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祈始终不知道席年那天干嘛去了,不过接下来的考试席年没有再突然离开,究其原因,大概还是唐岁岁和邹映言一直守着。
嗯,鄢祈没去,他们302小队的任务可全压在她身上呢。
这几日里,鄢祈往返敬老院几趟,在最后打算向上级汇报无异常的时候,鄢祈又在那个亭子遇到那位小护士。
小护士像上次一样失魂落魄地跟鄢祈一起坐在小亭子里。鄢祈看了她一眼,她自言自语道:“他又丢了,又丢了,这么多次了,怎么办,他又不见了……他又不见了,怎么办……”
“你在说谁呀。”鄢祈抓住机会。
听到声音后护士惊愕地抬头看鄢祈一眼,仿佛是才反应过来这儿还坐了个人,整整五秒她才接受事实,对鄢祈道:“我照顾的一个老人,他不见了。”
“啊!报警没有?”
护士摇头。
丢了人不报警坐在这里摇头,要知道昨天她也在这坐着,时间已经过去24小时,现在她居然还能安心坐着?
接下来的对话更是惊掉人下巴,那位老人不是丢了24小时,他不见快240个小时!
“你怎么不去找啊。”鄢祈都替她急,说着那出手机准备打110,“报警啊。”
忽而护士面色一沉,一手握住鄢祈的手腕,阻止她道:“不能报警。”
报警会让别人发现她失职,失职会被撤职,撤职就没有钱了。
为了私念居然枉顾人命?
鄢祈回看这位护士,看得护士连忙将手从她手腕上放下。
“不报警他可能都死在外面了!”
“不,不要,不是这样的。”护士几近哀求地解释起来,但理由是:他经常失踪。
“什么意思,说明白。”鄢祈暂停手上报警动作,盯着护士的脸,一字一顿。
护士从口袋掏找出一张字条,她递到鄢祈面前。
[请找到我。]这是纸条上写的。
接着护士解释道:“每次他不见前都会留下这个字条,他就是单纯的喜欢跟我玩找捉迷藏,我开始隔几个小时就能找到他,只是后面,他越玩越上瘾,被我找到后越玩越大,我后面一两天才能找到他,在后面三五天,七八天。”护士双手捧着脸,无比沮丧,哀叹道:“现在居然整整十天了!”
“你试着报过警吗?”
“当然,只是每次他都会安然无恙的回来,被警察教育的总是我,报警次数多了,警察都懒得理我,警察觉得我在撒谎,领导都想开除我了,啊。”她轻叹一口气。
每次,安然无恙,回来。
鄢祈抓住这三个关键词,问:“你怎么不告诉清除者,他这样不是明显不对吗?”
“啊。”护士瞪大眼睛看着鄢祈,眼睛充斥着责怪,好像她讲了一件不可饶恕的事情。
鄢祈不管不顾地继续,“他这样的异能可能是隐身这类的。”
“不要,不要带他走。”
“清除者带他走又不是去受罪的,治疗好就可以出来了呀。”
“不要,不要抓他走。”护士重复,情绪更加强烈,只要鄢祈再说一句,她都能一秒哭出来。整得跟鄢祈在欺负人一样,搞得她心里还难受。思忖片刻,鄢祈留护士一个人在这坐着,沿着小道回到老人活动中心,瞧见一堆老奶奶正在聊天,是了,她的目的地在这。
鄢祈装作漫不经心地走过去。
一奶奶握住她的手,含笑道:“丫头,来找我们干什么?”
“……”脑子快速转动,鄢祈另一只手摸了下头发,“哦,我来看看你们聊什么。”
“丫头,坐吧。”麻花辫奶奶给鄢祈留出一个空位。
各位奶奶刚刚的话题终止,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鄢祈身上。虽然这个情况确实对鄢祈有利,但她现在有点说不出话来,这些人的目光全都看我干什么,看我,我怎么说话啊。
与此同时,鄢祈在此刻无比无比思念她的好朋友。唐岁岁啊,唐岁岁,你怎么不能来救救我的小命……
“奶奶,”鄢祈被注视好长一段时间才开口,“我想知道,我们这边有人少了吗?”
“什么人?”
“少人了。”
“谁啊,什么时候走的?”
“没有吧,没听谁说啊。”
“害,3楼的老李,一个礼拜前走了。”
鄢祈坐直身体。
“他身体一直不太行,某天睡醒人就没了,那个女儿连夜赶回来,哭得惨喏。”
鄢祈焉下去。
“我怎么没听说呢?”
“这怎么能到处说。”
……
不对,不对。
鄢祈出声打断,“不是的,奶奶,我是问有没有人失踪不见了呀,还是隔三差五就失踪的呀。”
现在轮到奶奶们沉默,她们几个眼神互相交流一番,随后给出一个答案——有。
“谁,住哪?”
