一右两道黄影朝那疾驰而来的阴影之枪射去。

一道打偏，一道命中！

阴影长枪动作骤停！

庄晓梦见势，立刻改变策略，反手就要将手中木剑向下刺向禁锢自己腿部的阴影。

忽然之间，强烈的危机感他在脑内拉响警铃。

几乎是本能反应，庄晓梦手腕一转，将右手反握的木剑扔入左手正握，同时改下刺为斜撩，凭空往后撩去。

果不其然，这一时刻他听见了韩明亦的呼喊：“后面！”

“砰”的铿锵声响，庄晓梦左手一震，同时左腿传来疼痛。他向后看去，看见自己上撩的一剑挡住了不知何时出现的阴影镰刀，但后者弯弧的角度刁钻，尖端处还是堪堪钩到了自己的大腿。

见状，庄晓梦第一反应是内心冷哼。

挺会以眼还眼的啊，狰兽。

——不久之前自己佯装攻击它腿部，实则斩向它的尾根；现在它佯装袭击自己胸口，实则横斩自己的大腿。

狰兽是想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地斩断他一条腿，可惜没能如愿。

庄晓梦如有预感般挡住镰刀袭击之后，韩明亦的另一道定身符飞至，将其定住。

与此同时，手持匕首的叶何已然冲到庄晓梦身前，半跪身体，厉然下刺。

庄晓梦看见他眼睛眨也不眨地将匕首插入谢家俊被阴影半包裹的手腕处。

“啊！！！”

脸上攀附着泥泞影绰如沼泽般阴影的谢家俊骤然发出痛呼，声音竟已不似人类。

庄晓梦感到禁锢他的力气变弱，他立刻将腿拔出，同时左手持剑斜扫。

叶何一匕首刺下后便早已后退，任由庄晓梦一剑扫过。

左手剑扫如同削断人皮。

谢家俊的脸和身体诡异地、离奇地、如同烛蜡般消融，狰狞着与包裹吞噬了他大半躯体的影子融为一体。

赤红血纹凸显，颜色明亮如残阳般的火焰腾地在影子上燃起。

被烈烈火焰燃烧的阴影好像蜡烛烧到最末，变得奇形怪状，可又猛地向前倾倒，似乎不甘心地想要报复。

叶何虽然后退，却退得不够远，就要被火焰燎到。

庄晓梦有所预料地用空着的右手攥住他左臂，足尖点地往后飞跃，躲开了谢家俊影子临死反扑的阴影。

叶何忽地感觉身体一轻，惊讶地发现自己双脚离地，被庄晓梦带得往后“飞”了好几步远。

此时，震天动地的吼声传来。叶何甫一落地，就再次感受到那种脑袋一嗡、大脑如同被人搅动般的疼痛感。

庄晓梦的身形也有凝滞。他左腿上原本只被割开一两厘米的伤口仿佛也被这吼声影响，蓦地撕裂，血液奔涌而出，染红了长裤，洒落地面。

唯独韩明亦，料到狰兽会在化影之后接一记金石吼声的他用了一道安神符，极大削弱了吼声影响。

他在阴影出现时便有所防备，防备着狰兽可能的出现。

现在，狰兽的吼声帮他定了位，使他第一时间发现了东侧楼房后隐匿的褐红身影。

韩明亦面对正在远距离怒吼输出的异怪，没有使用破异符或定身符，反而镇定地掏出另一种施咒所需时间比前两者更长的灵符。

他一压鸭舌帽，站定原地，双手掐诀，面容肃然，朗声念道：“天玄地黄，授命阴阳。刚柔卷舒，阴阳俯仰。忽兮恍兮，遂兮洞兮。不形立显，不象尽彰。”

狰兽震慑众人的吼声落幕，韩明亦指尖的黄符亦随着他念咒结束而无声自然。

黄符燃尽，狰兽身上似乎看不出什么变化。

韩明亦表情未变，转手接一张天地符：“天玄地黄，禀授八方。五行开道，万鬼伏藏！”

蕴含无数色彩的金光骤然自符中射出，挡开狰兽接替金石吼声的如同钢筋般甩来的一条尾巴。

韩明亦太阳穴一抽，嘴角蓦地溢出鲜血。

他明白这是自己短时间内多次施符所致。体内灵气趋近亏空，需要尽快休息才行。

但现在哪谈得上休息，韩明亦虽然已经明白了狰兽所使的诡计，但他还未能确定“眼”的所在。

需要机会，需要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