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林首辅[红楼] 第9章 第 9 章

次日，一大早，索兰亭，美誉一品兰的高门公子，天班的佼佼者，公认最有希望拿状元的战斗机，竟然自行申请去黄班放牛。

司业的书房里正闹得不可开交。

“索兰亭，你疯了！你知不知道你父亲、你祖父，对你寄予了多大的期望。”国子监的司业，也就是除国子监祭酒之外的第二责任人，听到索兰亭要换班的要求后，急得唾沫星子衡飞。

司业书房的这阵闹腾，吸引了好些早到校的学子们在门外偷偷观看。

其中，也包括了林灿，以及跟着林灿的窗户君、脑洞君和瞌睡君。

林灿也是很困惑，昨天和索兰亭不是说好不换班吗？这厮怎么一根筋非要跟来黄班放牛。

“在何处备考，不影响我发挥。”索兰亭一如既往地淡定。

司业语塞，手在半空像指挥乐队那般点了又点，最终憋出一句：“索兰亭，你……你有种！”

索兰亭对司业恭敬地拘了一恭，退出司业书房，越过林灿一行人，依旧目不斜视。

这个一品兰，还真是。别人是捡个草纸当文书，他连草纸都没捡，就一个人在那儿脑补些乱七八糟的。林灿在索兰亭身后道了一句：“一品兰，你就这么决定了？我可没说非要你来啊！”

索兰亭顿了顿脚步，未置一语，毫不迟疑地走进黄班教室。

上课后，一直教黄班的朱先生略显尴尬地对诸位学子道：“今日，吾班迎来一位新同窗，可能诸位也都认识。就是，之前在天班就读的索兰亭。大家欢迎！”

索兰亭对诸学子拘了一恭，便落座于林灿左后方的一个空位，也就是脑洞君的后面，瞌睡君的旁边。

黄班瞬间犹如被鱼雷炸了塘一般，平日里那些摸鱼混水的大神们的注意力从来没有如此集中过。

“天呐，索兰亭来我们班了！他是不是吃错药了！”

“听说一品兰是奔林灿来的。”

“林灿才来国子监几天啊，怎么和索兰亭搅一起去了呢？”

“林灿长得好看呗。”

“可他也是男的啊！太好玩了！”

“也没听说一品兰有断袖嗜好啊……”

“还真别说，林灿好像有个妹妹。若像他那样长，不说美若天仙，也是人群里打着灯笼都难见的。没准一品兰奔大舅哥去的呢！哈哈哈！”

“我妹妹才六岁，你们这些人！”林灿听到这里，就绷不住了，回头对在议论他的人小声道了句。

“噗嗤！太逗了！”

这时，在校时间从来不醒的瞌睡君给炸了起来。“昨天放课后，一品兰找林灿比赛背书，结果输给林灿了。他要和林灿换班，林灿不同意。一品兰今天自己主动要求来黄班了。”

“原来如此！”有部分射箭课都摸鱼了的大神，搞不清楚昨天的状况，听了瞌睡君的一翻解释，豁然开朗。

又有人发问：“那林灿为什么不换到天班？”

“你想想，林灿背书都超过一品兰了，他不也是在哪儿都一样？”

这时，朱先生嗽了一声。“大家静静，我们今天讲《四书五经》中的孔子论君子。”

“喔呦，一品兰来了，朱先生也开始讲硬货了。”放牛班的皮孩子们躲书后偷偷地笑着。

显然，朱先生也感到压力了。

平时朱先生一大半的时间都让学生一起读，即容易让想睡觉的醒瞌睡，又打发时间。黄班坐着的这些孩子，哪个不出自显赫之家。到时候随便捐个官，便是前程。即便不做官，也是在家富贵终身。他们在国子监大多也只图混个监生的名儿，让他们的老子说出去好听罢了。只要让他们乖乖待着，不吵不闹不生事就好。

但是，今天不一样了。索兰亭来了，他是一定会听的。而且他爹还是当朝首辅，正好管着国子监。朱先生便拿出蓄积了几十年的干货。“子曰，君子不器。有没有哪位同学说说，是什么意思？”

林灿左手边的脑洞君用毛笔杆使劲儿地戳脑壳，忽然他眼睛一亮，便接着朱先生的话。“器，乃物也。物就是东西的意思。君子不器，说的就是，君子不是东西。”

朱先生瞬间石化，手中的书一歪，“哗啦”一下掉地上。

脑洞君语出惊人，教室一阵安静后，接着就爆发了哄堂大笑。坐林灿前面的窗户君，差点笑得从窗户跌出去。

朱先生面红耳赤，就想打自己的脸。我怎么在黄班的随意提问了？牛嘴里吐得出象牙吗？

他扫视了一眼教室，有两个人就没有笑。一个是索兰亭，一个是林灿。

索兰亭是习惯性的面瘫；林灿则是在小天使系统里搜解释，正忙着在看，没时间笑脑洞君的脑洞。

而朱先生则认为索兰亭和林灿这二人，定是成竹在胸。

朱先生颇为好奇地点起林灿，他想看看据说是胜过索兰亭的林灿，到底把书吃透了几分：“林灿，你有何见解？”

