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一直留在我身边,我有积攒功德的任务会找你一起完成。但是我有个要求,在我遇到危险的时候,你开鬼蜮收我进去躲躲。”卫暄的声音波澜不惊,好像他置身事外,还是事不关己的过客一样。
“好。”苏以凡答应了,“就这吗?”
“你觉得我真的是卫暄吗?”卫暄淡然的笑了一下,“就凭我身份证上是这个名字?你还能看到自己的人生,甚至现在去世了也会为自己的人生感到惋惜。如果我活的人生,仅仅是设定好的卫暄的人生,那我算是活过了吗?”
一时间,苏以凡竟然不知道是该接什么话,道爷发什么疯啊。
“排骨怎么烧?红烧还是炖汤。”苏以凡从水池捞起卷心菜放在菜篮子里沥干水分,顺手接过卫暄手里的排骨。
“我都吃。”卫暄眨眨眼,一扫先前的严肃和认真,“我刚才说的都是假的,没事的话你不用信。”
此言一出,苏以凡翻了个大白眼:“不是......你玩我呢。”
“嗯呐。”
“......”苏以凡第一次体会到了无言以对、无话可说。试问自己怎么就看对眼了,想要留在这个道士身边搞功德,此时此刻好像也不是那么想要转生成猫了,“不是,哥们,我都去世了就不要再捉弄我了好吗。”
卫暄嘴上应付道:“好的好的。”但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像是没有听见一样,抱着一大包冰糖走进厨房,看着排骨若有所思:“要不红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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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十月以至于到十一月,还是柿子成熟的时候,小土丘一样的山头道观里种的柿子树像是有挂满红灯笼的趋势,之所以说趋势是因为卫暄不会等到柿子都成熟了再采摘下来,而是在柿子还是青柿子的时候就摘下来。
道观破败得不成样子,青灰色的瓦片残缺不全,檐角的风铃锈迹斑斑,偶尔被风吹动,发出嘶哑的"咯吱"声,像是垂暮老人最后的叹息。朱红色的院墙早已褪色,斑驳的墙皮剥落,露出里面发黑的砖石。墙角生着厚厚的青苔,几只肥硕的老鼠窸窸窣窣地窜过。
推开吱呀作响的院门,迎面是一尊残缺的石像。石像的头不知何时滚落在地,长满了青苔,空洞的眼眶正对着来人的方向。院子中央那棵老柿子树倒是长得茂盛,枝干扭曲如龙,树叶间缀满青涩的果实。树下散落着几个腐烂的柿子,引来成群的苍蝇嗡嗡作响。
正殿的门楣上,"白云观"三个鎏金大字早已黯淡无光。门槛缺了一角,门槛下的石阶裂开一道缝隙,一丛野草倔强地从裂缝中钻出。殿内的神像东倒西歪,供桌上的香炉翻倒在地,香灰洒了一地。角落里结着厚厚的蜘蛛网,一只巴掌大的蜘蛛正虎视眈眈地盯着闯入者。
偏殿的情况更糟。屋顶漏了个大洞,阳光直射进来,照在积满灰尘的经书上。经书被雨水浸泡过,纸张粘连在一起,散发着霉味。墙角的木箱被老鼠啃出了个大洞,里面道袍的碎片散落一地。
后院的水井早已干涸,井台上长满了滑腻的苔藓。井边的石磨缺了个角,磨盘上还残留着不知何年何月的豆渣。厨房的灶台塌了一半,铁锅锈迹斑斑,锅底破了个洞。几只野猫在灶台下的灰堆里做了窝,见人来也不躲,只是懒洋洋地眯着眼睛。
唯一还算完整的,是西厢房的那张雕花木床。虽然床幔已经破烂不堪,但床板还算结实。卫暄每次回来,都会在这里凑合过夜。此刻他正坐在床边,从背包里掏出那袋青柿子,一个一个摆在窗台上晾晒。
"这地方......"苏以凡飘在半空,目瞪口呆地看着四周,"比鬼屋还像鬼屋啊!"
卫暄头也不抬:"将就着住吧,再说废话小心我把你骨灰扬了。"
一只肥硕的老鼠大摇大摆地从他们脚边跑过,嘴里叼着半个发霉的供果。苏以凡下意识想躲,又想起自己已经是鬼了,不由得苦笑:"道爷,您这修行之地,还真是......别具一格。"
混吃等死的苏以凡半死不活的飘荡在卫暄身后,在长时间的酝酿之后缓缓发出灵魂审问:“所以,我们有什么活能接到吗,能够增加功德的那种。”
“没有。事已至此,先吃饭。”卫暄把摘下的新鲜柿子放在了供桌上,堆成三角宝塔的形状,“你之前工作的直播公司工资高吗?”
苏以凡点点头:“挺高的,如果是签约主播工资更高,好像要看播放量什么之类的,我工作的直播公司在首都,你现在在苏州,怎么,你想要去吗?”
“那就看看直播。”卫暄麻溜的改口。
曾经卫暄嘴上答应过很多次,但是都是空头支票的性质,今晚答应看直播,竟然出奇的遵守了这个约定。那家直播公司晚上的花活还挺多,置顶的是一条美女主播直播带货。
这条直播看封面就显得十分古怪。
苏以凡伸手指着屏幕上的直播封面好奇的问卫暄:“为什么是大蜈蚣?”
