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不用静心说,凝思也没有跟进去的意思。jiujiuzuowen但那眼里的忧心和犹豫的表情明明白白地挂在脸上, 几次欲言又止。
上次她被静心拦着没跟进去, 姑娘和王爷确实相安无事。可是这种事情谁说得准,万一有个什么事, 她担待不起,静心也担待不起。
“静心,我们不跟进去, 真的好吗?”
“姑娘没有发话, 咱们只能候在外面。”静心回道。
“我心里有些不太踏实, 到底不合礼数。姑娘一向规矩大, 最近瞧着行事甚是有些不同。你说万一被老夫人知道…”
静心暗忖着,姑娘确实同以前很是不一样。说不上来为什么, 她却觉得这样的大姑娘比以前更有人情味, 更像个真人。
“咱们管好自己的嘴,姑娘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便是老夫人知道, 只怕也不会说什么。”
定了婚的男女, 并不是太过忌讳什么男女大妨, 私下见面的比比皆是。凝思想了想, 心道真要有什么事,大姑娘也会喊她们的。
猛然觉得自己似乎漏了什么事情, 想半天都没想起来,皱眉着在那里一直苦思。
内室里,梅青晓先是惊喜尔后紧接着心疼不已。将将才见过的,他不回去好好休息, 又跑来见她做什么?
“阿慎。”她提着裙小跑过去,一下子扑进他的怀中,“你…你怎么没回去?”
叶訇感受着温香软玉,放在她后背的手臂慢慢收紧。少年琥珀色的眸子似琉璃炽火,烧得她面红心跳,手心微微出汗。
阿慎为什么这样看着她?
他到底怎么了?
这样的阿慎和平日里不太一样,她说出不出这种感觉,恰似一汪平静的潭水开始沸腾,翻滚成灼烫的岩浆。
“阿慎,你怎么了?”
少年没有回答她,
他一手放在她的后脑勺,一手在她背后紧紧箍环着。迫使两人贴在一起,她能清晰感受他贲张的气势。他的气息带着酒气,隐隐热烈一如越地的酒。
“阿瑾,你说过你只在乎我。”
“是,是我说的。”她脸更红,羞涩不已。
他的眸渐深,“你还说你只喜欢我。”
“是,这也是我说的。”
温热灼烈的气息压下来,铺天盖地将她包围。她感觉自己像是一摇曳的树叶,只能依附着枝干。枝叶不分离,宛如一体。
这样的阿慎,强势到令人陌生。她心颤栗着,并不觉得害怕,不知不觉中化成一滩春水,任由他放肆索取。
良久,他才放开她。
她眼眯离唇微肿,心跳如鼓。腿软得不行,整个人像是挂在他的身上。呼吸之处全是他的气息,眼神里只有他的身影。欢喜、羞涩的情绪交织着,她甚至渴望他更多的掠夺。
他琥珀色的瞳仁中跃动着两团火苗,那火像是来自暗夜深处势不可挡。少女身上如梅的气息芬芳,侵蚀着他所有的克制。“…阿瑾,你说过的话不能忘,我会一直记得。”
“我怎么可能会忘。”她似乎明白他在不安什么,更加心疼他的卑微。“阿慎,你可能不知道,我是为你而活的。”
她重生而来,就是为了他。
一室宁静,唯有彼此的呼吸声。
守在外面的静心和凝思二人迟迟不见动静,静心只道自家姑娘想和王爷多多相处。而凝思担心得更多,就怕姑娘还未出阁传出丑闻。
“姑娘,时辰不早了。”
里面的两人听到声音,叶訇轻轻松开她,“时辰不早了,你也早点歇着。”
她很是依恋,却也知该需要休息的人是他,“你也是,别再跑了,也不要胡思乱想,赶紧回去休息吧。”
忍着心里的悸动和不舍,她送他出去。
凝思见自家姑娘无事,提着的心终于放了回去。看到自家姑娘一直将人送到院门外,突然想起自己之前一直没想起来的事情是什么。
姑娘…不是不喜寿王殿下的吗?
