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婉沐浴之后,头发还湿着,芳枝替她擦了一会儿,频频打呵欠。
江婉笑了笑,这是在姑苏养成早睡的习惯后一时半会儿还改不过来了。
“去睡吧,我自己来。”
“姑娘,我没有……”芳枝努力睁大眼。
“嗯,没有,是我想自己擦,下去吧。”
自家姑娘从来体贴下人,芳枝陪着江婉一起长大,江婉也待她好,知道江婉不会生气,便告了罪,回房歇着了。
江婉摇摇头,坐在窗边擦头发,想起听风院的那个醉鬼,不明白他为何会醉醺醺地出现在大理寺附近,或许是要去找苏晚晚罢。
房门吱呀一声又被打开了,江婉没有回头,问芳枝,“怎么,睡不着?”
芳枝不吭声,只是跌跌撞撞地朝她走过来。
江婉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刚想喊人,一堵滚烫的,坚/硬的,带着酒意的身体便贴上了她的背,连带着张开的嘴也被一只大手捂住。
“婉婉,你好香,怎么不在门口等我?”说着一个吻便轻轻地落在江婉侧脸。
江婉身体僵硬得厉害。
反应过来,言阙!他究竟是怎么避开府里的守卫,穿过几个院子,从听风院来到她这里的!
江婉挣扎起来,那浓郁的酒香几乎将她熏晕过去。
“婉婉,别动,我抱抱。”男人到底放开捂着她嘴的手,不过是环上她纤细的腰肢,脸颊蹭着她的,还疑惑地咕哝了一声,“婉婉,你的腰怎么变粗了?”
婉婉?是苏晚晚还是江婉?
江婉银牙暗咬,她的嘴虽然得了自由,可她不能喊人,他是不是就笃定了这一点?
她忍了又忍,“言阙,放开我!”
虽含着愤怒,但声音小得实在可怜,身后的男人闷笑出声。
当真放开了她。
江婉得了自由,立马退后几步,离得远远的,深吸了口气道:“小侯爷,你走错地方了。”
言阙没骨头似的倚靠在她的妆台前,醉意朦胧的眼看着面前气得胸脯剧烈起伏的女人。
她刚沐过浴,屋子里都是迷人的馨香,衣裳穿得少,显得体态婀娜。
他将目光移开,落到她脸上,看她急红了的眼。
他直愣愣地盯着她看,也不说话,眼神迷离,江婉也分不清他到底是真醉还是假醉了。
“你赶紧走。”江婉催促,要是惊动了府里的人,他们俩真就百口莫辩了。
言阙直起身,江婉以为他听劝离开,哪里知道,男人一手拽住她的手腕,将她给拽了过来,若非江婉的手撑着他的胸膛,只怕要被他抱了个满怀。
然而,当下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江婉的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偏他还低头凑过来,同她额头相抵,逼问,“你回来做什么?”
江婉动弹不了,只好道:“都与你无关。”
男人拽着她手腕的力道大了些,江婉忍着没出声。
言阙冷笑了声,嘲讽,“听说你这次是一个人灰溜溜的回来的?怎么?被休了?”
好心地提醒,“女人嘛,还是应该像我的晚晚一样,柔情似水,招人怜。”
江婉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笑容,“让你失望了,月扶苏就喜欢我这样的性子,而且爱我爱得要死。”
大概是言阙嘴皮子上的功夫打小就不如江婉,伪装的笑意点点散尽,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他猛地推开江婉,站起身来往外走,不再多看江婉一眼。
江婉刚松了一口气,他又停了下来,转过来看着江婉,拿出帕子仔仔细细擦了擦自己的手,嫌弃之意明显,还不忘警告,“今晚的事你敢告诉苏晚晚……”
“我不会。”江婉连忙保证。
言阙的脸更冷了,“你说话算话才好,我和你从前的事……希望你忘干净,毕竟,我不想苏晚晚因为我当时的心血来潮而伤心难过。”
“我和你,哪有什么从前呢?”江婉反问。
言阙点点头,“也对。”
房门再度被合上。
江婉站在那里,静默了许久。
她将双手泡在水里,好洗去他留下的味道。
她一遍一遍地洗着手,闻了闻,总是洗不干净,她泄气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
江婉昨夜没睡好,第二日上值时频频打瞌睡,还好,和她一处的只有邓隋,邓隋不是多话之人。
若是传出去,元英破格提拔的江家姑娘竟是个惫懒的,只怕元英,江万里的脸都要被丢尽。
邓隋皱眉瞧了她好几眼,见她眼底都是乌青,到底忍住了。
邓隋无声无息,江婉看着卷宗,困意更浓,她实在撑不住,心里默默告诉自己,片刻就好。
江婉走进一片白茫茫的大雾里,空无一人,她走呀走,走了许久,总是走不到尽头,她慌张起来,喊爹娘,喊江珩,没有人应答,她正不知所措,一双胳膊从后圈住她,她的心跳得更厉害。
谁?是谁?