卫暄扫了一眼苏以凡所指的直播封面,淡定道:“可能是买鞋的吧,不要指指点点,不礼貌。”
等点进直播间之后,果真是买鞋的。
“我可没有见过她,应该是我走了以后新来的。”苏以凡盯着屏幕里的大美女陷入了沉思,现在点进去之后,正在直播的便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大美女,一边用她骨肉匀称的美腿擦边,一边换着鞋直播卖鞋,滚动的弹幕满是“要主播穿过的”。
卫暄被如此露骨的弹幕吓了一跳,果断退出直播页面。苏以凡见卫暄不感兴趣还有点躲避的态度,立刻来了兴致想要挑逗一下卫暄:“我之前直播的时候,也有类似的弹幕,告诉你个瓜,我之前的同事......”
“事已至此,我要洗洗睡了。”卫暄显然对此也提不起兴趣,走到侧屋关上门刚要脱上衣,抓着衣服下摆往上掀了一些,露出了小腹,匀称的小腹上趴着一道疤痕。
卫暄意识到苏以凡穿过关上的门板看见他脱衣服的场景,但是一抬头苏以凡已经留下了一串“对不起”穿门板而出了。
正以为没什么事的时候,卫暄继续脱下上衣,再次看向门板的时候,看见门板隐隐约约浮现出一双眼睛:“苏以凡。”卫暄无奈的笑了,指着自己小腹上的疤痕。
“告诉你一个瓜。”卫暄笑了笑,有种皮笑肉不笑的恶作剧感,“我之前生小孩留下的。”
这一下把苏以凡直接吓得不敢把头往门框里伸了。等到站在门口,苏以凡对着门板才意识到自己被卫暄又当猴耍了一次:“男的生什么小孩啊......”话音刚落,卫暄穿着一件和他白天一样破破烂烂的睡衣出来了,白了苏以凡一眼。
“道爷,你为谁生的小孩啊。”既然吃瓜,苏以凡打算将瓜吃到底,凑近卫暄挤眉弄眼,不知不觉两人的脸贴的很近。
卫暄翻了个白眼,一手搭上苏以凡的肩膀,悄悄凑在半透明的苏以凡耳边轻声说:“少想那些事。”然后踢了一脚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土拨鼠,最后正儿八经的躺到床上。
窗外,夕阳的余晖透过破败的窗棂照进来,在斑驳的墙面上投下诡异的光影。远处传来乌鸦的叫声,衬得这荒废的道观愈发阴森。但卫暄似乎毫不在意,他专注地摆弄着那些青柿子,仿佛这破败的环境与他毫无关系。
夜风穿过残破的窗纸,发出呜咽般的声响。道观角落里的阴影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但当定睛看去时,又什么都没有。只有那棵老柿子树在风中轻轻摇晃,青涩的果实碰撞着,发出细微的"嗒嗒"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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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暄站在房产中介公司门口,扯了扯领带,感觉这玩意比道袍难穿多了。秦伯伯给他安排的这份工作,美其名曰"发挥特长",实际上就是让他这个有阴阳眼的道士来处理那些卖不出去的凶宅。
"道爷,你这身打扮真像个卖保险的。"苏以凡飘在卫暄身后,笑嘻嘻地评价道。成为鬼魂后,他脸上的黑色血丝已经淡了不少,看起来没那么吓人了。
"闭嘴。"卫暄翻了个白眼,"要不是为了给你攒功德,我才不来受这个罪。"
公司大门自动滑开,前台小姐抬头看了一眼,礼貌性地微笑:"您好,请问是来应聘还是....."
"我是新来的顾问,卫暄。"卫暄递上秦伯伯给他的推荐信,"秦局长应该打过招呼了。"
前台小姐的表情立刻变得微妙起来,她拿起内线电话低声说了几句,很快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
"你就是秦局说的那个......特殊人才?"男人上下打量着卫暄的长发和略显邋遢的西装,眼中满是怀疑,"我是销售部经理,姓赵。"
卫暄点点头,余光瞥见苏以凡正飘到赵经理身后做鬼脸。他强忍住笑意,故作严肃地说:"赵经理好,我会努力工作的。"
"跟我来吧。"赵经理转身走向办公区,"你的工位在角落,公司给你准备了几套凶......特殊房源资料,你先熟悉一下。"
办公区里,几个经纪人好奇地抬头张望。一个油头粉面的年轻男人嗤笑一声:"又来一个吃闲饭的,现在公司什么人都招啊?"
"小张!"赵经理呵斥了一声,但语气并不严厉,"这是新同事卫暄,大家多关照。"
卫暄不以为意地走到自己的工位前,发现桌上已经堆了几套房产资料。他随手翻开最上面一本,是一套位于城郊的老旧公寓,售价远低于市场价,备注栏里用红笔写着"曾发生命案,现房主急售"。
"道爷,这套房子阴气好重啊。"苏以凡凑过来看资料,突然打了个寒颤,"照片上都能感觉到怨气,我一个鬼都害怕了。"
卫暄微不可察地点点头,把资料合上。这时赵经理走过来,压低声音说:"这套房子挂了半年都没人敢看,房东愿意支付额外佣金......如果你能解决的话。"
"我明白了。"卫暄心领神会,"今天下午我就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