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元宵在即,自正月初八,就有太监出来在园中各处查看,巡查地方总理关防太监带了许多小太监来各处关防,档帷幕,指示贾家人员何处出入,何处进膳,何处启事。
梦夏冷眼看着,跟着众姐妹一处坐卧,一处读书,除了年前让雪雁给林府送了些银钱置办年货,甚少在外走动。
一年的时间,不老长春功已经练至二层,比上次快了三年,手脚不再每夜凉冰冰的怎么也捂不热,身上肉都长了几斤。
梦夏觉得自己能成为史上最壮林黛玉,想到这儿,噗嗤笑了,紫鹃听见笑声,披着衣服、举着灯从外间进来,见梦夏好好的,遂放下心,关心道:“姑娘怎么还不睡,明日还要早起呢!”
从姑娘身体渐渐康健,便日日早起去贾母处,梦夏睡不着,往里面躺了躺,拍着锦被对紫鹃道:“上来,咱们说说话。”
紫鹃将灯灭了放置桌上,躺在姑娘身边,问:“什么喜事让姑娘笑到现在还不睡?可是宝玉闹了什么笑话?”
梦夏没意思道:“他哪日不闹笑话,懒得理他。”又道,“再过几日就是元宵,大姐姐省亲的好日子,你见过大姐姐吗?我来时,大姐姐已经进宫,只恨无缘得见。”
紫鹃道:“那时我也小,在老太太房里伺候,大姑娘跟着老太太住,日日得见的。大姑娘性子端庄和善,得了老太太九成九的真传,待我们也好,只是不喜玩笑。大姑娘生在元月初一,都说有大造化,大姑娘自小就生的好,又聪慧,学什么都快,那么厚的书,读几遍就记住了,老太太常说,若大姑娘是个男儿,定是考状元的人才。”
贾家先祖的遗德怕是都让贾家女儿得了,一个个钟灵毓秀,得天地钟爱,就是懦弱如迎春也是蕙质兰心,有几分灵气。
与此相反的是贾家的男人,从根上就烂透了,没一个能撑起贾家门楣,不是荒淫无道就是蠢笨不堪造就,贪婪冷酷,又没半分才干。
唯独一个贾琏有几分所长,没有坏到骨子里,又被家中辖制,且他自己立不起来又怪谁?
宝玉一句“须眉浊物”形容贾家男人再合适不过。
到了省亲那天,一早就被紫鹃推起来梳妆打扮。贾母、邢夫人、王夫人等人俱是按照品级穿着打扮,早早就荣府大门外等。这个时候梦夏和一样客居的宝钗排在队尾,街头巷口,用围幕挡严,站着等的梦夏心中还是有点小激动的。
皇家威严,皇妃省亲,难得见的大场面,若不是受小世界天道的限制,非本时空有的东西不能出现,她真想用摄像机将接下来的一切拍下来。
头一次出来早了,宫里太监出来传旨:“早多着呢!未初用晚膳,未正还到宝灵宫拜佛,酉初进大明宫领宴看灯方请旨。只怕戌初才起身呢。”凤姐听了提议老太太和太太先回房,她留在园中照料。
忽然听到外面马跑之声不一,又有拍手声,知道是来了,凤姐也派人来请老太太、太太,贾母领着女眷在大门外迎接,众人俱是低头不语,只见静悄悄的,没半点声音,过了好一会儿远处似乎来了些人,隐隐听到鼓乐之声。梦夏悄悄半扭脸,一对对凤綝龙旌,稚羽宫扇,后面是销金提炉,焚着御香,这样的香香气太重,不喜欢,忍不住吐槽,再看一把曲柄七凤金黄伞过来,梦夏眯着眼睛想:这规格够高的,九凤的伞唯有皇后可用,七凤伞,那可是位比贵妃了,贾家大小姐真够高调的,果真是盛宠迷了你的眼吗?
凤藻宫尚书,哪家的妃子还带着女官的职?不伦不类,人家都是周贵妃,刘婕妤,你直接就是贤德妃,宫里有贤妃有德妃,不知道二人面对你这个贤德妃是什么滋味。
心下叹气,没了兴致,一对对过完,只等八个太监抬着一顶金顶鹅黄绣凤銮舆缓缓行来,跟着女眷一起跪下,等着叫起。
早有太监过来,扶起贾母等人,銮舆抬入大门往东的一所院落门前,梦夏、宝钗和薛姨妈到了贾母处的一处厢房候着,等待元春召见。
梦夏不耐一直等,正觉烦躁,想找人说说话,只见众人屏气凝神,神思专注,没一人多嘴,没一人多动,连宝钗都不复往日的镇定,遂歇了心思。
终于见到贾元春的时候,已经没有一点情绪波动,欲行国礼的时候,元春降旨免过,薛姨妈上前阔别,宝钗跟着薛姨妈一起,梦夏作势上前两步,却是落在了后面。
她与元春本就没交情,实在不知有什么可叙的。
等到元春见过贾政和宝玉后,要众姐妹作诗,这可要了梦夏亲命,她可没有咏絮之才,诗词背过不少,打油诗也能做,可和在场的众人相比,只怕要落了下乘。
最后悔的是,她看过《红楼梦》不假,可她没背过里面的诗,一句都没有。
“我真傻,真的,为什么不在空间放本《红楼梦》!”梦夏内心在咆哮。
三春也曾道:“林妹妹从南回来后,伶牙俐齿不变,喜好诗书不变,唯有作诗大不如前。”
胡乱凑了一首,交上去,元春看罢众人诗词,称赞不已,笑道:“终是薛家妹妹之作与众不同,非愚姊妹所及。林家妹妹所书,颇具风骨,不堕声名。”
梦夏的字,可是上一世练了百年的!哎,真想他们啊!
