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谁?”
路西禾已经遭过很多遍绑架的剧情了,现在已经轻车熟路了。他的两只手被皮质样式的绳子捆绑着,但是嘴上什么也没有。
“你不是韩棠的人吧。”路西禾问。
“你到底是谁。”开车人口罩帽子一应俱全,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皮肤暴露在空气中。
小道上回荡着汽车轰鸣,其他什么也没有。
“韩棠派你来的?”
“韩棠简直是小人做派,还让一个小孩子来。”开车的人愣了一秒,那种感觉微乎其微却被路西禾察觉到了。
“张泽?”
开车的人还是纹丝未动。
“我不会伤害你,只负责把你带过去,如果有什么问题请跟我们老板说。”
这一刻路西禾可以肯定这是张泽。
“前几次也是你吧,监视我?”
一阵哑音,那人好像有启动开关,说话必须被触发。
“韩棠在哪?顺着这条路开可是出市了,你们不会要跑吧。”
他顿了顿,“张泽。”
“留着废话跟我们老板说。”
路西禾笑了声,张泽发现不把嘴给他封上完全是个错误。
但是老板要求的,要好好带过来,他不等不听,甚至还用昂贵的鹿皮做的捆绳把路西禾的双手绑起来,避免被磨伤。
“老实请我我也会去的,这么绑我显得大费周章了,而且我还没找到我的东西呢。”
“掉到泳池里了,你找错了。”
张泽说。
这小子真是差二十四小时监视了。
“谢谢你。”
或许这是说清楚的好时机。
“我想跟你道个歉,张泽。那天确实是我的问题,韩棠告诉我我在医院见过你,可是怎么能知道呢,我想了很久都没想到见过你,直到又一次我去医院,我站在垃圾桶的旁边,我的化验单掉在了地上,我想起来了,我曾经见到过你,在某个化验单的家属栏名字上,我记人的能力很差劲,但是记住名字还是很简单的,我以为是巧合。”路西禾顿了顿,坐直了身子,眼神对着镜子里的他,不再闪躲。
“我害怕单子丢了你的信息会被泄露,病患是传染病人,高危群体的名字不该随便出现,医院那么大我害怕自己在寻找你的时候突然再忘了,我的神经性症状总让我那个时候忘记什么,焦虑和抑郁让我想到了最优解就是撕掉,我根本不知道他会给你带来什么,所以对不起。张泽。”
“意外罢了。”
他说得好像全然没放在心上。“没有单子她也会死。”
“你来找韩棠是因为你母亲的病吗?”路西禾问他。
“不是。”张泽看着路西禾的眼神,渴望和愧疚,他绷紧的心脏忽然松开,被人拨了一下,这种安静的感觉是韩棠带给他的,除此之外这是第二个人。
“说起来还要谢谢你,不是你的话我也遇不到韩总,我也活不到现在。我的家族病就是这样的,一辈子见不得光。”
“韩总把我当作他的亲弟弟,让我做实验,给了我见光的机会,我得感谢你,不是你撕了那张病例,我一辈子都不可能有和他说话的机会,更别提做他的试验品。”
“踏海制药在伤害你,他们拿人体做实验却不报备,这是犯法的。”
“那总比死了强,我死了恐怕谁都无所谓,但是韩棠可不一样,我可是他最成功的试验品,他会保护我一辈子。”他越说眼睛越红,像只狂暴的兽类。
可怜、可怖、可笑。
“你是成功了,却踩着无数人的骨灰,存在万分之一的概率,就让那些O型血的女孩赔命吗?”
“那是他们命不好。”
张泽一秒冷静,变脸速度之快,不像普通人。
“这本来就是一场对赌协议,换血本来就不简单,况且需要毒品的维持,没有意志力的人就只能死咯。”张泽很轻松地说着这一切,路西禾看不到他的表情,却听出来他语气的凉薄。
“为什么拿这些女生做实验?”路西禾问。
“因为他们处于社会边缘,自杀本来就不容易引人注目,而且我们是彼此知情才签的,是自由交易,别拿做实验那么冷冰冰的词语形容。”
“你们和刘美娟什么关系?”
“哈哈哈。”张泽冷笑道,“我还以为真被这个死东西骗过了呢,你们警察演的跟真的似的,还真把人放了。韩总本想弃卒保车的,没想到那娘们儿把自己家的事儿都抖出来骗了警察,原来你们没上当啊。还是只有你没上当呢。”他眼神对过路西禾的眼神,戏谑不已。
“老东西在深山为我们对账,专门找这种无知女的信息,通过踏海制药的专门推销人员上门,对了,当时被一个警察发现了,这个女的就假扮一处好地方,把人骗过去让我射击,我实在忍不了这个,背着韩总出去干了一票,结果事后又去韩总那儿告发我,害我当时几天都没下的了床,死娘们,下次连带她一起毙了。”
“周子瑜的伤是你弄的?”
