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绵延,云海飘渺,村落黑瓦白墙,伫立在时间里太久的建筑,会让周围的时间变老,连那些青翠的竹子,高大的树一起变老。
苌夏每天睡到自然醒,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去做,苌夏觉得自己也步入了老年生活。
这种老年生活让苌夏想起了他的奶奶,苌夏的奶奶曾经让他非常不解,她总是拖着年迈瘦弱的身体找到任何她可以做的事情,一刻不可以闲下来,即使她的插手会让事情更加混乱,严厉的告诫也没有任何作用。而与之相反的是年幼的苌夏总是什么事情都不想做,任何家务都让他感到厌烦,那时候苌夏想不明白奶奶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而当他明白这一切时,苌夏已经在忙碌的工作和疲惫的备考中变得苍老。
苌夏沿着河岸踱步,耳边传来了阿豪的声音:“苌夏!”
苌夏冲着院子内的阿豪挥手致意。
阿豪双手搭在院墙上问道:“你准备去哪里啊?”
去哪里呢?
苌夏老实回答:“不知道。”
阿豪:“你旁边就是我们小院俱乐部,门口的车随便骑,你去玩吧,我回去上班了。”
阿豪笑着和苌夏挥了挥手。
苌夏看到了俱乐部橙色的牌子,和一排山地自行车。
村子的地势高低起伏,这些上坡看着并不是很陡,但苌夏骑着自行车却异常吃力,这些路总是让苌夏想要对自己说:不然到这里回头就好了。
苌夏弓起身,使尽全身的力气往前蹬,小路上带着竹编斗笠的阿姨穿着红褐色的花衬衫,她背上硕大的黄色麻袋像紧紧吸附着她的壳,摇摇欲坠。
巨大的青山如同一条条沉睡的恐龙,恐龙如果要迈过那巨大的青山是不是也会像他这样吃力呢?
苌夏看着一直如此美丽的太平湖忍不住想:难道我要一直赞美太平湖的美吗?
这个奇怪的想法困住了苌夏。
苌夏跟着耳机里的歌一起嘶吼,再紧紧握着把手往下坡路冲去,龟裂的水泥路每一条裂缝都让苌夏的车颠簸,苌夏觉得每一秒他的车都会失控,每一个路口都会冲出来什么东西,但渐渐的,这种吃力地上坡和刺激的下坡给苌夏带来了愉悦。
漫长的骑行让苌夏忘记了时间。
苌夏迈入杂乱的野草丛,他想更靠近太平湖水,石头、浮木,塑料瓶和错乱的根茎,深入湖底的铁链。
琥珀色的天光晕染了水色,两岸草木昏暗成乌云,水面同草木相接,草木同天色相连,云朵一层琥珀,一层暗蓝,一层灰白,层层叠叠,是膝盖撞伤一星期后的淤青,黄昏也让天空受伤。
船夫也靠岸了,他每摇一次桨,就像搅开一勺蜂蜜,波光粼粼。
天色暗下来时,连同声音按进了土壤里,暮色喑哑如一张巨网把一切一网打尽,连人的内脏都掏空,四周辽阔起来,苌夏此刻是琥珀里的虫,这个世界有他清晰的形状。
桨划开水面是时光破碎的声音,水里的阻力提醒着苌夏,船夫在划开水的皮肤,只有打破一些什么,才能往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