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四、三、二、一——开播!"
场记板"啪"地一响,补光灯骤然亮起,刺眼的白光将整个纸扎铺照得如同白昼。卫暄站在一堆纸扎人偶中间,直播镜头对准他的脸,弹幕瞬间如潮水般涌来——
【卧槽!卫道长今天这背景也太阴间了吧!】
【这些纸人怎么感觉在盯着我看......】
【主播背后那个纸人是不是动了?!】
卫暄神色如常,唇角微勾,对着镜头轻轻颔首:"各位晚上好,这里是‘灵异探真’直播间,今晚我们来到的,是城西老字号纸扎铺‘福寿斋’。"
他侧身让出镜头,展示身后一排排纸人童男童女。那些纸人穿着鲜艳的绸缎衣裳,脸颊涂着夸张的腮红,嘴角上扬,仿佛在无声地微笑。
【这地方我听说过!据说半夜能听见纸人走路的声音!】
【都是心理作用吧?纸人怎么可能动?】
卫暄没有回应弹幕,而是缓步走向香案,从袖中抽出一张黄符,指尖一抖,符纸无火自燃,青烟袅袅升起。
"纸扎之物,本是给亡者的供奉,但若沾染了执念......"他声音低沉,指尖轻弹,燃烧的符纸飘向最近的纸人,"便可能生出异象。"
符纸刚一触碰到纸人,那纸人的眼珠突然"咔"地一转,直勾勾地盯向镜头!
弹幕瞬间炸开。
【啊啊啊它动了!它真的动了!】
【肯定是机关!主播团队特效做得不错啊!】
卫暄神色不变,继续道:"今晚,我们就来验证一下,这间纸扎铺的传闻是真是假。"
他话音刚落,房间里的灯光突然闪烁两下,随后"啪"地熄灭,只剩下一盏幽幽的红灯笼还亮着,将整个铺子映得如同血染。
【卧槽!这节目效果拉满了!】
【主播别玩了!我害怕!】
黑暗中,卫暄的指尖轻轻敲击香案,三声轻响过后,整个纸扎铺突然陷入死寂。
然后——
"嗒。"
一声清晰的脚步声从镜头外传来。
【谁在走路?!】
镜头缓缓转动,对准了铺子深处。
一个穿着墨色道袍的高挑身影,正背对镜头,站在纸人堆中。
那人缓缓回头——
面具下的唇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
弹幕彻底疯狂。
【这特么是特效还是真的?!】
【卧槽!卫道长快跑!】
卫暄站在原地没动,只是微微眯起眼:"师父,您来早了。"
黑衣道人低笑一声,声音如同碎冰相撞:"为师......等不及了。"
他抬手一挥,整个院子里的纸人,齐刷刷地——
睁开了眼睛。
.
院门外,纸人的拍打声变成了刺耳的抓挠。更可怕的是,地面上开始渗出黑色的液体,那些液体慢慢凝聚成一个个没有五官的人形。
卫暄猛地转头看向苏以凡,眼神凌厉。苏以凡却只是慢条斯理地卷起袖子,露出手腕上一道狰狞的青黑色印记——那印记像一条锁链,深深勒进皮肉里,隐约泛着血光。
"看见没?"苏以凡歪头一笑,镜片后的眼睛却冷得像冰,"师父下的禁制,我现在可帮不了你。"
卫暄咬牙,手指下意识摸向腰间——却摸了个空。铜钱剑不在身上,符纸也早在刚才的幻境中用尽。
铺子里的温度骤降,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结成霜。那些睁眼的纸人开始"咯咯"作响,脖颈僵硬地转动,描金的眼眶里流出黑色的黏液。
【弹幕疯了】
【这特么是剧本吗?!】
【报警!快报警啊!】
黑衣道人缓步向前,道袍下摆扫过地面,那些黑色的人形液体立刻像活物般退开,让出一条路。
"乖徒儿,"卫承冬的声音带着笑意,"为师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他抬手打了个响指——
"砰!"
纸扎铺的大门猛地关上,将工作人员全部隔绝在外。与此同时,所有直播设备突然黑屏,只剩下最后一个镜头还亮着,画面剧烈晃动,像是被人拿在手里奔跑。
镜头里,卫暄被十几个纸人围在中间,而那些黑色液体凝聚的人形,正从地面慢慢爬起,四肢扭曲地向他逼近。
"苏以凡!"卫暄厉喝一声,"你当真要看着他杀我?!"
苏以凡站在角落,手指轻轻摩挲着手腕上的禁制,忽然笑了:"道士哥哥,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啊。"
卫暄一脚踹开扑来的纸人,纸人的手臂"咔嚓"断裂,却从伤口处涌出更多黑色液体。他喘着粗气,死死盯着苏以凡:"你想要什么?"
