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真人回来的第二天,道观就彻底变了样。
原本清幽的庭院里多了一把沙滩椅,白云真人翘着二郎腿,戴着墨镜晒太阳,手边还放着半瓶朗姆酒。土拨鼠蹲在他肚皮上,好奇地扒拉着他花衬衫上的椰子树图案。
"师父,"卫暄站在一旁,面无表情,"您这样,香客来了会以为我们改行开度假村了。"
"香客?"白云真人懒洋洋地挥手,"哪来的香客?这破道观一年到头就那几个老太太来上香。"他捏了捏土拨鼠的胖脸,"是吧,小东西?"
土拨鼠:"吱!"
王官宝拿着扫帚站在一旁,欲言又止。他昨晚哭了一宿,眼睛还有点肿,但此刻看着这位"冲浪道长",表情已经从震惊变成了麻木。
苏以凡飘在房檐下,幽幽道:"白云道长,您这样......三清爷不会降雷劈您吗?"
"劈我?"白云真人哈哈大笑,"三清爷要是真劈,早二十年就该劈了!"
卫暄:"......"
清晨,卫暄照例早起做早课。他刚点上香,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鼾声——白云真人四仰八叉地躺在蒲团上,睡得正香。
"师父,"卫暄黑着脸,"早课。"
"唔......"白云真人翻了个身,迷迷糊糊道,"为师在美国有时差,再睡会儿......"
卫暄:"......"
王官宝站在一旁,手里捧着经书,小声问:"卫道长,你们道观的早课......都这样?"
卫暄:"不,只是我师父这样。"
苏以凡飘过来,幸灾乐祸:"要不我吹口阴风,把他冻醒?"
卫暄还没回答,白云真人突然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眼睛都没睁就精准地指向苏以凡:"小鬼,你敢吹风,贫道今晚就超度你。"
苏以凡:"......"
土拨鼠蹲在香炉旁边,歪着头看戏。
王官宝自告奋勇负责做饭,结果白云真人从背包里掏出一包夏威夷烤肉调料。
"小和尚,"他笑眯眯地说,"光吃素多没意思,加点料?"
王官宝:"......道长,我是和尚。"
"哎呀,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嘛!"白云真人拍拍他的肩,"再说了,你现在住道观,归三清爷管,吃点肉怎么了?"
卫暄扶额:"师父,您别带坏人家。"
白云真人充耳不闻,直接往锅里撒调料。
结果——
当晚,道观里飘出阵阵烤肉香,连隔壁山头的野猫都跑来蹲在墙头。王官宝一开始还坚持只吃素菜,后来在白云真人的怂恿下尝了一口,眼睛一亮:"......好吃。"
卫暄:"......" 完了,又一个被带坏的。
苏以凡飘在旁边,幽幽道:"卫道长,你家道观要变成烧烤摊了。"
土拨鼠已经抱着烤肉啃得满嘴流油。
某天晚上,白云真人兴致勃勃地提议:"来来来,为师给你们讲个我在夏威夷遇到的灵异故事!"
卫暄:"......您不是去冲浪的吗?"
"冲浪之余,顺便捉了个鬼嘛!"白云真人盘腿坐在院子里,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那是个淹死的冲浪者,每天晚上都会出现在海滩上......"
王官宝听得一愣一愣的,苏以凡飘在旁边,不屑地撇嘴:"就这?我在酆都见的鬼比这刺激多了。"
白云真人挑眉:"哦?那你说个更吓人的?"
几天后的清晨,山雾缭绕,道观里一片宁静。
白云真人躺在沙滩椅上打呼噜,苏以凡飘在槐树上晒太阳,王官宝在厨房研究新菜谱,卫暄坐在台阶上擦拭铜钱,土拨鼠趴在他脚边啃坚果。
阳光洒下来,照在这群奇怪的"修行者"身上,竟有种莫名的和谐。
午后,王官宝跪在三清像前诵经,白云真人溜达过来,往供桌上放了瓶可乐。
"小和尚,"他笑眯眯地问,"你爹的事,还放不下?"
王官宝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白云真人灌了口可乐,随意道:"那就别面对,先活着。"
王官宝一愣。
"你爹的路是他自己选的,你的路还得你自己走。"白云真人拍拍他的光头,"在道观住着,就别想那么多,该吃吃,该喝喝,哪天想通了再说。"
王官宝眼眶微红,点了点头。
卫暄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嘴角微微扬起。
——或许,这个乱七八糟的组合,真的能帮王官宝找到新的路。
吸足了香火味道的苏以凡闲着没事就现形了在道观里四处飘荡,开始盯着最好说话的王官宝讲酆都的恐怖传说,王官宝越听越往卫暄那边靠,最后差点贴到他身上。
卫暄:"......."
土拨鼠早就吓得钻进了卫暄的袖子里,只露出个圆滚滚的屁股。
白云真人看着院子里其乐融融的一幕,嘴角扬起一抹狡黠的笑。他灌了口可乐,满足地叹了口气,突然一拍大腿:"哎呀,为师突然想起来——"
卫暄警觉地抬头:"师父,您又打什么主意?"
