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女百家求 第15章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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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云楼

男子着青衫，束发，身无侍从，站在门外。

周边人非议，这学子不专心学习，却来这青楼找娘子，张居正看了眼四周，皱着眉，走了进去。

“请问，柏合在吗？”

没有人愿意搭理这个穷酸书生，路过的婢子轻言道，“公子，柏合是我们赵娘子的婢子，只是前些日子赵娘子惨死，连带着柏合姑娘也不知去哪了。”

张居正意欲接着问下去，那婢子却飘着衣袖走了，身后传来声响，“张大人告假，不顾宫中差事，却来这拂云楼潇洒，实在令严某费解，大人清明。”

张居正回身见他装束，金贵无比，他又自称严某，想必定是那位刚回金陵的风流人物，国师大人了。

“阁下，莫非是国师大人？”

严世锦点头默认，意欲邀他上马车一叙。

张居正见过贵族奢靡，一进马车里，宽敞足够几人躺下，锦缎做壁，绫罗做帕，正中央摆放紫檀书案，焚着幽香，摆放茶具一盏，却没见过如此富贵。

“我来寻张大人是来传陛下口谕。”

“张大人所提有教无类，深得朕心，然不可一口气吃成个胖子，先试学于新军营，由国师携翰林院张居正等众位学士，担任讲师一职。”

张居正眸中闪过喜色，语言激动，“多谢陛下，信任居正。”

“不过试学，张大人就如此激动？”

“我从泥泞而来，深知寒门之艰苦。”张居正的身体端的很直，眉目之中，带着坚毅。

“那好，本官传完陛下口谕，便不打扰张大人了。”

张居正拱手，自顾下了马车，当着严世锦的面就进了拂云楼。

男人不自觉皱起眉，“这个张居正，就这样进去了？”

架马的侍者也疑惑，“属下，看张大人一身正气，不像是寻花问柳之人啊。”

“谁知道清廉的皮囊下是何居心，回宫复命吧。”

马车幽幽走到宫门，严世锦见玄武门等候多时的宫人，微微一笑，解释道，“路上耽搁些。”

说罢，随着宫人向养心殿走去，后又被皇帝拉着下了几盘棋，出宫门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他刚上马车，身后传来女子的声音，“国师大人，留步。”

女子正是今日公主身边的伴读，薛清棠。

严世锦停下脚，问到，“姑娘何事？”

“我奉公主之命，将此香囊赠予国师。”她手中呈上一个精巧的香囊，语气幽幽，“公主说，此香囊，代表公主的心意。”

“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一怔，低头回到，“薛清棠。”

“哦，那个金陵第一美人。”严世锦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接过香囊，上了马车，“你为公主伴读，应当识得分寸，是吧，薛小姐。”

严世锦坐在马车里，撩起帘子，见她仍站在冷风里，那副我见犹怜的模样，看着真让人心疼，可惜，他们薛家，没一个省油的灯。

薛清棠见手中香囊未送出去，眼中明面上失落，却暗地里隐藏着期待。

回想起前尘过往，严世锦会放心她这个别有用心的人留在元淳公主身边吗？

她眼中闪过寒意，出宫之事，还得靠国师大人助她一臂之力了。

——

云彻站在冷风之中，看着天上高悬之月，一口饮尽瓶中烈酒，心中千思万绪。

远处传来马儿鸣叫之声。

莫常龙一瘸一拐的走到她身边，黑暗中看不清来意。

“军中不让饮酒。”

“我现在既不在营地，也不在校场，军中规矩，管不了你我二人的。”

“将军饮酒吗？”

“军中不让饮酒。”

云彻站起身，挡住风口，手持铁剑，迎着月光，紧皱眉头用剑接风，“教头，你没觉得世事弄人吗？”

“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懂什么世事。”莫常龙咽了口口水，抵不住酒香诱惑，也喝了口烈酒，饮尽砸着嘴，“这是什么酒？咋这么香？好酒啊。”

云彻闻着山间清风，清泪被风吹去，她负手站立，衣袂飘飘，“这酒埋在土里有几年了，至于名字，知道它的人已经死了。”

莫常龙抖了抖裤管，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唉，别在那耍帅了，过来跟我喝一杯。”

云彻听此，有些尴尬的收回剑，却未移动半步。

“怎么不过来？”

莫常龙狐疑，左右摇晃身子，“你身后藏的什么？”

“奥，没什么，就是些——”

莫常龙行动不便，掂量起起石头子，猛的想云彻袭去，她将石头上油纸包着的东西一捞，在空中转了两圈。

“酱牛肉？”

“你这小子不厚道啊，藏着掖着的。”莫常龙哈哈大笑，从云彻手掌上捻了一大块放进嘴里。

云彻看在眼里，肉疼的厉害，这酒酿她还有十几坛的存货，但这酱牛肉，就剩这一包了，那是吃一块少一块。

虽然不心甘情愿，却也将牛肉放在二人中间。

“不是卑职不厚道，这酱牛肉口重，一般人吃不惯。”

