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融化,冰河流动,大地复苏,春意终于降临了人间。
紫阳公主的葬礼也终于在挡路的积雪融化时举行了。
皇宫的一角,楚墨林将一个白色的坛子交给了清浅。
“我就把灵月交给你了。”
她接过这小小的白玉坛子,谁又能想到这里面装着的是胡国最尊贵的紫阳公主呢?
人们总是忌讳着一切关于死亡的东西,清浅也并不是个例外,而且她胆子极小,连晚上睡觉都得留一盏灯。
可就是这样胆小的自己,低头看着这小小的坛子,心里早已被无尽的哀思填满,哪里还有害怕的位置。
“嗯。”
清浅在宫中借了匹马,就驾马出城了。
城外大雪已融化了个干净,嫩芽也从大地里探出头来。
清浅下了马,擦净眼角快要溢出来的泪花,拿出那白玉坛子,打开,把手伸进去,抓出一把撒向半空,
洁白的骨灰干净的不染尘埃,有的跟着小河流向远方,有的随着清风,散于这天地之间。
清浅与公主相处虽然不长,但也有了感情。
她生性温柔善良,有时还有些可爱,她的眼里总是有着黑暗无法吞噬掉的光,她虽纤弱,但身体里却蕴藏着不屈服于命运的力量。
明明她是那么的想要活下来,明明她是最无辜的那个,却还是在这场宫变中选择了用死保全所有人,
晶莹的泪珠滑落,清浅心里无比刺痛。
公主啊,万物复苏的景象,你看到了吗?
或许是上天都怜悯这位善良的公主,开始默默垂下泪来。
另一边,参加完公主葬礼的卫肃撑着油纸伞回到了将军府。
管家连忙递过来一张干净的布巾,“将军,擦擦吧。”
卫肃放下伞,依言接过,将头发上滴到的几滴水珠都给擦去,“张叔,浅姑娘还未回来吗?”
他今早本是与清浅同出门的,奈何自己负责葬礼上的护卫事宜,便与清浅暂时分开了,等一切结束后再去寻人便不见踪影,问了好几圈人也不知人在何处,便想着是否她已回来了。
张管家摇头,“并未。”
卫肃擦头发的手一顿,眉眼间染上一丝担忧,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眼前朦胧的雨幕,还有天空中时不时炸响的雷声。
“立刻派人去找,今日之内必须将人找到。”说完就拿起一旁的伞就冲进了雨幕中。
城外,清浅蹲在草地上捡石头玩,头顶是悬浮着的雨水。
她打算等雨小一点再回去。
清浅仰头,看着这天色,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了。[团团,我好饿呀!给我拿包零食出来呗!]
{零食有什么营养?来尝尝我新做的菜吧。}
清浅手中的树枝瞬间断了,[这…我觉得还是别了吧。]
{小清清是嫌弃我做的菜吗?}团团可怜巴巴的声音从脑海里传来。
清浅都不用看就能想象到团团那副嘟着嘴可怜兮兮的卖惨模样了。
她面露难色,但在团团那软萌萌的声音攻势下还是点头同意了。
来到虚空里,团团早已放好了桌子,摆好了筷子。
这回的是一道西红柿炒鸡蛋,虽然卖相不错,红黄分明的,但清浅还是没有放下心来。
因为上次就是看着卖相不错的一道白切鸡,她吃了后整整拉了一天的肚子。
自从那次以后,自己就严令禁止团团再碰肉类,除非他能把素菜做好,否则绝不让他碰肉。
清浅满脸视死如归的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西红柿放进嘴里。
嚼了嚼,没什么怪味,酸酸甜甜的是西红柿本来的味道。
清浅松了口气,竖起个大拇指,“这回的不错,继续努力。”
团团听到夸奖也放下心来。
这可是他努力多次后的成果。
笑容扬起没两秒,团团就无意间看到光球上的场景。
“不好,有人来了。”
“啊?”
清浅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就回到了身体里,头顶悬浮的雨水还被当头浇下。
她抹了把脸,将紧贴额头的碎发都给拨开。
早知道就不图方便只掐个悬浮咒了。
白色的靴子走近,头顶的雨水被伞挡下,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清浅顺着这双鞋往上看,就看到了一个高大的男人正蹙着一双剑眉。
“卫将军?”
“下雨了,你便一直蹲在这?”
清浅一时语塞。
自己该如何解释?
“不是的,我……”她想站起来解释,但是蹲的太久,腿麻了。一时没站稳就要往前倾。
幸好卫肃眼疾手快的扶了一把。
他眉头皱的更紧,声音也严厉的不像话,“腿都蹲麻了,你还说不是,难道你就不知道躲到树下吗?”