因着梦夏刻意的疏远,宝玉与宝姐姐的关系比原著中更加亲近。这时宝玉尚未做完,稿内有“绿玉春犹卷”一句,宝钗转眼瞥见,趁着众人不理论,推他改“玉”为“蜡”。
宝玉不觉恍然开朗,笑道:“姐姐真是‘一字师’了!”
梦夏看戏正看得热闹,忽见宝钗归座,研墨另作一首“杏帘在望”写在纸条上,揉成团子,掷到宝玉身上。梦夏瞪大眼睛,忍住惊呼,《红楼梦》的剧情她十有**都忘了,可这一段她记得,电视上演的时候,明明是黛玉作了一首扔给宝玉,当年她爸爸还说不能找宝玉这样的男朋友,作弊都靠女朋友,没出息。
这算是剧情惯性吗?
没了黛玉,宝钗顶上,都是替宝玉作诗。
接下来看戏、赐物、谢恩,元春含泪回宫前拉着宝玉舍不得放手。梦夏担心贾母,心情大起大落之下再存了病,在贾母处睡了一夜,得了贾母一把身毒国的象牙香扇。
自从扬州回来,梦夏便加强了门禁,不许宝玉随意出入,倒不是她看重礼教纲常,而是为了更好的隐藏自己,保全自己院里的丫头仆妇。
宝玉心中爱重女子,可他却不懂得如何保护女子,在这些人遭遇磨难时,他只知道“求老太太”,“求太太”,眼睁睁看着这些人香消玉损。
正月里忌针线,天气冷的可以,不想出门,躲在屋里看书,雪雁进来说:“史大姑娘来了,跟老太太说话呢!”
史湘云,又一灵秀女子,天真烂漫、性子疏朗、极具才气,得贾母喜爱,常被接到贾家小住。
因为跟着叔叔婶子过活,难免心中自抑、自怜,羡慕贾府的自由,不如说她是将这里当做她缓口气的地方,在史家,仰仗叔婶,未尝没有丫头仆妇在她耳朵边念叨长辈恩德,听多了,对小小年纪的史湘云难道不是一种心理负担?
她身边最得力的丫鬟为什么是贾府的翠缕,而不是史府的丫鬟?
史家家生子丫鬟不可心,那跟着母亲陪嫁到史家的呢?
不能细究,不能深想。
文中常有抱怨在家不得自由,日日夜夜做针黹,盼着宝玉时常在贾母面前提起她,接她来玩。
史湘云的处境真的比黛玉好吗?
未必。
史湘云的幸运在于,她有一双头脑清醒,处事谨慎懂政治的好叔叔。
这样的时代,如果贾家的男人有史家男人一半的靠谱,黛玉有湘云一半的豁达,有贾母疼爱的林黛玉就不会病逝在贾家。
梦夏牌林黛玉跟着贾母住,抬脚就到,方便的很。
一眼,就喜欢上眼前这个爱说爱笑的姑娘。
两人见礼后,就听湘云道;“哎呦,老祖宗,你都不知道,我从来没见过那样大的藕,十来节长,特意跑到厨房去看,让婶婶知道了,罚我喝了半个月的排骨莲藕汤。”
见宝玉、宝钗来了,史湘云忙站起来问好,屋内一时间热闹非凡。
贾母看宝玉与宝钗似乎更为亲近,颇为担心,暗地里瞥向梦夏,却见梦夏毫无所觉,不觉下气。转念想到,这才是大家小姐的气度,哪像薛家,将笄的女孩儿还天天与外男厮混。
湘云道:“二哥哥,大姐姐省亲,天大的热闹偏我没赶上,你快跟我说说,那天是怎么个热闹法?”
梦夏笑道:“好个爱咬舌的丫头,天天‘爱’哥哥‘爱’姐姐的,别教坏了老祖宗的鹦鹉,赶明儿下围棋,它在旁边‘幺爱三’的叫。”
宝玉笑道:“你学惯了,连你也咬起来说话。”
湘云过来挠她痒,边挠边说:“叫你促狭,不放过别人一点,专会挑人,就算你比这世上的人都好,都伶俐,也犯不着见一个打趣一个。我说一个人,你敢挑她,我就服你。”
躲过湘云的魔爪,歪在贾母身上,说:“你要是说老祖宗,我自然挑不出错。”
贾母笑道:“你个猴儿,怎么还拐带到我身上了。”
湘云一跺脚,道:“老祖宗自不必说,这屋里还有一人,你也挑不出错。”
宝钗似乎料到湘云指的是谁,忙道:“俗话说的好‘金无足赤人无完人’,除了老太太这样几十年磨练出来的,谁没点子不足。不过是老太太会教导,别说由老太太教养大的姐姐妹妹,就是老太太调教出来的丫头也比别人家的小姐强。”
贾母心道:“是个会说话,懂进退的孩子,可惜出身低了点。”搂着梦夏看他们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