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失去生命为代价,她终于相信了他的爱 。
他们终于卸去了一切盔甲和防御,从身体到灵魂都赤诚相见。
中原中也平日里白玉凝脂般秀美的手,因争先恐后喷溅出的汁.液泼满一层黏稠的暗红色蜡油,他的手掌化身饥肠辘辘的饿狼,迫不及待地挟持住她纤长细白的手,嵌合——或者说啮食着她指关节的每一处神经,粗硬的腕骨来来回回地剐蹭厮磨,掌心相接处那稀薄得可怜的罅隙中,含吮着汨汨奔流的血泪,韧带越是暴怒地向外翻扯,筋腱就越是拼命地绞紧,缠裹着的两只手时而后仰时而前倾,在肆虐的风暴中随浪潮高幅涨落。
源自彼此灵肉的湿.热触感沿着蔓延全身的血管,一寸寸涌入酥麻酸涨的心口,在胸腔里激燃起灼痛的热焰,如热蚁噬魂般深彻地侵蚀遍全身的骨髓,两人在攀升天堂和直下地狱的极端转换中循环往复,无数遍共赴九泉,又无数次起死回生。
——
中原中也回光返照中蓬勃的生命力,在酣畅淋漓的鏖战中终究消耗殆尽。
从灵魂深处涌出的孤寂绵延了月海的全身,难以名状的凄茫唯独允许她保留一个念头:
绝不在这个没有他的世界活下去。
她终于体会到眼睁睁看着爱人死在眼前的绝望心情、感受到他曾咀嚼过千万次的无力滋味。
纵使重来后一切痕迹都将被抹消,他的离世也将永远留存在她记忆里。
她将永生永世背负起杀死爱人的罪孽,在灵魂里打上永远也无法洗掉的烙印。
——
可她并没有找到配枪或刀具,反倒在暗格内发现了意料之外的东西——
一支录音笔。
从磨损程度和质感光泽来看,使用次数不超个位数,手指螺纹的印痕,因其主人的疏忽,在笔体尾端清晰残留着。
水上月海点击按键播放音频,容忍了几十分钟信息价值极低的脚步声、鸣笛声、喧闹声后,终于听到了中原中也和一名男性的谈话。
——
烦躁粗鲁的语气:“有什么事非要见面才能谈?我可一点也不想见到你,该死的混蛋青花鱼。”
诡异的咔哒声。
“诶——这么不耐烦的话那我还是走吧。可惜了,月海小姐的秘密,中也永远也没机会知道了~”这个回转曲折的说话方式,甜软腻乎的尾音,是太宰治无疑了。
捕捉到女友的名字,中原中也的声音顷刻间严肃了起来,掺杂着被迫低头的屈辱:“刚才是我乱讲的,你别计较,接着往下说。”
细碎的电流声。
“中也真的要听吗?受打击的话我可不负责哦。”太宰治神秘兮兮地卖着关子。
“你赶紧继续,我可没那么脆弱。”
“中也知道小姐的异能力,是死后时间回溯吧?哎呀——竟然不知道啊,神经迟钝到这种程度,怪不得小姐无法依赖你呢。”
暴起的嘈杂声。
“这种异能力被察觉到的前提,你应该能想明白吧?小姐曾经死过了呢,气绝时的痛苦不甘,生命被碾碎践踏的无力感,小蛞蝓这个虚有其名的男友根本察觉不到吧。”
杂乱的碎裂声。
“隐瞒异能力的事情不是她的错,怪我太迟钝了,没有照顾好—?&*/#—”
短暂的消音。
“因为?#后遗症*;—记忆错乱#&!*=*?*忘掉了我*#…”
惊悚的嗡鸣声。
水上月海心跳加速,有种近乎本能的阻抗心理,警告她别再听下去。
但来不及了。
太宰治的每个发音都清晰地传入她的脑海里。
“我才是她真正的男朋友。”
醍醐灌顶,恍若隔世。
这道声音仿佛雷霆万钧的锤击,在她胸腔激荡出振聋发聩的轰鸣。
她想起来了。
——
“第一眼看到月海酱的时候,名侦探还以为是穿女装的太宰呢。”江户川乱步迈着放学小朋友般活跃的步伐,紧紧跟在月海旁边,好似被她丢在街头就会迷路一样。
水上月海不禁对自己的外貌产生了深深的怀疑,难道她和太宰治长得很像吗?
“不是啦,月海酱是笨蛋!名侦探是指‘既视感’哦,”明明没有把话说出口,江户川乱步却像看穿了她在想什么一样,小孩子闹脾气一样气哼哼地嘟起了嘴,“举手投足小动作之间的相似就不提了,让名侦探想想——是游离于人群之外的边缘气息,还有,好像时时刻刻面对着天敌一样紧绷的神经。”
“你们,关系很亲密吧?”