为什么一而再地与王爷独处,且那灯火朦胧中的姑娘是那般的情意流露含羞带怯,极似与爱郎依依惜别。
她的心狂跳起来,转头碰到静心毫不惊讶的目光,不由恍然大悟。怪不得静心几次拦着不让她进去,许是早就看出姑娘的心意。
一向自视甚高的姑娘怎么会心许寿王,这是几时的事?静心给她一个你知我知的微妙表情,她立马肯定自己的猜测,赶紧收敛心思不敢再想。
梅青晓将人送到院门外,便不好再送了。
叶訇垂眸往后退一步,分别之际,他提起一件事,“常美人的哥哥最近得了一份差事,织造司的掌库。”
她心下了然,利益动人心。常芳菲不是傻子,不可能无缘无故得罪她和阿慎。虞皇后还真是大手笔,就常公子那个贪财的脓包样,居然能弄到织造司。
监守自盗,转卖谋利的事情几乎是约定俗成的规矩。那些人为何挤破头抢一个听上去吃力不讨好的差事,无非是有大油水可捞。
常美人豁出去得罪他们,倒是捞了个大好处。只不过常家父子那样的德行,明显就是烂泥扶不上墙的货色。
“掌库可是个肥差。”
“被撤职的那个掌库原是燕国公府的一个远房。”
梅青晓惊讶,“虞皇后这是打算动燕家?”
叶訇摇头,未必是虞皇后的意思。
陛下再是沉迷问道,朝中大事不可能不管。尤其是燕国公府这样手握兵权的世家,最是让他忌惮。
“燕国公府那边尚无动静,常美人被禁了足。”
她冷冷一笑,“皇后这一招使得妙,明面上瞧着给我们撑了腰,实则背后捅了我们一刀。要是我们不知内情,还傻傻地对她感恩戴德。她无非是希望我们仰仗她,唯太子马首是瞻。”
他眸渐冷,虞皇后深宫多年,虞国公府树大根深,都不是好对付的。“太子一心求道,人还在极乐观。”
极乐观三字,令梅青晓心下一紧。
前世的那一天,阿瑜就是死在极乐观的后山。似乎好像就是在最近的日子,阿瑜和母亲奉旨陪皇后娘娘去极乐观问道,阿瑜不小心失足掉进山崖而亡。
她呼吸急促起来,虽说这一世许多事情都已改变,但是也有许多事情是一样的。
阿瑜,不能有事!
“阿瑾,阿瑾!”
叶訇连唤两声,她才回过神来,神情苍白无力。“我刚才想到一件事,走神了。”
“何事?我看你脸色不太好。”他问着,琥珀色的眸紧紧盯着她,不错过她表情的任何变化。刚才阿瑾是想到了什么,为何瞬间白了脸?
她到底有什么事,连他都不愿意说。
她轻轻一笑,“没什么,我只是想到今日之事,恐怕皇后娘娘会召我进宫一问。”
虞皇后把自己放在阿慎的身边,不止是将她当成耳报神,更是一个能牵制阿慎的人。阿慎赶走陛下赏赐的美人,这么大的事情皇后娘娘不可能不过问。
他闻言,垂眸道:“你只说什么都不知道,事情都是我做的,你根本无法阻止。”
“阿慎…”
“阿瑾,我不需要好名声。世人越是憎我,或许皇后娘娘才越放心。”
她心头大痛,夹杂着酸楚。于皇后和太子而言,阿慎越是不得人心越是名声不佳,他们确实更放心。
然而明白是一回事,听到又是另一回事。
她的阿慎,原是最简单的人。想到前世他被人称为阎奴,想到他被世人妖魔化畏之惧之,她的心更痛。
“阿慎,我知道怎么说。”
虞皇后的旨意如她所料,天未亮便到了梅府。此次进宫,只宣她一人,没有梅老夫人没有虞氏,仅她一人进宫。
宫门口处,碰到虞紫薇,才知虞皇后不止召了她,还召了虞紫薇。
“梅姑娘。”
“虞姑娘。”
不再假装姐妹情深,只有虚伪的客套。虞紫薇走前一步,先她一步迈进宫门,眼神还不忘回头挑衅看着她。
她视而不见,目视着前方。
虞紫薇冷笑一声,“堂堂的梅家大姑娘,不想成了来路不明的私生女。怪不得会自降身段去讨好一个养嬷嬷,你是有多怕寿王爷不要你。”
梅青晓闻言,低低笑了,“你说得没错,我确实是费心讨好寿王殿下身边的人。不过我不是怕王爷不要我,而是我想和王爷做一对人人羡慕的恩爱夫妻。”
虞紫薇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她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会说如此大胆的话。什么恩爱夫妻,她倒是会做梦?