打雷时躲到树下好像会被劈的吧?清浅这样想着。
“我…阿嚏!”她揉了揉发痒的鼻子,但下一刻手里就多出了一把伞,脚也腾空了。
“啊,卫将军,你做什么?”她惊讶的看着这个绷着一张脸的男子。
卫肃并没有说话,而是一言不合的飞身上马,再从马背一侧的口袋里拿出一件还算干净的厚斗篷,把女子完全裹住,然后再一夹马腹。身下的骏马变飞驰起来。
“啊——”
清浅侧坐在马背上,被突然而来的颠簸吓得惊呼出声,一手不忘握紧伞,一手下意识环抱住男人劲瘦的腰身,生怕自己会掉下去。
卫高近两米,身材别提有多魁梧了,清浅身段娇小,在男人的对比下她就像个未成年,再被宽大的斗篷一裹,要不是脚垂了下来,别人都不知道这里还有个人。
马跑得太快,劲风吹着雨伞左摇右晃,清浅咬牙举着伞,虽然雨水还是会打在卫肃身上,但总比没有的好,
卫肃看着一旁举着伞的手已经被雨弄得湿漉漉的,眼眸末地一沉,直接夺过伞扔掉,然后将人包成了个蚕蛹,
到了将军府,男人抱着她下了马,一路进到府内。
一直在门口等着的张管家看着将军怀里包得像个婴儿似的浅姑娘,眼里满是惊讶。
清浅从斗篷里把头探出来就对上了张管家那难以言喻的眼神。
她尴尬的笑了笑,“张叔,好巧啊。”
卫肃并没有给她尴尬的时间,开口吩咐道:“立刻烧一桶水送到浅姑娘房间去,顺便再煮一碗姜汤,”吩咐完便将人抱回了女子的院子。
清浅抬眸看着男人绷紧的下颌,有些发怵的缩了缩脖子。
自己还是头一次看温柔有礼的卫将军如此生气,等等,他为什么要生气?因为自己乱跑?还是说自己蠢到连雨都不知道躲。
她想了想,嗯,确实挺让人生气的。
“姐,你没事去城外干嘛呀?”正在帮洗完澡的清浅擦头发的月桂开口问道。
清浅喝完姜汤擦了擦嘴,“没什么,只是想出去走走。”
月桂也不多问,见手里的发丝差不多了便放下帕子,坐到凳子上好奇的凑过去,“今日是卫将军亲自将你抱回来的,他好像喜欢你耶。”
清浅撇了这小姑娘一眼。“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呢?他那是朋友之间的担心,我当时浑身湿透,她担心我受风寒才想我快些沐浴更衣的。”
月桂撅嘴,“我看不像,我可听张叔说卫将军可派了将军府的所有人去找你,自己也起马跑遍了满城。”
清浅曲指敲了一下她的额头,“你这丫头,自己的事情搞明白了?倒来管我的事了,我未来妹夫可有说何时来提亲?”
月桂听此脸上立马染满红晕,眼中也泛起幸福的涟漪,“他说等过了公主的丧期再来。”
胡国公主的丧期是七天,七天内百姓每家每户门口都得插上柳枝,不可大肆操办喜事。
清浅点了点头,眼睛看向窗外未停的雨水,心里已经有了盘算。
七天很快就过去,第八天一大早忠义侯府就抬来了十几个箱子。
清浅看着快要堆满前院的红木箱子,低头翻开了手里的聘书。
黄金二百斤,白银万两,绸缎一千匹,玉器二十件……
我去,这就是古代贵族下聘的规格吗?未免也太多了点吧,看来古代人总想嫁给高门大户也不无道理的,这简直可以让穷人脱贫,让小康家庭暴富,
“浅姑娘,这些都是侯爷夫人下给月姑娘的聘礼,您看可还够?”一旁拿着扇子的张媒婆笑着道。
清浅收敛起快要粘在银子上的眼睛,如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够的够的。”
“那就这样说定了。”
清浅轻咳两声,正了正神色,“那是当然,辛苦张媒婆回去禀报了,过两日我便会亲自去侯府与侯爷夫人进一步商议其中事宜。”说着,便从袖口里拿出一锭银子塞进了她的手里。
对于中间传话的人来说,说多好的话取决于对方给多少好处,虽不知这张媒婆是个怎样的人,但还是讲些人情世故为好,
张媒婆听到了满意的答复,还得了赏,眉眼都笑弯了,“浅姑娘多礼了。”
突然,她眼珠一转,上下打量着清浅,“浅姑娘也没婚配吧?要不要……”
清浅瞬间懂了她的意思,立刻回绝了,“不必,张媒人还是快些回去,莫让侯爷夫人久等了。”
张媒婆被拒绝也不多说,“那行,我便回去了。”
清浅欠了欠身,看着张媒婆离去的背影,这才头疼的看着这一大堆聘礼。
按惯例,聘礼是由娘家收着的,但自己不可能一直呆在这,这些东西交给月桂,自己又怕这单纯的姑娘犯蠢。
“浅姑娘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