“诶，我就爱吃这口重的酱牛肉。”

二人并肩而坐，共同望这山间风景，明明什么都看不清，二人却都看得很认真，各自有各自的心事。

许久

“你——师承何人？”

“我是潮州人，当年得大师点武，学了几成。”云彻面上丝毫不露破绽，应对自如。

“说实话，你跟我，学不着什么东西。”

莫常龙脸上有苦涩笑容，“我是老了，比不上你们这些年轻人。”

“教头半夜出来，家中娘子不担忧吗？”

莫常龙牛饮一盏，辣的他只张嘴，狂吸空气，“我没娶媳妇，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云彻听此，不免有些感慨，“教头好歹也曾是威武将军的弟子，二十就挂帅出征，连教头这样的人物都娶不上媳妇，我辈岂不是连姑娘的面都难见了？”

莫常龙重重拍上云彻的头，“臭小子，你莫教头可不是娶不上媳妇，是我不愿意耽误姑娘。”

莫常龙没有女人管教，喝起酒来，像是不要命似的，一罐，两罐，云彻这两坛酒都进他肚子里了。

他醉意朦胧之际，云彻瞧了四周，轻声细语道“教头何故来此？”

“愁啊！”莫常龙黝黑的脸上，流下泪来，“我要侍君，我愧师父。”

云彻扶着他的手一顿，面上担忧之色逐渐削薄，站在一旁，刚才还说笑，现在好像视莫常龙如眼中钉肉中刺般，“教头行的哪门子道义？”

“你懂个屁，你才经历多少风雨？我这其中艰辛，又有谁懂？”

云彻默不吭声，离开山顶，突然想起一句诗话:位卑未敢忘忧国。

莫常龙心中是君臣之道深，还是师徒情义深，她还未可知。

——

暑中之风吹到山野，不少世家都出了城，避暑。

十三营校场离巫山最近，操练之际总会见陆陆马车，这时候，校场的军人全都光着膀子，甩着衣服喊叫，引得那些姑娘小姐红了脸。

莫常龙今天又迟了，不过他今天却没骑他的爱马，而是与一群穿着官袍，一身文绉绉味道的大人同行，他一路上打点，“那几个光着膀子的把衣服穿上！你们闪喽，没看见有大人么？”

姜娄翘首以盼，看清大人面容，噗嗤一笑，“我说，云呆子，你莫不是微服私访的大人吧，你这气质完全跟那群大人一样啊。”

云彻眼中有些慌张，不自觉缩着脖子，往姜狗身后躲，“闭上你的狗嘴吧。”

“我这是夸你呢，你这人，你说你长得白净的，看着跟贵人似的。”

莫常龙这时，已经带着人走到姜狗身边，“张大人，这两位是我们这次募兵最有潜力的两人，此二位武功超群，若是得大人教导，相比日后定能守一方平安。”

姜娄没见过长相这么端正的男子，瞪着眼睛，看了好久，才道，“大人好，我叫姜娄——”他一把拉出身后之人，“这位是我兄弟，云彻，别看他跟大人似的是个小白脸——”

“咳咳！”莫常龙瞪着眼睛，恨不得给姜娄撕成碎片。

“奥，我的意思的，我这位兄弟不可貌相，武功比我还厉害。”

张居正见她一直低头，想着此人也许畏惧他，放轻声音，“云彻？通云之解，有拨云见日之意，是个极好的名字。”

“云彻，你抬起头来，今天怎么了？”

“我——”云彻脸都憋红了，这老天爷又在搞什么？张居正一个文官，来军营作甚？

“我尿急！”她猛的向后面跑去，

姜狗大喊，“云呆子，茅房在这边啊！”

“罢了。”莫常龙被这两个不成气候的人快气死了，“张大人，前面是讲台，您与我前去吧。”

“也好。”

莫常龙收回视线，转头示意身后之人，将军榜贴着告示牌上，他站着校场上大声说朗读，张居正的来意，是来教授经文的。

“识字的，站出来。”

两千多人营队，站出来的不到百人，云彻站着后边，猫着头。姜狗此时站着百人队伍里，见云彻没上前，有些得意的笑到“云呆子，你不识字啊。”

“识你奶奶，你再跟我说话，我一拳给你牙给你打掉。”

姜狗干咳几声，自讨没趣，悻悻站着队伍，不知道云彻是在抽什么风。

莫常龙笑着看向张居正，他会意，见大多数人连字都不认识，不免有些头疼，继续说道“诸位将士，我等五位翰林将于现在教授各位经文，午时过后，由各位挑选自己想要帮助的人，识字。”

“唉，张大人，卑职有问题。”姜狗总是当刺头大家也都习惯了，“大人，我们兄弟上战场难道要跟敌人讲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