她转过头,看到一张棱角分明桀骜不驯的脸。
“疼!”额角吃痛,她惊醒,在茫然中,她听到晋阳公主笑得欢畅。
“好啊,江婉,老实交待,昨晚干什么去了?”
江婉叹了一口气,揉了揉睡得发麻的手腕,看天色还早,可见自己也没睡多久。
因刚睡醒,她的声音较平时多了几分柔,“我的公主,你怎么来大理寺了?”
晋阳公主在她红润的脸颊上停了一瞬,靠在书案上打趣她,“江婉,你做了什么不正经的梦,嗯?脸红成这样,说话又娇又媚。”
她凑过去,不放过她脸上一丝表情,“和月扶苏?”
“胡说什么!”
江婉起身推开窗户,凉风进来,吹散脸颊的热,这才转身问,“公主来干嘛了?”
晋阳公主挑挑眉,唉声唉气道:“我记得有个没良心的人说是要多陪本宫几天赎罪,结果一头扎进大理寺,几天都没声响,这不,亲自寻过来,讨说法了。”
江婉理亏,只好笑笑,“我在大理寺,不也是在给你们家尽心尽力办差?”
晋阳公主涂着丹蔻的手指点点她,“巧言令色。”
不再逗她,道明来意,“褚南倾几个,在春风楼替你设了接风宴,让我转告你,不去你就死定了。”
说着,晋阳公主还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江婉满脸讨饶,“我的好公主,你瞧瞧,我差还没办完呢……”
“打住!”晋阳公主抱胸,提醒,“她们说了,不听任何推词,为了迁就你,她们把宴设在晚上,你要敢不去,她们就敢上大理寺撕了你!”
说完,晋阳公主前呼后拥离开了。
江婉还能怎么办?打起精神抓紧干活儿,几位姑奶奶的约敢不赴?
***
下了值,江婉片刻不敢多留,先匆匆回了趟府,换了身装扮,总不好披着官袍去饮乐,再马不停蹄赶去了春风楼。
刚进春风楼,从天而降的花瓣先撒了她一身,一群美得各有千秋的姑娘趴在二楼的阑干,笑作一堆。
“哟,这谁呀?”慕朝朝问。
“还能是谁,不就是那没良心的江家姑娘。”褚南倾捧哏。
慕朝朝敲敲脑袋,作恍然大悟状,“你这么一提,我就有几分印象了。”
江婉捡了捡身上和发髻上的花瓣,好笑地往二楼去,“姑奶奶们,我脸小,省着点儿丢。”
春风楼大堂和雅阁还这么多人在呢。
“江姑娘这是在求饶?”冷画屏出了声,问:“姐妹们,要不要给江姑娘一个面子?”
江婉已走到近前,晋阳公主晃了晃手里的白玉酒壶,笑道:“那要看我们江姑娘能喝多少了?”
江婉想临阵逃脱,被几个姑娘推推嚷嚷带进了雅阁。
都是燕京的贵女,声名响亮,谁人不晓?这一番大动静,春风楼里谁都看在眼里。
对面雅阁里,苏晚晚歆羡不已,那位月夫人命真好,出身官宦,还有这么多手帕交,连晋阳公主都同她交好。
顾西川前几日出京办差,并不知晓江婉回来,差事没办好,被他爹饿了两顿,逃出来寻吃的,正好撞见言阙和苏晚晚进春风楼,也不管有没有打搅到两人,坐下就开始要吃要喝。
“这嫁了人就是不一样,江婉这丫头,越长越美了。”
顾西川趴到窗户上,一眼能将对面雅阁里的情况看明白,江婉正被灌酒呢。
顾西川忙着看热闹,并没注意到言阙变冷的脸。
“嘿!江妹妹,许久不见啊。”顾西川没有形象地和看过来的江婉招手示意。
姑娘们认出他,暂且放过江婉,纷纷往窗边来。
“江妹妹,叫我一声西川哥,我救你出苦海啊。”顾西川嘴贫。
慕朝朝嘲讽,“一无是处的东西,你拿什么救?”
顾西川和慕朝朝打小的婚约,但两人皆不满意对方,顾西川不着调且红颜知己遍地,慕朝朝心高气傲任性妄为难伺候,婚事一拖再拖。
顾西川原不过是想着同姑娘们打个招呼,没想到后来同慕朝朝你一言我一语吵了起来。
他气上头了,将坐在言阙身旁的苏晚晚拉了过来,挑衅地隔空喊:“你慕朝朝有什么了不起的?论美貌,论身段儿,论舞姿,你连她半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话说完,苏晚晚脸色白得难看,顾西川却没有注意到,也没工夫去反思自个儿是不是说错了话,因为他看到慕朝朝提了剑往这边来。
他咒骂一声,同言阙打了个敷衍的招呼,溜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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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春风楼(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