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街景,截然不同的心境。
凭借自己娴熟的蛇皮走位,水上月海未消耗过多时间,便敏捷轻松地躲过了与上次别无二致的流弹扫射。
人不能两次陷入同一种僵局,之前的教训必须要吸取。
有太宰治这个定时炸弹存在,读档次数必须尽可能的减少,幸而水上月海经过他一对一的地狱磨练已拥有了不俗的体术,只是身体素质略逊几分罢了。
她暗自推测,哪怕是与异能力者抗衡,也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延续之前不死不读档的传统好了。
上周目因为信息差和谋生需求的双重干扰,水上月海没来得及探索里世界玩法,这次自然要弥补遗憾,她决定去横滨的灰.色产业链碰碰运气,挑选一份最能接近黑.手党的工作,之后再见机行事。
——
嘴唇撞上了什么光洁的物体,质感细腻,温度灼热,脖颈处似有两把密密麻麻的小刷子挠痒着她,很奇怪,但并不令人觉得讨厌。
她吻到了一个人。
一个侵略感十足的年轻男人。
亮丽的赭橘色发尾在他耳梢往下几寸的肌肤处飘荡,将高档男士香水的柔糜气息灌入她已被硝烟味感染的鼻腔。
因为身高差,她的唇恰巧印上了这个陌生人的额头,好在对方并没有计较这个意外的打算,如果忽略被樱粉色浸润的耳根,他的表情甚至称得上从容恣意,一眼便可知是脾性热烈诚挚的人。
他抬起被皮质手套严密裹住的手掌,腕骨处折射出一块明绚的反光——水上月海身体腾空,被这人毫不费力地被拦腰抱了起来,因为受力姿势,她的头下意识地倾靠在他训练有素的胸膛上,他激烈轰响的心跳奏鸣曲与发声的喉管在她脸颊旁一齐震颤:“你这家伙,稍微注意一下自己的安危啊。”
“抓紧我。”他压得很低的嗓音从唇畔喷涌而出,她被洒在脸上针扎般的气流刺得浑身痉挛,手指抓在他银灰的西装马甲上,紧绞出一道醒目的褶痕。
吃痛的哀嚎声、流弹的破膛声、发力的嘶吼声……外界的一切搅扰都在他避难所般的隔绝中远去了,他与物理准则二律背反的异能力让两人飞旋腾空,视野中缩小成平面的地壳鼓起碎裂、掀翻其上的砖瓦拔地而起,他是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利刃,扫平了一切在她眼中十足困扰的障碍。
这是她和中原中也的初遇。
——
“我有哪里冒犯过小姐吗?”
太宰治仍在静静等待着她的回应,他将纤长的食指穿过锁骨前的领带,颈扣交叉处的蓝宝石随着动作起伏,摇晃出耀眼的光斑,被夺目的闪烁吸引,水上月海终于从神游中抽身。
条件反射地储存新的档案后,她望着太宰治幽沉的瞳眸,似笑非笑地开口:“没有喔。”
“只是觉得太宰君作为横滨知名的自.杀狂人,已经付诸行动了无数次却还是好好地活在世上,是因为根本就不想去.死呢。”
太宰治错愕地将自己璀璨的鸢色眼睛瞪得溜圆,耸肩的动作像只无辜的狐狸:“冤枉啊小姐,死亡可是人家梦寐以求的夙愿~”
“太宰君可以证明给我看吗?如果你真的这么期望的话。”水上月海的笑意终于因他拉长的尾音而真实了几分。
随着鞋跟敲击在地上的笃笃声,她上前一步,纤细的指尖缓缓裹上他的脖颈。
柔软的、脆弱的令人心惊的触感环绕在手心,太宰治竟毫无反抗之意,纤瘦挺拔的身躯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真是不可思议。
绷带翘起的边缘沙沙地剐蹭过她手掌的侧翼,被她置于掌下的动脉蓬勃鼓动着,连心的手指是人体最敏感的部位,道道电流沿着相触的部位流窜到四肢百骸,月海不禁有些悔意,认为自己脑子一热的想法太冲动了。
而与掌下温热的触感相反,太宰治的眼神冷酷得宛若极地封存了数世纪的凉刃,但更令人遍体生寒的,是他这时候居然在笑,唇瓣在斜阳打下的光线中泛着一点诱人的莹光。
水上月海耳畔回响起上周目——他捅穿她数百次前发出的那串笑声,她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后背和手臂的寒毛防御性地根根竖立。
“这样能让你满意吗?”太宰治做了个歪头的动作,脖子扭转的弧度牵动着她扣住他脉搏的掌心,这个姿势让她更方便地禁锢住了他,而太宰治全程始终神色如常。