“梅姑娘还是省省心,谁不知寿王殿下性情残暴,连陛下送去的美人都打了出来。更别提宋世子,听说也是王爷打的。你说以后你嫁过去,会不会挨打?”
“虞姑娘还真是爱操心,与其操心别人倒不如好好操心一下自己。要是我猜得不错,就算你被许给太子殿下,自打赐婚那日起,你连太子殿下的面都没有见过吧。”
虞紫薇脸色一变,心里恨意大增。她何止没见过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甚至对她不闻不问,像是没有她这个未婚妻似的。
不过没关系,她要的是名分,是高高在上的地位,是足可以压住梅青晓的身份。娶妻娶贤纳妾纳色,太子殿下不宠爱她没什么干系,她有皇后姑姑做靠山,谁也不敢看轻她。
“太子殿下一心替陛下分忧心无旁骛,我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即可。我不像梅姑娘,夜里还和男子在外不归。”
“虞姑娘好心性,若是哪天太子殿下得道成仙,你岂不是还要苦苦空等?”
虞紫薇冷哼一声,得道成仙?怎么可能?
“梅姑娘放心,不会有那一天。”
梅青晓望着不远处的玉华宫,似笑非笑,“话不要说得太满,我且等着看。真到那一天,虞姑娘可千万要记得今天说的话。”
虞皇后召见她们,不是想看她们斗来斗去,而是想看她们亲如姐妹,想看梅青晓交好虞紫薇,最好是对虞紫薇言听计从。
看着她们有说有笑的进来,虞皇后很是欣慰。先是关切问了一下她们最近学过什么,然后话题转到叶訇的身上。
“寿王长在市井,许多规矩礼数都不清楚。前脚才因为打了陛下赏赐的美人而受罚,后脚就又闯下祸事。陛下很是生气,少不得要再责罚他一回。”她说着,眼神瞟向梅青晓。
梅青晓低眉顺目,一副虚心受训的模样。
她叹息一声,“听说昨夜寿王和晔儿一同去喝酒,阿瑾你怎么不拦着点?”
“臣女没拦住,又不放心,只好同他们一起前去。”
虞紫薇吃惊般捂着嘴,道:“阿瑾,你怎么能和他们一起去那样腌臜的地方?那王爷和晔表弟打人的时候,你也在吗?”
“打人?打什么人?”梅青晓反问。
虞皇后默不作声,轻轻抿着茶水。
虞紫薇更是惊讶,“你不是同他们在一起吗?他们打了宋世子,你没有看到吗?”
“宋世子?我们确实碰到了。当时宋世子带着一伙人欲抢一女子为妾,被王爷和我兄长制止,然后他便离开了,这事许多人目睹。他离开的时候好好的,难道他离开后被人打了吗?”
虞皇后眼神凌厉起来,“阿瑾,你真不知道谁打了宋世子吗?”
“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女没有看到宋世子被人打。我和兄长同王爷告别后,便直接回了家。不知宋世子是在哪里被人打的?伤得重不重?”
