熠时的一时 第4章 我愿意

同样是夏季，在小孩子心里夏天是最受欢迎的季节，至少对沈熠来说是如此，因为那个夏季有不一样的风景不一样的糖果和不一样的人。

一切都平常但就是别具一格，在他眼里老小区的街道总是栽着桂花树除了白天，夜晚的空气会格外清香但有时也会传来垃圾桶的酸臭味。白天不管再怎么玩儿都不会觉得累，哪怕汗流满面，依旧会笑的跟个傻子一样，因为他知道每到了晚上他妈妈会给他洗的干干净净，可以和领居朋友一起躺在床上听妈妈讲睡前故事。

这些事物都是他在自己家体会不到的。

记忆里的领居弟弟特别爱哭，他不是很喜欢觉得很吵，要不是每次他眨巴眼睛撇着嘴笨拙的从兜里拿出糖给他讨欢心，接过之后还哥哥哥哥的喊，他才不会理他。

那个小孩很喜欢他，喜欢到为他过了次鬼门关。

当时他就在大街上抱着那个小男孩，他身上的血源源不断往外流，那是捂都捂不住啊，小孩想哭又不敢因为伤口会撕心裂肺的疼，年纪小的沈熠害怕极了，想把衣服牵起来捂住伤口但小孩就是一个字一个字说疼还带着血，他脑袋上的血沿着脸蛋流向下巴一滴一滴坠在石地板上，很快干涸，他神情恍惚看着小男孩被别人抬上担架带走，地上的大滩血迹是为他付出的代价。他因为这件事早了顿毒打，父亲带他探望了男孩一次，就只能隔着玻璃看见他带着氧气罩艰难的呼吸。呼，吸，呼，吸，他站在玻璃前身体直发抖仿佛他也带着氧气罩在大口的吸取氧气。父亲给了人家一大笔钱，之后出国了就再没见过，直到因为一些事情上初中前才回国。

或许等他长大了回想会觉得不值，竟然为了这么一个外人差点白发人送黑发人。

会恨我吗？

那伤疤是永远磨灭不了的。

假期总是不够的，还剩半天就像是生命倒计时让人做什么都乏之无味，今天天气不咋地，昨晚刚下了雨天气潮湿闷热，身上总觉得贴着什么憋屈的很。

陈久时和沈熠坐车到了校门口买了杯奶茶付了钱才想起来学校不准带奶茶，两个对视一眼，总不能说不要吧，人家都开始做了。

“没事儿天闷的很，一口气干掉很轻松。”陈久时背着书包上面挂了个小吊坠，黑白色粗毛线织成的，很精致。沈熠出手拿起来看，“猫？”

陈久时顺着他的眼睛看过去，骄傲的说：“对啊，这是我家的猫，叫妞妞，”他笑两声补充道：“这是我自己织的哦，好看吧？”男生一只手叉着腰骄傲得很，这是他向妈妈请教了很久才学会的，确实不错。

“很好看。”沈熠垂眸用手捏它，那只小猫耳朵尖尖的，黑白花纹点缀恰当两个大眼睛炯炯有神，他再熟悉不过了……

“妞妞……”他又轻声念了一遍，一股酸涩的味道涌入心口。

“215号，奶茶好了。”

“谢谢。”陈久时去拿奶茶，挂件也从手中划走，“来，喝吧，喝完就进牢吧！”

沈熠接过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学校假装皱起眉头说：“我这个人学习好没啥朋友，你人这么好肯定朋友多，那你会不会把我忘了？”

陈久时摇摇头心直口快：“不会，我还指望你给我写——”

“？”

“我的意思是你写的字和我一样好看。”

一大杯奶茶下肚中饭也吃不下了，焉洛给他发消息说要去老师办公室凑热闹看转学生问他要不要一起。

【9:撒这么幼稚，到时候自然会看到的，不去。】

【焉洛：哎呀，你不来要后悔的，得提前做心理准备，你肯定会被震惊的叫出来。】

【9：至于吗，来神仙了？】

看了会儿，没有回复。

“要去吗？，”两个人在宿舍收拾完东西朝教学区走，陈久时疑惑：“啥？”沈熠抿着唇，“去看转学生。”

“你咋这么喜欢偷窥？”

“不好意思，下次不会了。”

“还有下次？”沈熠反驳：“那下次都不会了，肯定就没下次了啊。”

有道理。

陈久时哦一声：“那就原谅你了。”

两人并肩而行到了教室，班上零零散散有那么几个人在，两人正在收东西，从门口走进来了些人，女生手挽手讨论着什么，焉洛走过来坐在沈熠旁边，“你有弟弟啊？”

沈熠听了不经意间皱了下眉头，抬头看他，“嗯？”

“新转来的学生是你弟弟哦，你们长得一模一样，你不知道？”

他确实有个双胞胎弟弟，但他不应该是在省外养病吗，怎么到这里来了？

初二下学期他弟弟被检查出遗传性心脏病，但他一直拒绝治疗，因为他认为这是他活该，他妈妈在惩罚他，而那时两兄弟的感情几乎破裂，沈熠从未管他，弟弟沈枫给他打过很多电话也发过消息，他也从未回应过。