"法国!"白云真人眼睛发亮,"听说那边的红酒不错,修道院也很有味道,为师打算去考察考察!"
卫暄:"......"
王官宝茫然:"道长,您不是刚回来吗?"
"修行人嘛,四海为家!"白云真人潇洒地一挥手,转头对卫暄道,"乖徒儿,道观就交给你了,好好照顾小和尚和小鬼,还有那只胖老鼠。"
土拨鼠从卫暄袖子里探出头:"吱?"
苏以凡飘在半空,挑眉:"道长,您这是要跑路?"
"胡说!"白云真人义正辞严,"这叫云游!"
卫暄揉了揉太阳穴:"师父,您这次打算去多久?"
"看心情!"白云真人已经开始翻背包找护照了,"短则三月,长则三年!"
王官宝:"......"
卫暄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冷静:"那您至少把道观的账本留下吧?"
"账本?"白云真人眨眨眼,"哦,那个啊......"他从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喏,上个月的水电费还没交,你记得处理下。"
卫暄:"......"
苏以凡幸灾乐祸地飘过来:"卫道长,你师父这是把你当免费劳动力啊?"
白云真人笑眯眯地拍了拍卫暄的肩:"能者多劳嘛!再说了,你现在不是有小和尚帮忙吗?"
王官宝弱弱举手:"那个......我可以帮忙打扫和做饭......"
白云真人满意地点头:"看看,多懂事的孩子!"
卫暄:"......"
当天傍晚,白云真人收拾好行李,扛着冲浪板(虽然法国并没有浪),站在道观门口,一副即将远行的潇洒模样。
"徒儿啊,"他语重心长地对卫暄说,"为师不在的这段时间,你要好好修行,别偷懒。"
卫暄面无表情:"您有资格说我吗?"
白云真人假装没听见,又转向王官宝:"小和尚,你要是想还俗,随时可以,我们道观不讲究那些虚的。"
王官宝:"......谢谢道长。"
最后,白云真人看向苏以凡,眯起眼睛:"小鬼,别趁我不在欺负我徒弟,不然......"
苏以凡立刻举手投降:"道长放心,绝对是他欺负我!"
白云真人满意地点点头,又蹲下来摸了摸土拨鼠的脑袋:"小胖墩,少吃点坚果,你看你都圆成球了。"
土拨鼠:"......吱!"
白云真人一走,道观瞬间安静了不少。
卫暄坐在台阶上,看着手里的水电费账单,叹了口气。
王官宝小心翼翼地凑过来:"卫道长,需要我帮忙吗?"
卫暄抬头看了他一眼,忽然觉得,有个帮手好像也不错。
"你会算账吗?"
"......不会。"
"......"
苏以凡飘在旁边,笑嘻嘻道:"要不我去吓唬吓唬供电局的,让他们免单?"
卫暄:"......你还是闭嘴吧。"
土拨鼠抱着颗坚果,歪头看着他们,一脸天真无邪。
——就这样,道观的新生活开始了。
白云真人离开后的第三天,道观的门被轻轻叩响。
卫暄正在院子里擦拭铜钱,闻声抬头。王官宝放下扫帚去开门,门一开,他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官宝?"门外站着一位穿着考究的中年男人,面容和蔼,眼神却锐利如鹰,"果然是你。"
王官宝嘴唇微颤:"秦......秦伯伯。"
苏以凡从槐树上飘下来,警觉地盯着来人。土拨鼠则迅速钻进了卫暄的袖口,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
秦伯伯——秦三山,王振升的老友,也是卫承冬当年拜把子的兄弟。
"秦伯伯!"卫暄眼睛一亮,放下铜钱快步迎上前,"您怎么来了?快请进!"
秦三山跨过门槛,目光在道观内扫视一圈,最后落在卫暄脸上。他拍了拍卫暄的肩膀,笑道:"小暄,还能和官宝相处,挺好挺好。"
王官宝站在一旁,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
进了内堂,卫暄给秦三山斟茶。秦三山接过茶杯,突然问道:"小暄,你师父呢?"
卫暄的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师父云游去了,说是要寻一味药材。"
"是吗?"秦三山啜了一口茶,"那可真不巧,我这次来,是有重要的事要和他商量。"
袖中的土拨鼠不安地动了动。卫暄面不改色:"秦伯伯有什么事,等师父回来我帮您转达?"
"小卫,"秦三山朝卫暄微微颔首,语气平和,"教职人员证件还没有领吧。"
卫暄不动声色地点头:"有什么事?"
秦三山笑了笑,目光在道观里扫了一圈:"这地方倒是清幽,难怪官宝愿意待在这儿。"
王官宝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
秦三山叹了口气,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卫道长,我是来提前通知一声——这座道观所在的山头,被电视台选中了,要建信号塔。"
卫暄眼神一沉:"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秦三山语气平静,"这块地要被征用了。"
王官宝猛地抬头:"秦伯伯!这......"
秦三山抬手制止了他:"官宝,这事与你无关。"他看向卫暄,"拆迁补偿款会按市价给,但道观......恐怕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