林灿飞快去在小天使系统中搜索着资料。系统里的这部分内容，还是他们组的一个小姑娘，在各个库里找的评分最高的答案。

林灿照着系统上念着：“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君子不拘泥形式，应顺应天道而行。”

朱先生对林灿的答案也是十分满意，接着又换索兰亭发问：“何为君子？”

索兰亭道：“北宋大儒张载有诗云，’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学生认为的君子，此便是如此。”

啧啧啧。林灿就想鼓掌。一品兰不假思索的答案，和小天使系统里的答案一样棒。果然是蕙质兰心的兰中君子。也不知道那对权力上瘾的索相，怎么下出这么靓的崽儿。

黄班学子此时已有一半进入梦乡。朱先生却渐入佳境，他显然忘记了刚刚被脑洞君怼得想抽自己耳光了。朱先生又对着面前空气提问。“我等为何要做君子呢？”

脑洞君本着不把先生雷得外焦里嫩绝不罢休的原则，又插嘴了：“因为不做君子就会变丑。”脑洞君觉得，一品兰那么受人喜欢，全是他一天到晚当君子当的。

一阵“哈哈哈”后，黄班一阵骚。“朱先生，您醒醒啊！地上凉。”“来人，救命，先生倒下了！”

这下，把神游的大仙们都给唤回来了。

朱先生吊着一口气，转了过来，起来后把脑洞君胖揍了一顿。黄班提前放回去放牛……

林灿一路无言。砚台静静地跟在他身后。

绕过菜市场，走到一个拐角，林灿走不动了。低头一看，原来是被人拽住了袍边。

“公子，你买了我吧！”

林灿一看，是个衣衫褴褛，却长得挺清秀的小姑娘。她身边躺着一人，那人身上盖着张草席。

“公子，奴家本是柳州人，今年同父来京探亲，哪知亲戚早就搬走了。父亲又身染重病而亡。奴家很能干，粗活重活都能做，只求一个棺材安葬父亲。”小姑娘的声音很细。

“砚台，给这位姑娘些银子。”林灿命道。

砚台却使劲儿跟林灿眨眼。

“咋了？我眼睛进沙了？要我给你吹吹？”林灿不解其意。

砚台扶额。两人沟通失效。

砚台只得从钱袋中捡了一锭银子拿出来。

谁知，林灿将整个钱袋都给了那个女孩。“钱不多，葬你父亲，供你路上的盘缠，是够了。”

女孩千恩万谢，却还不放手。“公子，奴家收了你的银子，就是你的人了。”

林灿想抽他的袍脚，又不太好意思，便温和地道：“快回去安葬你父亲吧。我们家没有女孩子，姑娘怕是多有不便。”

女孩终于放了手，沉默片刻后道：“公子，你是个好人。”

林灿突然想起脑洞君上课时说，不当好人，会变丑。

林灿的嘴角扬起一个弧度，转身要离开，却见那草席覆盖之人，露出的脚趾头动了一下。

林灿这才明白，砚台刚刚给他疯狂眨眼是在暗示些什么。只怕是砚台早窥得端倪。

这时，一行人手里操着家伙，涌了过来，将街角堵住。“就是他，这个骗子。”

那小姑娘一下子闪林灿身后。“公子，救救我。”

林灿问来者：“这位姑娘到底怎么得罪你们了。”林灿虽然也有感觉，躲他身后的小姑娘并不简单，但是，路被堵住了，总问明白了再过去吧。

“姑娘？这位公子，您再看看。这小骗子可是姑娘？”

林灿回身看看她。

“小姑娘”低下了头，放下夹起的声调，用正常声音，喊了声“公子”。

原来是个男孩子……

林灿确实给骗了。但他见那刚刚作回男孩的“小伙子”瘦骨嶙峋，他低着头，一双本该在这个年龄清澈见底的眼睛不停地闪烁着。林灿想，也是个可怜人罢。

“这位公子，劝您不要多管闲事。这小子扮姑娘，用卖身葬父行骗，不是一天了。他前儿诓了我们赖大爷的小公子五十两银子，被戳穿后人跑了，如今又来此处骗您。今儿非给他点教训不可。”来者在手中轻轻敲打着所携的棒子道。

“我骗你们什么了？我几时说我是女孩儿？是你们嫌我是男孩儿就要打我。我这才跑出来的。”小孩儿躲在林灿身后，冒出个头。

“赖大爷……”林灿念叨了一句。这名字挺熟啊，听着像挺有钱的。

“对，我家老爷是荣国府家的大总管。”携棒之人提高声调，趾高气昂地道。

荣国府？熟人啊！

小天使系统给林灿展开这个赖大的相关情节。

原著第十六章交代，这个赖大，是赖嬷嬷之子，也是荣国府的家生子。因为赖嬷嬷年高，服侍过贾府的老主子，得了贾母的赏脸，赖大才做上荣府大总管。

原著第四十七章，交代了赖大的儿子赖尚荣，八成是这里的小公子。那赖尚荣二十岁时，蒙贾府恩典，捐了前程；三十岁时，求了贾府，被选了出了知县。那厮一到在任上，就大肆贪污，净干鱼肉百姓之事。