——
“治君,体术太烂了好困扰,你来做我的陪练好不好。”她把玩着他袖口缝制的纽扣,无比自然地倾靠在他的肩膀。
太宰治笑语晏晏,宠溺地来回抚摸着月海的发顶,她顺滑的黑发被他揉得蓬乱了些,却还是如同抛光的绸缎,乖顺地依偎在他的指尖。“宝宝,我什么时候拒绝过你?但是要先说好,不许喊累耍赖哦。”
“行行行,咱们拉勾做约定。”她后撤半公分,打着弯的双腿叠在他西装裤上,在以树荫缀饰的光影中,伸出蜷起小指的手。
他默契地回应她的动作,两人大拇指的指纹互相按压,扣了一个留不下印记的戳。
——
逼仄幽暗的棺.材中,太宰治从身后揽住月海的腰肢,高挺的鼻梁存在感十足地戳弄着她的颈骨:“刚才的死法里,宝宝最喜欢哪一个?”
密闭空间内的氧气几息之间便稀薄得令人气短胸闷,月海用舌.头浸润着趋近青紫的嘴唇,用鼻腔发出疲乏的气音:“嗯——”
意识到她没什么精神,太宰治像条缠人的八爪鱼将月海整个环抱住,打了个转让她正面着他,用酒后微醺一般暧昧沙哑的语气,引.诱她:“可怜的小姐,要喘不过气了吧?”
“乖孩子,允许你吻过来哦。”
她迷迷糊糊地凑过去,被他恃强凌弱地掐住下巴,他的嘴唇软绵绵得像梦一样,他的吐息清泠泠得像雾一般,她才刚刚放下戒心,一条湿.滑巨蟒毫无缝隙地捆绑住她恣肆亵玩,他被令人头脑发白的快.感太强烈遽然袭击,直到因缺乏氧气而濒临窒息。
太宰治就像外皮裹了一层糖衣的剧毒,一旦被甘美的气息所蛊惑,所迎来的定然是暗无天日的窒息与绝处逢生的甜蜜。
嘶啦啦的凉风随着他按下隐蔽的开关钻进棺木,水上月海气愤地对着他讲气话,两腮还未褪去醉人的晕红:“太宰治,我讨厌你!。”
“怎么和你男朋友讲话呢,叫治君哦。”太宰治以不容置喙的语气说着,将抚慰的亲吻像淬毒的蝴蝶停驻在她的眼睑。“浑身都染上我的味道,你应该高兴才是。”
无视了她猫挠痒痒似的反抗,太宰治餍足地将脸埋在她胸前,利用隐秘又最易见效的事后时间给她植入心理暗示:“你会更加更加喜欢我,一天比一天依赖我,只有我是你最重要的人,除我之外谁都不行。”
荒郊野外孤月高悬,缩在窄小压抑的古老棺.材里,她竟然产生了一种怪诞诡谲的安全感。
心口一阵酥麻饱胀,似有密密麻麻的针尖在颤悸不已的心房反复戳刺,她听到自己空渺飘忽的发问:“治君,你喜欢我吗?”
太宰治浸染着稠郁秽念的鸢眸,漾出甜腻到令人胆颤的笑意,激起了她生物本能的战逃反应,却被他宛如锁链的臂弯囚困禁锢在糜.烂的怀抱里。
“嗯,我喜欢你哦。”
“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要不然,被我吃掉好了?”
明明开玩笑的语气,可紧盯着她的怪物般欲壑难填的眼神,却让人不寒而栗。
——
幻觉。
这一切都是幻觉。
假的假的假的假的假的假的假的假的假的假的假的假的假的假的假的假的假的假的假的假的假的假的不可能的。
拜托,不要这样。
不要告诉她,杀了她无数次、折磨她那么久、化身为梦魇无数次让她惊醒的、她厌恶至极恨不得食肉啖骨的仇敌,竟是她鱼水情深的爱人?不要告诉她,给她烙下难以磨灭阴影的追杀,是她主动求得的情.趣?
太荒谬了。
录音笔上留下了指纹对吧?可中原中也平素戴着不离身的皮质手套,这支笔的主人不会是他。
是太宰治刻意制作了这份音频,结合后期剪辑来弄虚作假迷惑她的吧?
可是,记忆呢?
她的记忆是哪来的呢?
水上月海脚下一个趔趄,栽倒在吸饱了血.液、恶念满满地四溢铁锈腥气的羊绒地毯上。
她一手搓揉着磕紫的后腰,另一只手将害自己摔跤的罪魁祸首捧到眼前。
摊开的书页上明晃晃地印刷着这样一段文字——
“在催眠诱导或权威的心理暗示下,人们有极高概率被植入虚假记忆,或倾向于将无前后关联的回忆碎片串联为逻辑通顺的情节、以及把曾看过的电影小说判定为自己亲历的事件,并对其真实性深信不疑。”
这就说得通了。
否则怎么解释太宰治那个占有欲极强满肚子心眼的家伙,怎么会容忍自己女朋友和别人在一起?应该是“不管有没有记忆都只能爱我一个”类似的反应才合理。
稍稍放宽了心的月海,在军火库内选了支勃.朗.宁,让自己头顶绽放一株梵高向日葵,为死去的中原中也殉情。
作者君的碎碎念:
本周目结束——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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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落子无悔的新一轮赌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