无数次的死亡回溯让水上月海对他的微表情了如指掌,甚至能通过他眉毛蹙起的弧度推测出他大概在想些什么。
牢记住仇敌的偏好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不可否认这份惯性此刻给她带来了实打实的好处,她看穿了他平静外表下蓄势待发的攻击欲,因而救了自己一命。
千百次死亡的沉痛经验,让水上月海毫不犹豫地扑到地上,卷腿抻腰向后翻滚,躲开之后连击的子弹,过程中牢牢护住怀中的包装盒,里面存放着她挑选给中原中也的礼物。
枪口火辣辣的温度残存在意识里迟迟不肯消迩,顾不上缓冲脑内震荡的耳鸣,月海抓住太宰治意欲反剪她臂膀的双手,屈膝顶住他腰间便携的枪支,将其狠狠踢飞到几米外,期间撞到了不知是什么杂物,走火后迸溅出的子弹险些给两人射了个对穿,两人看似相拥实则钳制着彼此,默契十足地搂抱在地上滚了几圈。
突然——
表层幼嫩的肌肤被什么东西刺穿了。她条件反射地低头,太宰治用尖锐的利齿撕咬着她光裸的脖颈,深潭般幽谧的鸢眸映射出子弹袭来的金光。
躁动的弹壳“叮”一声,烧穿了头顶上覆盖地皮的野草。劫后余生的水上月海心悸地喘呛呼气,脑海里除了颈侧残余的灼人水光之外,竟什么也剩余不下了。
太宰治垂着浓黑的眼睫,凝神注视着她肌肤上的牙印,齿痕一点一点逐渐淡化了,他被她乱动的双腿紧绞了一下,便借力把浑身瘫软的她从地上抱扶起来,让她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胸.脯上。
硌住皮肤的碎石子唰啦啦地掉落在衣摆,腰背和膝盖肯定磕出了青紫,可痛感在盘旋蓄积的兴奋面前,早已被他忽略不计,他看到她两片粉唇上下张开,极为隐蔽地痛嘶了一声,于是他满心愉悦地笑了出来:“小姐炸毛的反应好夸张,可爱死了。”
废话,你个小兔宰治一言不合就开枪,刚才差点又狗带了,她的表现不夸张才怪啊!
水上月海简直想在他贱兮兮的脸上抽一耳光,但是她忍住了。
太宰治不愧是表情解读专家,轻而易举地捕捉到她复杂的心情,像黏糊糊的小动物一样语气幽怨地撒娇道:“小姐生我的气了吗?”
“人家只是在和你开玩笑哦,希望感兴趣的人在自己面前有明显的情绪起伏,这样的心情小姐一定能理解吧?你看——小姐遇到危险的时候,我可是第一时间就出手了哦。”太宰治着重强调了对他有利的部分,三言两语就把歪理诡辩成逻辑通顺的正常心理。
仅仅是听到这番话,水上月海脖颈处早已消散的牙印就作祟似的隐隐作痛,她喉头哽着一股怨忿之气,意有所指道:“和太宰君一样,我也想要你的情绪因我而起伏呢。”
不甘心。
不管是被杀也好,被啃咬了一口也罢,绝对、绝对要报复回来。
凭什么是他充当玩弄支配的一方?
太宰君,你的心神会因我而牵动吗?在你试图给我的脖颈套上枷锁的时候,我是否能借机控制你?
所以——
她主动前倾,在太宰治始料未及的眼神中吻住他的唇瓣,同他节奏紊乱了一拍的呼吸,交缠融汇在一起。
太宰治是初吻吗?
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她只清楚自己和中原中也吻过很多次,轻吻、啄吻、吸吻、吮吻、嚼吻、深.喉吻;在街道、在公园、在办公楼、在沙发、在战场、在床.上。
想到中也,这个糟糕的吻也变得没那么恶心了。太宰治蓬乱的黑发点染成了属于中也的赭橘,失神的双眸由鸢色化为澄澈的湛蓝,他由仇视的宿敌变更为她挂念的爱人,她的舌翻绞在他呼吸的沼泽里,深陷于交颈的亲密与甜腻,双唇缠斗中彼此都囿于窒息,唇齿间逼出暧昧的水声,在耳畔泠然作响。
他和她在恍然中不断下坠,化作仅剩本能**的野兽,撕下对方的面皮,在缠绵的瞳孔中发觉自己是早已化为恶龙的勇者。
一股激动的热流自体内融化,惬意的情绪沿着四肢百骸攀升到指尖,散发出登顶前兆般的绮糜气息。
沉浸其中,全然忘我。
太宰治的几缕头发在水上月海脖颈上摩.挲,身上清淡却又令人心神动荡的香味掠夺性地钻进她的鼻腔里,这气味复苏了月海所剩无几的神志,这个刹那,她的眼睛对上一双盛满不可置信的心碎蓝眸,她在最该沉醉的时刻清醒了。
掌心攥住的盒子霎时间挣脱了出去,与她手里的礼物一同摔在地上痛不欲生的,还有与她约好见面、却见到女友与他人忘情拥吻的——中原中也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