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怪那个夏天 第9章 夏天

「她那时候还太年轻，不知道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茨威格」

——罗茜的《名言收集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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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乔然低头，抬手在罗茜面前打了个响指，高声说道：“余非上午没来上课！”

“想什么呢，跟你说话都听不见了。”

罗茜回过神，意识到乔然的声量太大，急切地扯着他袖子：“你小声一点！”

“我小声了。”乔然故意和罗茜作对一样，这会儿倒是放低了声音：“我说好几遍了，是你没听见。”

“哦。”罗茜闷闷应了一声。

“你下午来找他吧，他们班同学说了，昨天上午余非也没上课，跟着老师进来，在班级待了一堂课就走了。昨天下午倒是来了，估计今天下午也会来。”乔然用手掩住声音，附在罗茜脑袋边悄声说：“是要给他送情书吗，用不用我帮你蹲守他。”

什么情书，什么蹲守，什么乱七八糟的。

罗茜郁闷得不行，皱着眉颇有怨念地抬眼瞪着乔然，三秒钟后，转身跑了。

像只兔子。

逃跑动作迅速。

没搭理身后乔然那句：

“啧。恼羞成怒。”

也没看周华琛。

郑溢喜欢站在周华琛旁边，他一只手插兜倚靠在墙上，很享受地站在周华琛带来的人群目光里，大声说话，试图吸引坐在二班靠窗位置的高马尾女生的目光。

“要我说，马克打球真没波罗打得好，防守等于空气，身体也不灵活，一个劲儿莽着……”他说着说着，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眼睛盯着女生的侧脸看得出神。

像是感应到什么，女生终于转头，视线落在了他身上，只是表情不怎么愉快，拧着眉，没笑起来好看。

郑溢看见她用这样不愉快的表情瞥了他一眼，然后站起身，把窗户关上了。

讨了个没趣，他甩甩头发，又重新把话题捡起，问周华琛：“你觉得呢，谁打得好。”

周华琛没回答，他看着像兔子一样跑走的罗茜背影在三班后门前来了个急刹车，紧接着九十度转身“嗖”地一下钻进了后门。

没再出来。

郑溢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刚才好像是又有个女生来找余非。

他瞬间明白了。

这是大自然里高等雄性生物之间竞争的微妙心理。

余非的到来分走了周华琛身上一大半目光，这一定让周华琛感到不爽，难怪昨天下午周华琛和余非氛围怪怪的，两个人看起来不太对付。

郑溢一副很懂的样子摸摸下巴感叹：“唉，这个课间第三……”

话音未落，又有个女生在一班后门探头探脑，似乎是没看到想找的人，她转头，在人群中搜寻目标，锁定了郑溢。

她来到郑溢面前，细声细语：“你是一班的吗？”

第四个。

郑溢点头：“是。”

“我听十五班的人说，余非转到你们班了是吗？”女生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你能帮我叫一下他吗？”

郑溢转头看周华琛的神情，果然不怎么好看，这更是印证了他的猜想，“他没来上课。”

“好吧，谢谢你。”女生礼貌道谢，很遗憾的样子离开了，没一会儿又去而复返，“那个，你可以帮我把这个转交给他吗？”

捧在郑溢面前的是一个精美的粉色礼盒和一封淡蓝色的信。

“没问题。”郑溢接过盒子和信。

“谢谢。”女生礼貌道谢，害羞着小跑离开了。

周华琛看到郑溢捧着东西冲着他咧嘴：“情书。”

情书啊。

-

中午放学的时候下了场大雾，像是巨大的纱幔缓慢轻柔地罩在世界上，一切都变得朦胧。

罗茜没吃小食堂，她一个人穿过迷蒙的世界，去学校附近的港式茶餐厅买冰火菠萝油。

十三块一个的冰火菠萝油，罗茜一口气买了三个，戴着鸭舌帽的店员姐姐接过她的五十块纸币，找给她一张十块的和一个硬币。

十块钱揣进口袋里，一块硬币放进门口裹着绿色大衣乞丐面前破了底的白色盘子里。

罗茜站在店门口咬了一口冰火菠萝油，热腾腾的菠萝包夹着冰凉的黄油在口腔里化开，菠萝香气充盈着味蕾，罗茜心满意足。

方雅看到了站在穿绿色大衣乞丐前的罗茜，拉着她回学校：“罗茜，你怎么买了这么多，不腻吗？早上没吃饭？还是一夜暴富了？存钱结束了？”

