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换一日 第8章 缥缈峰上佳人笑（八）

“大师承让！”

“阿弥陀佛！女施主好功夫。”

相明大师虽败，但周身气度不堕皇家威名。天龙寺的小沙弥没有如此好的涵养，一个个睚眦目裂，恨不得狠狠教训上门挑战的恶徒，梦夏道：“这次比试，沧海赢得侥幸。”

有小沙弥站在人群中忿忿不平道：“不知哪来的妖女，竟然在我天龙寺撒野，也就是相明师祖脾气好，不肯与她计较，现在还故意输给她，且让她得意一阵子。”

练武之人耳聪目明，即使小沙弥声音再小，梦夏也听得清楚，相明脸上凸显些许尴尬，梦夏也懒得和小沙弥计较，只在离开时留下一句“后会有期”。

离开天龙寺，小白凤鼓着腮帮子道：“天龙寺的小和尚好生无礼，姑姑为什么不教训教训他，还对大和尚那么客气？”

两人没有师徒名分，却有师徒情谊，梦夏不能教她逍遥派的功夫，却教了她一些自创的招式，小家伙也爱粘着梦夏，每天姑姑长，姑姑短的，叫的梦夏舍不得丢下她。小丫头气性大，护短，见不得姑姑被人怠慢、轻视，颇为气愤，梦夏就喜欢小白凤这份亲近，亲昵地刮她的鼻子，解释道：“天龙寺是大理国寺，想在人家老巢翻山倒海可不容易，这样的古刹，人所不知的底牌多得很，莫要轻敌。”

梦夏倒不是怕天龙寺的大和尚，只是一来没必要交恶，二来她惹了麻烦可以拍拍屁股走人，摆夷一族还要在人家地盘上讨生活呢！

摆夷人擅使毒，有部分摆夷人跟苗人一样，也会制蛊，这部分传承是逍遥派所没有的，梦夏有极大的兴趣学习。

摆夷人觉得汉人奸滑，不愿意和汉人打交道，遑论蛊这样的传承！

摆夷人的蛊并不是只有害人的，实际上很多蛊都是有益的，比方说“同心蛊”，这是生死不渝的恋人自发种的，让二人的感情更甜蜜，也有两人同命的意思在里头。还有“结节蛊”，除病气的，很多蛊都是治病用的，和佛家的“祝由术”很像。

见识过蛊的神奇后，梦夏一心想学这门技术，可惜摆夷人捂得严实，就是不肯吐口。梦夏不是个愿意放弃的人，留在大理，留在摆夷人居住的深山，采药制药，看病救人。逍遥派的医术举世无双，十年时间，梦夏救了无数摆夷人，摆夷人也将她当成了姐妹，蛊的秘密也慢慢展现在她面前。

摆夷人没有文字，知识都靠口口相传，摆夷人的历史更是编成歌儿，每年祭祖的时候，由巫领着唱。

摆夷人的巫大都由老年人担任，他们历经世事，看事通透，他们人老成精，知道很多先人的秘密。自古巫医不分家，摆夷人的巫大都也承担医生的活计，梦夏精湛的医术赢得不少山寨巫的好感。摆夷人性子淳朴直爽，认了梦夏做姐妹，就拿梦夏当自己人看，几个人经常聚在一起研究草药药理。

年前，梦夏回了一趟李家探望年事已高的父母，带回来一个父母俱亡的旁支姑娘，小姑娘年方四岁，玉雪可爱，鬼灵精怪，难得一副好筋骨。

无量山早已荒芜，涯底荒草丛生，梦夏将新收的徒弟送至长乐岛，交给岛内仆从照看，转身往曼陀山庄走去。

青萝是亲外甥女，若非爹妈不靠谱，怕是也养不成后来那为了得到情郎，不惜毁灭一切的糟糕性子。

原本有爹妈教导，她自是管不着，如今那不靠谱的爹妈分崩离析，无人管教，作为亲姨妈，接手教育似乎不过分吧。

可惜的是，江南转了一圈，也没见到李青萝的踪迹，倒是曼陀山庄的少主，小小年纪，进退有度，唇红齿白，翩翩少年郎的模样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李青萝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梦夏可惜道。