原本就是贾家的奴才，在外又雇了奴才，就成精了。

且不说那小男孩掺水的“葬父”行为，被骗了就该去官府，哪有动私刑的理？

“砚台，拿五十两银子给他们。”林灿道。

“公子，您刚刚把钱都给了小骗子了。”砚台小声道。

林灿才想起自己连钱袋子一起给身后小孩了，便对他道：“你把银子给他们好了。”

那小孩极不情愿地从兜里摸出银袋。

“可是公子，我们现在也没有五十两。”砚台说完就低着头，斜着眼睛去看林灿。

“您看要不这样，这些钱您先拿着，我让我的书童回去取剩下的。”林灿道。

这时，一个清澈的声音越过围着林灿的那行人。“不必，我这里有。”

是一品兰。

他往人堆里抛进一个沉甸甸的银袋。那波人就给他让了一条道。

携棒之人掂了掂银袋的份量，道了句：“够是够了，就是我们这么回去，没法跟公子交待。”

林灿问：“你家公子想怎样？”

“小人出门时，我家公子说，’要卸下那厮一条腿'。小人给二位公子一个面子，也不卸他的腿了，但是皮肉之苦是免不了的。不然，回去挨板子的，就是小人了。”来者依旧不退让。

谁知，索兰亭的手指关节被他掐得“咔咔”作响。他想打架？

林灿见识过索兰亭惊人的臂力，以及射箭课上瞠目结舌的射击能力。可是，这是街头巷尾的斗殴啊！绝不能让那伙子人辱没了纤尘不染的一品兰。

“钱已经给你们了，拿小孩不欠你们什么。此般聚众闹事，你们还有没有王法？”林灿扯住索兰亭。

“王法？爷就是王法！”那厮对上索兰亭凛冽的眼神，变得更衡了。

林灿将索兰亭拉得更紧了，对付歹人，他有经验啊，还在扬州时，就抓获了冰片君。“告诉你们，刑部尚书是这位公子的表哥。今儿你们动了我们，你们都要倒大霉，你家公子也不得管你们。”

几人相视一看。见索兰亭衣着华丽，气度不凡，一看就是个贵公子。再看林灿，说得一板一眼的。几人抛抛手中的两个钱袋，里面的银钱错错有余，除了给公子交差，他们几个还能每人分一点儿，比去见官合算。

几人只对着在林灿身后露了半张脸的小男孩说了句，“今儿算你小子走运，以后别让爷再碰上。”

待几人走后，小男孩从林灿身后出来，地上盖着席子诈尸的也起身，原来也是个大一些的男孩子。

“以后别在骗人了。”林灿道。

两人齐齐给林灿和索兰亭鞠躬后，便离开了。

待二人走后，索兰亭依旧一副面瘫脸，对林灿道：“你也是。”

“我怎么了？”林灿有些莫名其妙，想了想，忽然想到自己给索兰亭找了个刑部的表哥。

“君子不打诳语。”索兰亭道。

林灿笑了：“一品兰，你记串了，明明是出家人不打诳语。”

索兰亭四十五度角看天空。“总之，以后别骗人了。”

“切”林灿不屑地道：“是你们这个世界有问题，才逼得好人也得去诓人。”

《红楼梦》世界，可是个乱七八糟的世界。有钱的人，放印子钱，收高利贷；欺男霸女，仗势压人。没钱的人，卖儿卖女，流离失所。

索兰亭认真起来了：“灿兄认为有何问题？”

被一品兰喊“哥哥”了，林灿就忍不住想吐槽一番。“不是我不好，不是我不当君子。是你们这个世界出了问题。官场像菜市场，无人监管；菜市场旁就成了贼窝，什么人都要杀要砍。这就是你一品兰要什么为圣人继学的世界，没有用的！”

砚台见二位公子就这么吵着架，肚子早就咕咕直叫了，想跟自家公子说，谁知公子越说越上头了。

索兰亭望着林灿，眼睛晦明晦暗。“那什么有用？”

林灿要被一品兰气死了，“给你找的刑部的便宜表哥好用啊！法治啊，大哥。用你们的话说，是没有王法！你一品兰当君子，道德可以当你的行为准则。可圣人之言治不了小人。”

一阵掌声响起，街角又拐进来两人。

一位正是十三爷。

另一位是一个衣着华丽，样貌俊朗的男人，二十多岁，气宇轩昂。用林灿的话说，就是长得挺像领导。他鼓掌道：“精彩！自古英雄出少年。二位公子，幸会。”

“灿公子，这位是我四哥，如假包换的亲四哥。”十三笑道。

法治，二字，第一次走进了四皇子颖真的视野。

林灿。颖真在心中默念着他的名字，如品珍贵的茗。

索氏一品兰，林氏一品灿。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