吃了。没暴富。本来结束了。

但萌萌几口下去，罗茜又要开始攒钱了。

她决定今天多吃点，明天再开始。

乔然说余非下午会来，吃完饭，罗茜中午又去一班门口……

蹲守。

没等到余非，等到了来上课的物理老师，罗茜老老实实被带回了班级。

下午第二节课是体育课。一、三班合上。

跟着方雅走向集合队伍时，以为余非不会出现的罗茜突然停住脚步，她好像闻到了闻到了湿漉漉的空气中青草香气里，隐秘地传来淡淡的甜橙酒的气息，罗茜站定回头。

雾气弥漫下，那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野尽头，几秒钟后，消失在视野的另一边。

那边是一班的集合队伍。

余非真的来了。

方雅拉着突然站定的罗茜，疑惑地问：“怎么了？”

“没事。”罗茜手揣进口袋摸了摸，钥匙还带着。

“那快走吧，别晚了。”

因为雾太大，做了几个热身活动后，体育老师就让他们原地解散了。

“活动范围仅限操场，不能回班级，别吵到其他班上课的同学。”

罗茜没听到，她在说了解散后的瞬间就跑了，一班正在集合跑步，她站在终点等他们解散。

三圈过后，罗茜没在集合队伍里看到余非，明明刚才还在。

她绕着人群转了一圈，又踮起脚尖左右看了看，终于看见了香樟树下，绿色的护栏门边闪身出去的余非。

罗茜长呼一口气，跟了出去。

余非穿着白色的校服短袖，身影模模糊糊隐藏在浓雾中，若隐若现。

罗茜跟在几米开外，小心翼翼出声：“那个……”

喉咙发紧，声音有点小，余非好像没听见。

他脚步更快了，拐了个弯，消失在罗茜视野里。

罗茜赶快追了上去，跟着到了办公楼旁的小路，没看到余非。

这么一会儿就消失了。

怎么神出鬼没的。

罗茜脚步没停，路过了器材室、水房、主席台，转个弯，接着是孔子像和书亭，最后到了竹简长廊。

四四方方的石柱支起铺开的竹简卷轴，周围种着夹竹桃，白茉莉，红叶石楠和小木槿。

罗茜边走边东张西望，没注意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绊到，身体前倾。

要摔倒了。

罗茜心跳漏了一拍，紧接着，手腕被一只手稳稳握住。

应该是跑步过后刚洗了手，掌心很热，手指很凉，让罗茜想到中午吃的冰火菠萝油。

大雾没散，铅白色的水汽萦绕在周围，怎么都挥不开。

在人眼可见范围内，雾气隔离开一个仅二人可见的小小世界。

像是透明的玻璃罩，单单只罩住了开着小花的小木槿和茉莉，顺带罩住了长廊下的余非和罗茜。

罗茜抽出手之前，对方率先松开了手。

余非倚靠在木色石柱上，闲闲地收回腿：“找我？”

嗓音清冽，穿透了湿润沉重的空气传到耳边。

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锋利，又直白透明，像是边缘尖锐的玻璃碎片。

罗茜背过手攥攥手指。

“那个，我是罗茜。”

好像说了句废话。

余非听了她莫名其妙的自我介绍微微扬眉：“我知道。”

“不是。”罗茜费力解释：“我是平安小区那个罗茜。”

“……嗯。”

余非点点头，很有耐心的，等着平安小区的罗茜继续说下去。

“就是说……，杉杉阿姨她……”

“……”

“杉杉阿姨以前也住平安小区。”

“……”

“我说的杉杉阿姨是齐为杉阿姨。”

“……”

“就是你妈妈。”

余非又点点头。

他妈叫什么他还是知道的。

“她住我家楼下。”罗茜又说。

“……”

“我说的是以前，以前住我家楼下。”

“……”

罗茜终于明白周华琛以前为什么总说她讲话没有重点了，她捋了捋思绪，在余非的沉默注视中重新开口。

“所以说杉杉阿姨昨天来我家，说你没拿楼下的钥匙，托我给你送过来。”

罗茜呼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摸出钥匙递给余非。

总算说明白了，她今天晚上打算听德云社的相声睡觉。

余非还没接，他的手机铃声先响了起来，罗茜听着，像是小时候看过的动画片主题曲，很熟悉，怎么也想不起来名字。

余非先接起了电话。

“嗯。”

“现在吗。”

“可以。”

余非从罗茜手上接过钥匙，打着电话顺着小路往西边走。

“来得及，我半个小时到”

余非还没走远，罗茜听到了这句话。

半个小时到？

余非要逃课？

罗茜想起上午两个女生说的话。

“已经是第二次记大过了。”

“快被开除了。”

想到昨天吃的酒心巧克力，为了杉杉阿姨的儿子不被开除，罗茜犹豫过后，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