常年在大理生活，正值年少的段正淳没少出现在她眼前，除了一双桃花眼煞是勾人，样貌上与王家少年不相伯仲。

风流倜傥的段王爷不出意外地迷住了初具少女情怀的刀白凤，梦夏摇头，直叹孽缘，只盼着日后遭遇情伤的小白凤能够洒脱些，别把自己困进去。

梦夏看着小白凤长大，不忍心这个敢爱敢恨的姑娘日后以王妃之尊出家，却身在方外，心系红尘，一辈子堪不破。与摆夷族的族长夫妇商量好后，带着小白风回长乐岛暂住。

长乐岛上布满了各种机关陷阱，岛上阵法错综复杂，一般人进去容易出来难。小白凤自小跟在梦夏身后长大，天资聪颖，岛上按照阴阳五行排列的困阵根本难不住她。

长乐岛上除了梦夏当初买来的仆从再无外人，毁了容的雅娘与哑仆难生结为夫妇，生下一个漂亮女儿，当初的小丫头朵儿嫁给了六指，生了一个小子叫舒生，雅娘的女儿阿芸嫁给了舒生，生下两个漂亮的小丫头丽娘、慧娘。

几人将长乐岛料理的妥妥当当，梦夏开出的两亩药园，如今也是六指看管。哑仆等人在岛上开垦了十几亩荒地，还从岛外带进来两头水牛并十几只鸡鸭在山上散养。

如今的岛上可以说是——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李家带回来的小姑娘，名叫桐笙，性格颇为讨喜，梦夏收其当徒弟后，单往灵鹫宫送了一封信告知此事，其余两处都躲着她，她也懒得讨嫌。

阿芸的两个女儿是对儿孪生姐妹，模样随了娘，天生的美人坯子，根骨一般，梦夏便让两人做桐笙的丫鬟，学些粗浅功夫。

小白凤正是活泼爱闹的年纪，见姑姑教徒弟，觉得十分有趣，也闹着要教，梦夏被她缠地没了脾气，便将双胞胎丢给她。

桐笙的根骨不错，却也练不了不老长春功，梦夏没有逍遥子那般的经天纬地之才，创不出绝世功法，只得将北冥神功改了改，契合桐笙后教给她。

仿着后世学校教育，给小孩子们制定了课程表，除了武功，逍遥派的杂学也是小豆丁们要学习的功课，如今看不出他们的天赋在什么地方，只得慢慢观察，等他们大一些，知道自己的兴趣所在，天赋所在，也就可以专攻其一了。

如逍遥子、黄老邪一般的全才可遇不可求，梦夏不指望他们都能学会，只希望他们的资质不要太差，毕竟是逍遥派的人。

上午学功夫，打基础，下午学字，学琴棋书画、医卜星象。

一晃三年。

“姑姑，我该走了。”刀白凤语带不舍，眼神中却隐藏着一二分她自己都没发觉的雀跃。

刀白凤与段正淳的婚事是早就定下的，段正淳向摆夷一族求婚时更是许诺：一生只娶刀白凤一人。自此，一颗芳心便落在了段正淳身上。

“凤儿，你虽然名义上不是我逍遥派门人，实际上我待你如亲徒。这世上，女子活命艰难，我只盼你多为自己活一分，无论何时，长乐岛都是你的家。”梦夏不能阻止两族联姻，只希望自己教养大的孩子能活的通透，想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自己都没活明白，还在世上苦修，如何盼着别人通透，想来自己也是入了魔障，是时候闭关了。

桐笙仰着小脸儿问：“师父，凤姐姐出嫁，你为何不高兴啊？”

“师父不是不高兴，师父是舍不得。”梦夏解释。

桐笙道：“我也舍不得凤姐姐，要不我们别让凤姐姐嫁人了，把她抢回长乐岛。”小孩子越说越觉得主意好，闹着要师父抢人回去。

刀白凤与段正淳大婚，宾客众多，天龙寺的大师不必说，那是人家段氏皇族自家人，大宋朝廷和西夏都有派人来贺，还有江湖上的名门正派齐聚一堂。

天龙寺的相明大师还记的梦夏，见道：“这是姑娘高徒？端是机灵。”