宋进财是后半夜才被发现的,他抬到侯府只剩半条命。那些家丁都没有看到谁动的手,他一口咬定是叶訇打的他。
宋侯爷和宋夫人就这么一个儿子,闻言顿时不干了。
虞皇后观她神色,又猜度她平日的为人,不以为她在说谎。再者寿王真要打人,也不可能带上她。
“这事也是宋家的一面之词,暂时还未定论。不过寿王这性子是要好好改一改,阿瑾你也不能太面软了,该说的还是要说,免得他又闹出什么事来,陛下脸上无光。”
“是。”
辩解的话梅青晓不会说,因为说了无用。多余的话更是不用说,皇后可不是阿慎的亲娘,也不是她的亲姨母。
虞紫薇抿嘴一笑,“娘娘,方才臣女还和瑾表妹说起这事。臣女还打趣她,以后在寿王面前说话可得小心些,免得寿王脾气上来连她都打。”
这是打趣吗?这是恶意。
虞皇后凌厉的眼神隐含冷光,给了自家亲侄女一个复杂的眼神,这就是为何她之前无意同娘家结亲的原因。
她不喜欢娘家嫂子,觉得这个娘家侄女面上瞧着端庄大方,却被娘家嫂子养得心性阴狠。比起娘家的侄女,她更中意的是嫡亲妹妹的女儿。
梅家风骨正,百年清名。阿瑾这孩子她自小看到大,真正是人如其名清雅似梅,只可惜却不是妹妹的亲女儿。
虞紫薇察觉到亲姑姑的眼神,越发心中委屈。都这个时候,大姑姑居然还向着梅青晓,到底将她这个亲侄女置于何地。
姑侄二人各自心中有官司,虞皇后再是不喜这个侄女,于公于私也会在外人面前给她脸面。
“阿瑾,你虞表姐说得对,寿王那个性子…你以后自己当心些。有些事你们姑娘家之间说着更方便,你时常和你薇姐儿多走动。”
“是。”
梅青晓的态度让虞皇后很是满意,她不以为寿王能翻出什么浪来,却依旧想将任何可能威胁到太子地位的人捏在手掌心。
恰在此时,殿外的宫人进来禀报,说是忠勤侯求见陛下讨要说法。陛下在金美人的宫里发了老大一通火,已命人去请寿王殿下。
虞皇后一听,看了一眼面上没什么表情的梅青晓,挥手让人下去。
梅青晓面色平静,心里却是翻江倒海。宋家那些恶人,居然还敢闹到陛下面前,看来昨天真是打轻了。
“本宫就猜到宋侯爷不会善罢甘休,行了,你们先退下吧。”
虞皇后一摆手,虞紫薇和梅青晓便行礼告退。宫人引着二人出了玉华殿,将将没走出多远,就碰到阴沉着一张脸从后宫出来的梁帝。
梁帝身着道袍样式的龙袍,身形清瘦眼神灰冷。他身后跟着一位道长,长发长须仙风道骨,手里握着一把拂尘。
一应随从的宫人们,也皆是身着青色的道袍。不知情由的人,还以为自己进了道观,而不是皇宫。
两女赶紧行礼。
梁帝半眯着眼,看了一梅青晓一眼,又看了一眼虞紫薇,他仔仔细细梭巡着她们的五官,仿佛赏鉴物品般,目光让人极为不舒服。
半晌,他问身边的道长,“道长你看看,此二女面相如何?”
虞紫薇闻言,不自觉地微微抬起下颌。
那道长只看了一眼,道:“这位姑娘福气无双,是少有的全福之相。”
虞紫薇大喜过望,梁帝深深打量了她一番。
那道长漆黑的眼神转向梅青晓,同是看了一眼,对梁帝道:“此女面相本是个有福气的。可惜中庭有异,坏了原本的全福之相。福祸相抵,终成平庸之命。”
梁帝闻言,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梅青晓,一拂袖子从她们身边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