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苒。你怎的想的?”萧承泽忽而轻声问道。但听在常苒耳中并不温柔。
“什么?殿下。”常苒抬头回望,却转瞬低眸。
“我是想说,常苒,不如......我们重新谋划一下。总是这样你也不好交差。我们略微显得,亲密些......”萧承泽说着站起身来,朝着常苒走来。两人本就相隔已不远,此刻两步已到近前。
常苒一惊,急忙站起身来,向后退去。身子正好歪斜撞在红柱之上,忙又半转身子下了亭子台阶。
“别。你别怕。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动。不动。”萧承泽急忙停在原地半分不动。
常苒也觉得自己反应太大,有些失礼,就扶下了身子行了一礼。碍于怀中还抱着古琴,急忙便把古琴放于两阶台阶之上,觉得不大稳固,再次放在三阶之上。随后跪蹲在那也不动了。
萧承泽瞧着常苒动作,直到常苒半蹲于前,才再次开口。“此处虽非暗室,却也相较闭塞。我之前同你约定,你来只在秋千那,我只在亭中。就怕你多想。也怕外头误会,妨碍你的名声。如今也没旁的意思,是想说,在外你可以不用那般客套,特别是在慈安宫时。时常能见,相熟在宫,还那般刻意避讳,未免......”说着已深蹙双眉,看着常苒发髻之上,一双珠花颤颤而动。停顿良久才道,“我一直没有明确表示,不知姑母可有为难?我近日可以再去紫璇宫给姑母请安。”
常苒稍显一丝慌乱,不觉频繁眨动双眼,从前几日察觉五皇子不同开始,便深感不解,只得疑惑问道:“殿下是在可怜我?”
“你觉得我是因怜你,而这般同你讲?”萧承泽声音骤大,负手而立,直盯常苒低垂的眼眸。
“殿下心善,确定不是因为我困于宫廷,苦于无所倚从,而心生怜悯吗?待过几日,您便厌弃了。”常苒的声音略显颓萎。
“我不是在怜你。若我无感,哪管你是生是死。在我宫瞧得难道还少吗?”萧承泽说着再向前走了半步。彻底站在古琴之前,衣衫下摆已微微刮过琴弦。
常苒已可闻猫爪木板之细碎之声,听入耳中,不觉周身发冷。而萧承泽此刻,只需再跨过一大步,跃下三阶,便到身前。目光正好能见衣摆晃动,似生怕再靠近一般,忙道:“焉知此番情景不是蓄谋已久,为让殿下所见呀。殿下现在就是在帮我,让我能在此偷闲已是......”
虽瞧不见神情,却似能见常苒低垂的眸中闪躲之色。萧承泽深深叹息,语气刻意放缓轻柔却是打断常苒的话:“哼,我若不做表示,说不准长公主会盘算你去其他人那呢。到时你也难,是不是?”
未等到常苒的话,只好又道:“其实,我也可以站在你前头的,如果你需要,你只需同我讲。可你需得明白......我能做的很少,但你能松快些。”
“您如今便是替我顶着呢。”常苒即刻接口。
“可你聪慧,你当知我意。”萧承泽话语转而坚决。语气也略显生硬。
常苒呼吸急促,相叠一处的双手稍改位置。一时未回话,只觉双腿发颤。
萧承泽在上,全瞧得清楚,问:“苒儿,需要我再说的直白一些吗?”
常苒紧抿着唇,闭上双眼,略微摇头。心中反复过画,难道之前都错了?五皇子自来便是这般盘算的?那晚岂非白白受了罚。原来他不知......原来都错了。
一番思量后,道:“在宫中,能明哲保身已是不易,您到今日更是不易。您此刻还能选择闲云野鹤、事不关己。但只怕真牵扯上紫璇宫,牵扯上我,您往后也只会走的更艰难。常苒从进宫那一刻起便定了是要争一争的,无论小女是否愿意。但您现在还能选,还能逃。小女实在不愿拖累您。再次多谢殿下愿意抛下此刻清闲。”常苒起身欲离开,全程没敢再看萧承泽一眼。
“站住!”萧承泽出口制止。
常苒停住。
“你是觉得我纵使身为皇子,无权无势无位,瞧不上我吗?你要争什么?姑母要争什么?我就能争什么。”萧承泽并未前进,只怕再吓到常苒一般。
日头再往高空升了两分,两人皆是未动。
萧承泽脚稍转动存许,突然俯身抱起常苒那把古琴在怀。就势递出。“常姑娘,你遗忘了此琴。如是令母之物,更该好生爱惜。”
常苒这才抬眸瞧向萧承泽。
萧承泽就势迈下两阶台阶,两个人近在咫尺。空隙极小,只容一把古琴横亘在中。
常苒想抱回古琴,展开手臂却停在空中。踌躇一瞬,转而双手再下,捧举古琴重回身前。“多谢。五皇子。”
萧承泽闻言,原本紧蹙的眉头凝的更紧,恨不得眉眼都骤在一处。抱琴的手并未松脱,反而道:“我方才丢了物件,不知常小姐是否捡到了?”