”丫头。”麻花辫奶奶又将手搭在鄢祈的手上,意味深长地拍两下,她身边的短头发奶奶语重心长道:“孩子,别问了。我们不管他是什么,去了哪里,只要他过几天平平安安回来就行了,我们人老了就是这样,不计较那么多。”
奶奶说她在计较,可她清除者就是这么份工作呀,这是她的工作内容。
“我只是……”鄢祈试着辩解。
“孩子,他很老了,人也糊涂,就算他真的有个什么毛病,你别去说,别去报警什么的,他很快就死了,别再去哪里接受什么治疗,指不定他得死在那边。”
“万一……”
忽然,麻花辫奶奶抽开手,其他人通通冷下脸,也不知道谁说了句狠话,“你再这样我们就不欢迎你来了。”
她们就像串通好的一样。
万一他用异能干坏事呢。
她身边围一圈人,兴许在座的每一个人都知道真相,只是谁都有守口如瓶的决心,她们的决心就写在眼睛上,她们的眼睛像刺一样,鄢祈不知道她们在捍卫什么?躲避什么?痛恨什么?
她起身一步步离开敬老院,出门那一刻,一阵风就刮过来,枯黄的叶子旋落到她脚边,她忽然发现,秋天来了。
比赛马上就要结束,鄢祈提前40分钟回到学校门口,找到唐岁岁与邹映言后她准备过去,这时候她瞧见一个熟人。
他为什么会在学校门口,也是为了席年么?
鄢祈缓缓朝着唐岁岁走去,眼睛却时不时回头看,生怕错过什么。
“鄢祈,你来了?”唐岁岁一见鄢祈激动大叫。
“小点声。”
“怎么了?”唐岁岁不由得紧张起来,邹映言倒是习惯鄢祈这幅做派,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见他们A五中的校花即霸王顶着一张雪白的脸从里面出来,瞬间等候的众人嘈杂起来。
“鄢祈,你姐姐……”唐岁岁话没说完,鄢祈便转身,挤着人朝鄢芷去。
“姐姐。”鄢祈一步跨到鄢芷面前,她身后几步就是熟人,她的许助教。
她不是在医院吗,怎么会来这?是鄢芷不甘心,让许尘带着她来比赛场地看看吗?可……昨天鄢祈特意去看了鄢芷,她姐昨天没跟她提这件事,反而是叫许尘陪她过来……
“你来接我么?”鄢芷见到她十分惊喜,兴许这开心里夹杂感动,一下子,鄢祈愧疚起来,她根本不是来接鄢芷的。
“……”鄢祈心虚地低了点头,不肯不否,“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鄢芷当然同意,还问了许尘的意见,不过许尘以有事为由婉拒而后独自离开。
本想着要放假,几个玩得好些好朋友一起吃顿饭,不过席年有事,出了考场后就跟着唐岁岁匆匆离开。邹映言又得去找姜语,故此今天这饭局只有她们姐妹俩,这也好,鄢祈也高兴。
还有更高兴的事呢,送鄢芷回医院时常医生告诉她,她姐体内「恶种」影响已全部清除,虽然如此,常医生建议鄢芷最好回家再待几个月。
鄢祈不明白全部清除不是痊愈的意思么?怎么不能回学校呢?而且要是早两天好,鄢芷是不是可以回学校考试呢?
这是深深的遗憾……
鄢祈不在她姐面前提,当天回家就跟她外婆偷偷打了个电话。
外婆比夏女士通情达理多了,只是外婆和外公两个人一起上阵居然都不能说服夏女士。
软的不吃,难就别怪我来硬的。
鄢祈心一硬,一脚踹开房门。
她妈正悠然坐在沙发上,脸上敷着面膜,一手拿着遥控,一手拿颗晶莹透亮的葡萄。这是什么时候买的,为什么夏绾要偷偷吃!
她还在生气,她妈先骂起人:“你干什么啊,鄢祈,你抽风吗?”
“妈。”鄢祈看着夏女士沉默三秒后突然大叫一声,给夏绾手上的葡萄都下掉了。
再她妈开口骂人前,鄢祈保持那个音量,一字一顿道:“我要接姐姐回家住!”
一颗紫葡萄从空中飞来,“啪”地落到鄢祈脚边,再抬头时,夏绾已经将面膜扯掉,她十分认真,严肃,鄢祈,这辈子都没见过她妈这幅样子,她只说两个字:“你敢!”
“我敢!”
面膜如一张印度飞饼飞来,“啪”地先落到她脸上,一片冰冷,再落到地上,犹如刀响。
为什么呢?
鄢祈看着妈妈气愤摔门的动作,听着墙上的秒钟摇出哒哒响。
面膜上黏腻清凉的液体顺着她的脸颊流下,她的心里顿时被粘起,滞重中她困惑不已,为什么呢?
她从来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