沈熠笑了下摇头，“我不知道，跟他不熟。”焉洛愣住了，心想亲兄弟长得一模一样，不熟？

“我跟他很小就分开了。”沈熠补充道。

“哦，难怪不得，”焉洛看向陈久时发下他也在发呆，推了他一下，“怎么了，想啥呢？”

陈久时看得出来沈熠有些不开心，他略过焉洛问沈熠：“我饿了，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焉洛：“？”

沈熠笑着回答：“你不是才喝了一大杯奶茶？”

陈久时摆摆手，“哎呀，正长身体嘛。”

“我还不饿，你去吧。”

陈久时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开心，或许是因为他那个弟弟，但其中缘由他也不好打听，自从两人见面，沈熠的一举一动都颇为熟悉，给他一种亲切感，这种感觉是时有时无，是瞬间的体会，是来时会有种难以呼吸的感觉却又拼命想要靠近。

他总是在提及家人的时候强颜欢笑，所以陈之时自然就明白他和家人关系不好。

“吃这个，”陈久时把之前沈熠给他的糖放他桌上，“很甜的。”

“你怎么没吃？”

“你咋知道我没吃？”包装都一样，这还分的清楚吃的是不是他给的？

“现在知道了。”

“……”

人来的差不多了，各科课代表开始收作业，陈久时看着自己这一墩作业甚是有成就感，亲自把作业送到课代表手上。

“都上位，班里来了新同学，介绍一下。”

陈久时扭头看见一个和沈熠无差别的脸，就是五官不同沈熠那般柔和，而是多了些许英气，看起来凶凶的，留着一头狼尾发，似乎还染了色带点黑茶灰，唇下张着颗黑痣，一边耳朵的耳骨上带着两个银色养耳棒。

“回座位啊，陈久时。”班主任熊钰晓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等他回到座位，发现沈熠始终低着头在做自己的事情，对这位分开已久的亲弟弟丝毫没兴趣，而弟弟的眼神一直在他哥哥身上，看得出他弟弟有重逢的欣喜。

“大家好，我叫沈枫，”他停顿了一下，带着笑意，“是沈熠的弟弟。”

沈熠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立刻低下头。

“沈枫同学学习和他哥哥一样很好，大家有不会的可以多问问。”熊钰晓拍了拍沈枫，“暂时在你哥哥旁边坐，到时候我会再编座位的。”

“沈熠你多照顾照顾沈枫，他刚来不熟悉。”

沈熠看了眼身边的人收回视线后回答：“好”

“久时，他弟跟他风格完全不一样啊。”焉洛撑着胳膊跟陈久时说。

“嗯，焉洛你作业做完了吗？”

“啧，你咋话题转的这么快？”

“那就是没咯。”

“……”

晚上回宿舍的路上

“沈熠你不带着你弟弟吗？”

沈熠眼色明显暗了几分，“都长这么大了，自己住的地方他还是找得到的。”

“哥，等等我。”沈枫跟在他身后，“你知道的，我怕黑。”

沈熠并没有停下脚步，“害怕就回家睡。”

焉洛和陈久时跟在身边不好说啥，到了宿舍沈熠一直没说话收拾好后就钻进被窝睡了。沈枫站在门口不知道如何是好，他就像被抛弃了一样，陈久时已经彻底把认为他凶凶的想法消灭，这简直太可怜了。

沈枫很想和他哥说说话，他知道他哥一直讨厌他，知道自己得了遗传性心脏病后想讨厌就讨厌吧，可是他就是整夜整夜的睡不着，一想到他哥对他的态度和自己做的错事就难受，所以本来不配合治疗的他开始配合起来，中考结束后更是听医生的话，还在家自学，最后向沈父提出要转到他哥这所学校。

在沈父眼里沈枫就是个听话的木偶，他不像沈熠那样不听话，总是独断专行，当年他爸出轨沈枫也是护着他，让同样有心脏病的妈妈伤心欲绝。那时他九岁，那个小三给了他一颗糖但妈妈生气的把糖摔碎了指着他鼻子说：“真是我的好儿子，就一颗糖你就不知道谁是你亲妈了？”沈母的双手仅仅掐着他的肩膀捏的他生疼，哭的一脸狰狞：“你不准跟着她听见没有，不准和他说话，她给的任何东西都不准要，不准，不准，不准！”沈母就像狮子，在自己的孩子面前彻底失了控。那一颗糖摔的像玻璃渣被沈母从地上捡起来吃进嘴里，划得她喉咙生疼，味道是苦涩的。

小沈枫被吓的只管哭最后被那个女人带走，“你吓到孩子了。”

“不要你管，他是我的孩子，你还给我。”说着沈母就要去抢，沈父一巴掌打来，火辣辣的疼，他转过身对那个女人说：“先带他走。”沈母就这样看着沈枫紧紧的抱着那个女人，在女人怀里哭，还哭着喊：“坏人，坏人。”

直到长大沈枫才知道就是那一刻他妈妈的希望被他亲手毁灭，亲眼看着自己的儿子把自己当坏人，去亲热那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那一刻仿佛世界失去了氧气，心脏疼的厉害像是被人狠狠捏住，她急促的呼吸，最后倒在了地上，那一滴滴泪简直可笑，没有人再会为她付出，结婚时爱的宣言简直是个笑话，她就是那个小丑。

“你愿意吗？”

“我愿意，我会惜她，爱她……”一句句在耳边环绕最后带进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