常苒面显不解,却一时未等到萧承泽的话,只好回:“常苒才至,之前病了几日不曾来,没有捡到您丢的物件。”
“真病了还是意图躲我?还是姑母已安排了旁的人给你?”萧承泽嘴角轻扯,转而又加一句,“可你都没问我丢了什么物件。”
常苒急忙回:“敢问,殿下丢了什么物件?常苒可以让婢女一起给您寻。”
萧承泽松开一手,抬手一指远处草丛。“一朵娇艳珠花。我掉在那了。拾金不昧,常小姐不该奉还于我吗?”
常苒听闻此话惊惧抬头,看向萧承泽。见他不似玩笑。可那珠花分明是自己的呀?也是早先几日自己在那草丛边捡回的,却是不应在这,该在马场......
“殿......殿下?”常苒毫无避讳,直那般盯着萧承泽好一会。似要从那双眸子中,寻出一丝玩笑意味。虽未瞧出,口中仍道,“五皇子您莫说笑了。”
“这样,你想想。回头你再来此答我。”萧承泽说着,另一只手也撤回。常苒双手自行托着古琴,困于古琴重量突到自己双手之上,意恐偏坠不稳砸了古琴,正在意图变换姿势。却是萧承泽突然伸出右手,直接摘取常苒发髻鬓边上点缀的那簪珠花钗。
常苒忽而警觉,急抛手中古琴于上,侧头躲过,古琴旋转从空落下,常苒抬膝一接,双臂展开双手去接,稳稳接住身子随势低转半圈。
萧承泽手停于空中,并未成功簪钗于手,虽钗松脱了些,却依旧簪于发髻之上。徒带下几缕发丝。
常苒微转头侧目,见几缕发丝凌乱,面上虽是伪装却已现不悦。微瞪眼眸,气鼓腮帮,略都起唇,冷哼一声,未得准予,转身便走。显是有些作气。
萧承泽停驻在空的手略微轻捻,似在回想方才触碰常苒发丝的那一瞬。忽而嘴角生出笑意,悄又隐于唇边。目光早随常苒方才轨迹,一道看向大树之中。直到常苒消失在盘根大树之中。
不多时,张桐钻进来,萧承泽才回转目光。
张桐见到萧承泽独站在亭前,好奇的问道:“皇子。常小姐答应了吗?”
“没有。这事闹的,必以为我是那等贪花的登徒子。我不过忽想试试她的功夫。恐怕她不会再来了。我从前是想让她跟着承言,没成想如今给自己逼到这个角里来了。”萧承泽说着才收回手。
“如此接触下来,常小姐不止貌美,性情好还通诗文。难免您不动心。”张桐说着,却还藏了一句,这也是您接近“权”近的一次。同为皇子,自家主子历来隐忍,可凭什么便要低人一等。
“是呀。诗文倒是其次,那不过刻意培养的。这琴音着实令我着迷,加之骑射和兵法上能让承言夸赞的可是不多。常家大公子那般出彩,平日都难得他夸一句呢。”萧承泽说着独进亭子中坐下。
张桐跟在其后,却道:“常小姐怎可能善马,她那次还摔了呢。险些折损您的马驹。”张桐本笑驳,确是转瞬变了脸色,一把伸出手抓住萧承泽的手腕支吾了半天才道,“那您更不能呀。她重罪,会连累您的呀。五皇子。”见萧承泽不为所动,又道,“七皇子的人,您不能碰呀。您不是说,七皇子对您好,但凡他要的,您都不沾吗?”
“可他摆明不要了。可我,真有点动心了。”萧承泽转头看向张桐,“张桐,你是幼时母后指过来的,七弟是皇后嫡子,你,不会去七弟那卖了我吧?或者,去皇后那,卖了我们?”
张桐闻言立即跪下身子,答:“小的是您明孝所人,深知性命全系您身,只望您好!您说要搏,小的死不退缩,但听您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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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璇宫中,桂嬷嬷进到寝殿。“长公主,常小姐回来了。面色不大对,但没说什么。听芷兰那丫头同旁的宫娥闲话,似是今日五皇子不止把话挑明了,甚挑的太明白,有些惊到姑娘了。咱们现下是否撤了其他打算?”
“不。太早。本宫还想设一局,试试咱们这位七皇子,到底是不是真能见事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