梦夏客气道：“小徒顽皮，让大师见笑了。”

少林寺的玄苦大师与相明大师相交多年，见到他与一个双十年华的小姑娘相谈甚欢，便带着徒弟走至跟前。

相明大师为其介绍：“这是逍遥派的李沧海李姑娘，这位是少林寺的玄苦大师。”

两人互相见礼后，梦夏道：“想必大师身后这位公子是大师的高足，果然伟岸！”

乔峰如今不过是个十岁稚童，因为有契丹血统，身量比一般少年高些，少林走的是刚劲威猛的路子，小小年纪的乔峰身形壮硕，肌肉虬枝。

诸多英雄中，论起行事光明磊落，豪迈飒爽者，莫过于乔峰。

梦夏敬仰这样的英雄。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郭靖、乔峰都是都是其中翘楚，相较二人，梦夏更喜欢乔峰。乔峰一生，有情有义，其胸襟气吞山河，其经历坎坷悲壮。

英雄，大都带有悲剧色彩。

乔峰也不例外。

见到如今尚且年幼的英雄，不经意间眼带悲悯，被玄苦大师探到，心中觉得奇怪，只是今天是东道主的好日子，不便询问，且他并未感觉到恶意，便暂且将此事放下。

梦夏看到乔峰，便想到了段誉虚竹，虚竹正是叶二娘和玄慈大师的儿子。

叶二娘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神经病啊！

自己的孩子找不到了就去偷别人家的孩子，偷了你倒是好好养啊？一天杀一个婴儿，绝对是天生的反社会人格。

忍不住向玄苦大师问道：“玄慈大师安好？”

一品堂已经建立，叶二娘也有了恶名，她就不信玄慈不知。万事有因有果，叶二娘造的孽，玄慈也要承担些的，不知他这些年读的经文够不够洗刷他那一身的罪孽。

玄苦大师道：“都好，女施主可是对经文有惑？”

信佛之人颇多，玄苦大师虽然知道这姑娘的功夫走的是道家的路子，也愿意和这个明显不凡的姑娘结个善缘，若是能度到佛门中更好。

梦夏道：“我不懂佛经。”

玄苦大师笑道：“姑娘不懂也不妨事，只是不知姑娘找我师兄所谓何事，难不成也是为了切磋？”几年前，梦夏与相明大师切磋的事他是知道的，这个时候说出来不过是为了打趣。

梦夏笑道：“少林之名，我这乡野之人也是如雷贯耳，大师莫要说笑。”

少林的扫地僧，武功卓越，内力深厚，师父逍遥子已逝，他恐怕是如今的武林第一人，梦夏如今的功夫在李秋水之上，与巫行云不相伯仲，恐怕还不是扫地僧的对手。她倒是不怕少林，只是对这个行事尚算公正的名门正派存一份敬意。

“我这儿有一封信，烦请大师替我带给玄慈大师。”梦夏直接点明，也不用玄苦猜度。信是提前写好的，原本就想在玄慈面前把事捅破，碍于少林清誉，不便当着众人下少林脸面，便想了这个法子。

玄苦正了脸色，问道：“姑娘认得我师兄？”

梦夏摇头，不等玄苦变换表情就道：“大师只管将信教与玄慈大师，到时自知。”

桐笙仗着年纪小，肆无忌惮地打量对面少年，知道师父对这个少年很是喜爱，拉着对方就要往外面看热闹去。玄苦看梦夏没拦着的意思，也就随一双小儿女去了，峰儿是俗家弟子，可以娶亲的。

大理皇家嫁娶不仅热闹，还带着皇家特有的雍容华贵和仪式感。

大理受大宋的影响很深，崇尚儒家文化，讲究礼仪，再加上大理全民信佛，婚礼仪式上带着浓厚的佛家底蕴。

摆夷族有自己的婚俗，这场联姻又糅杂了摆夷特有的民族特点，整个婚礼热闹又有趣，还有皇家威仪，长乐岛众人纷纷觉得不虚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