“我以为你知道呢。”张泽叹了口气,缓缓说。“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张泽斜睨了背后人的眼神,停下车用胶带把路西禾的嘴封上,要是不封这人会把他自己底裤的颜色都套出来。
临城海港,一辆直升机缓缓飞过,片刻后警车倾巢出动。
“你们疯了,现在才报警?”艾良寄喊得沈以敖耳朵疼,“我把位置发给你了,章苹应该去抓捕刘美娟了,上边把他的逮捕令批了。”
“他们没在一起?”
“没有。”
沈以敖挂了电话,他对面站着的是韩棠和被五花大绑的路西禾。
“你来的还挺及时。”
海风呼啸,夜色昏沉,三个人面对面站着,宛若港片即视感。
沈以敖沉闷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没想干什么,好玩而已。”
路西禾实在想不通,大费周章把自己抓回来就是为了逗沈以敖玩。
“好弟弟,你母亲不是告诉过你,不要陷入爱河吗?你父母的例子不生动吗?非要尝试尝试,真是没苦硬吃。从小便是家中的独子,不用应付豪门贵眷,也不用担心没有钱花,你爸妈虽然不和,但都是爱你的,你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上学上到一半去当兵,严家家大业大,军队里上数三层是哥哥,下数三层是表弟,小叔是同级军官,三姐是卫生部部长,全都是自己的亲戚铺的路。当了几年兵又想出国,在国外的沈氏的别墅,豪车接送,私家保姆和保镖,最好的大学出身,法学院的校长和你堂舅是同门,连你的导师都是你母亲的师弟,你难道不是没苦硬吃吗?便要钻进什么不可说的组织去做地下工作,拉着你母亲下台,连带父亲也被上头压制,你有什么不服气?还要私底下调查踏海药业。”
“没错,踏海制药确实是给沈家擦屁股的□□企业,他不研究毒品就是没办法接受沈氏集团剩下的产品链条,没办法洗出剩下的黑钱,我手下也有人要养,你们不发工资只能靠别的方式去换取商业资源,去换钱,钱就是命!你这都不知道吗?大少爷,你有什么资格去津津乐道帮这个无知无畏的想做警察的检察官去做调查,你配吗?”韩棠很能知道自己说什么,他就那样淡淡的,不悲不喜,陈述一个难以启齿的事实。“还有你,路西禾,你啊,做什么事情都太天真,你以为沈以敖真的是喜欢你才帮你的吗?想多了,他爸是院长啊,老头子把你看得比沈太子都重要,他在学你啊,学人精,你还傻乎乎的往上凑,他恨不得把你看透然后把你踢了自己去他爹那摇尾巴,你猜他每次都去检察院找他爹干嘛,混个眼缘呗,就像小时候被苛待的孩子淘气想要热心关注似的,他这一套还真对你有用,但是却没学出精髓,到现在还在吸你的血。你空有一身本事,以为自己情商很高却低得可怕,跟我去A国吧,我保证能把你培养的更像你自己,以至于以后你想做什么都不用如此张不开嘴,还需要几年的求人和囚禁自己才能到达这种成绩。”
路西禾耷拉着脑袋,心里倔强地想拒绝他说的,但还是没能逃过耳朵的自动收音,他说的一大部分都是对的,但是他却不服气,这么多道理,路西禾和沈以敖两个人不懂,还是装不懂,他不知道,但是却被一个外人这么水灵灵说了出来。
真是惭愧!
巨轮在海洋的探照灯下靠近,发出轰鸣,碧浪滔天,韩棠带着人站在甲板上,望着陆地上的沈以敖。
“你带了枪,但是他在你就不敢开。”
韩棠是个很聪明的人,此刻他觉得自己比两个人聪明不知道百倍还是千倍。
殊不知,军队的人正在四面八方被围住。
“你完了。”
沈以敖说道。
他顺着铁链上了甲板。
“韩总,收到前线通知有三辆军舰在南海埋伏,另外里面来消息了,听说派了直升机拦截,看时间应该是快到了。”张泽不紧不慢说着,但是额头却渗出冷汗。
“看来你们还不傻,知道请援军。”他勾着路西禾的下巴,用自己的虎口狠厉的捏了捏。
研究成果是带不出去了,但是他能出去,如果带上张泽就是累赘,踏海制药的A国地下生意做得很大,但是没有原剂就是鸡毛,供应链就会断裂,减少一个人就能扶持住一个企业,这时的孰轻孰重韩棠能拎得清。
“张泽啊……”
“走吧,韩总。”
这里有他。
他没说话,张泽什么都知道。
他站在货船的下海口,直升机的灯光忽明忽暗的照在张泽的脸上,他没有闪躲,就那般毅然决然地,看着他的眼睛,正如医院里韩棠在电梯里看着他那般。
“拿自己东西的时候要光明正大,是你的就是你的,不用卑微地去请求别人的意见。”
此刻,张泽知道,是他的就是他的,不用他卑微的去请求别人的意见。
韩棠扶了下眼镜,上了搜救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