苏以凡推了推眼镜,笑容天真得像个人畜无害的大学生:"看看真本事!"他忽然闪身到卫暄面前,冰凉的手指抚上对方渗血的腹部伤痕:"当年有本事直接杀了自己师父兼养父,现在没本事再杀一次吗。"
卫暄瞳孔骤缩。
铺子里,只剩下纸人"咯咯"的笑声。
卫暄的目光在铺子里一扫,猛地抄起香案旁的长烛台——铜制的烛台沉甸甸的,顶端尖锐如矛。他手腕一翻,烛台在掌心转了个漂亮的弧,寒光一闪,直接捅穿了最近一个纸人的脑袋。
"嗤——"
黑血喷溅,纸人的头颅像烂西瓜一样炸开,碎纸屑混着粘稠的液体飞溅到墙上。卫暄的动作行云流水,烛台在他手中宛如活物,每一次挥动都带起凌厉的风声。他的身影在纸人堆中穿梭,道袍翻飞,黑发随着动作扬起,发尾扫过苍白的脸颊,在血色灯笼的光下泛着冷光。
一个纸人从背后扑来,描金的手指几乎要碰到他的后颈——
卫暄头也不回,反手一刺,烛台从纸人张开的嘴里贯穿而出。他借力旋身,抬腿横扫,将另一个扑来的纸人拦腰踹断。断裂的纸人上半身还在爬行,被他一脚踩住,烛台狠狠钉进它的眼眶。
"咯咯......"纸人的喉咙里发出怪响,黑色黏液顺着烛台往下淌。
卫暄猛地拔出武器,黑血溅在他的下巴上。他的呼吸已经乱了,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黏在眉骨。发带早在打斗中松脱,此刻随着他一个利落的侧翻,终于绷断——
黑发如瀑散开,在腥风中扬起又落下,有几缕黏在了他染血的唇边。
苏以凡靠在墙角,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他注视着卫暄厮杀的身影,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的禁制,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漂亮。"他轻声说,声音淹没在纸人的尖啸中。
卫暄已经杀红了眼。烛台在他手中化作残影,所过之处纸屑纷飞。一个黑色人形从地面窜起,被他当胸刺穿,钉在地上。另一个纸人趁机抱住他的腿,却被他揪住脑袋,狠狠砸向香案。
"砰!"
香案应声而裂,纸人的脑袋瘪了下去,却还在蠕动。卫暄喘着粗气,抬脚碾碎了它的手指。
铺子里暂时安静下来。
卫暄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黑发凌乱地披散在肩头,有几缕被血黏在了脖颈上。他的道袍已经破烂不堪,露出里面被黑血浸透的白色里衣。烛台尖端滴着黏液,在地上积成一滩小小的血泊。
"玩够了吗?"他哑着嗓子问,目光越过满地残骸,直直看向站在阴影里的卫承冬。
黑衣道人轻笑一声,抬手鼓掌。
"精彩。"他说,"可惜......"
他的手指轻轻一勾。
地上那些破碎的纸人残骸突然颤抖起来,黑血倒流,纸屑重组——
所有被摧毁的纸人,正在一点点复活。
卫暄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盯着那些蠕动着复活的纸人残骸,突然笑了。
"师父,"他抬手将散乱的黑发拢到耳后,露出染血的脖颈,"您还是老样子——总喜欢玩这些无聊的把戏。"
话音未落,他手中的烛台已经化作一道寒光,直取卫承冬咽喉!
黑衣道人似乎早有预料,宽大的袖袍一甩,三枚铜钱激射而出。"叮叮叮"三声脆响,烛台被硬生生打偏方向。但卫暄这一击本就是虚招,他借着冲势突然变向,左手指甲在掌心一划,鲜血飞溅而出。
"九幽借命,腐骨生花!"
血珠在空中凝成符咒,带着刺目的金光轰向卫承冬面门。黑衣道人终于变了脸色,急忙侧身闪避,但面具还是被擦中边缘,"咔"地裂开一道缝隙。
"好徒儿。"卫承冬的声音陡然阴冷,"看来白云老道确实教了你些真本事。"
卫暄根本不答,身形如鬼魅般欺近。他手中的烛台此刻泛着诡异的红光,竟是以自身精血为引,将这件凡铁化作了诛邪利器。第一击直取心窝,被卫承冬拂尘格挡;第二击变刺为扫,在道人腰间撕开一道血口;第三击——
"噗嗤!"
烛台尖端刺入卫承冬肩胛,黑血喷涌而出。但道人反而笑了,他一把抓住烛台,任由锋利的铜边割破手掌。
"你当然可以杀死我。"卫承冬的声音突然变得扭曲,"当然可以杀死我!"
整个地面突然剧烈震动,无数苍白的小手破土而出,抓住了卫暄的脚踝。那些手上还戴着褪色的红绳,正是纸扎铺里售卖的那种。
卫暄闷哼一声,单膝跪地。他咬牙挥动烛台斩断那些鬼手,但更多的尸体正从地下爬出。卫承冬趁机掐诀,一道黑气如毒蛇般窜向卫暄心口。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闪过。
"铛!"
苏以凡不知何时挣脱了禁制,用一把锈迹斑斑的剪刀挡住了这致命一击。他的眼镜已经碎裂,左眼完全变成了血红色。
"老东西,"他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你好像忘了——我也是你徒弟啊。"
卫承冬显然没料到这个变故,动作微微一滞。就是这瞬息之间,卫暄已经挣脱束缚,烛台带着破空之声,狠狠刺入道人胸口!
"这一下,是为枉死的无辜者。"
烛台拔出,又刺入腹部。
"这一下,是为被你拘束住的无辜魂魄。"
最后一击,直贯咽喉。
"这一下......"卫暄的声音带着颤抖,"......是为我那个傻到相信你会改过自新的师父,你的师兄。"
卫承冬踉跄后退,黑血从面具下汩汩涌出。他不可思议地低头看着胸前的伤口,突然发出刺耳的大笑。
"好......好得很......"他的身体开始崩解,化作缕缕黑烟,"但你们以为......这就结束了吗......"
随着最后一丝黑烟消散,整个纸扎铺突然陷入死寂。那些复活的纸人和童尸,全都像被抽走魂魄般瘫倒在地。
卫暄脱力地跪倒在地,烛台"当啷"一声掉在旁边。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血肉模糊。
"喂,"苏以凡蹲在他面前,歪着头打量他,"刚才那几下......还挺帅的嘛。"
卫暄抬头,看着这个既是仇人又是盟友的厉鬼,突然觉得无比疲惫。月光从破碎的屋顶洒落,照在满目疮痍的铺子里,也照在两人身上。
“他还会回来的,我杀了他无数次,但是每次都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