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华胥 第3章 序章 - 下

“你到底是谁？”

声音越来越多，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莲音惊呼出声，也在这一瞬间惊醒，久久没缓过神来。

好诡异的梦……

莲音坐在床上，双手抱膝缩成一团，后背和额头因为恐惧而渗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你怎么醒这么早？”

听到了起床的动静，法音也迷迷糊糊睁开了眼，打着哈欠道：“昨天舞会看你还挺累的样子，没想到今天的茶会你倒是起得比我还早了。”

“昨晚睡得早，醒的就早了。”

怕法音放心不下，莲音半句不敢提是那个梦的原因，只随便找了个借口糊弄过去。

茶会向来是只邀请公主，因此也被称作公主会。

昨天才碰面的公主们又聚在了一起，有说有笑，但到底是里奥奈细心，定睛一看，便看出了莲音的脸色有些不对劲。

“莲音，你还好吗？”

见莲音躲到了一边去，里奥奈也瞧瞧跟了过去，小心翼翼地问着：“昨天看你脸色就不太好，怎么今天还是这样……要不，你还是回去休息吧？”

“没事，我只是今天醒得早。”

许是没有睡好的缘故，平日里同她们聚在一起无论怎么玩耍，莲音都不会觉得吵闹的，但是今天却因这阵吵闹觉得头有些隐隐作痛了。

“不要勉强哦。”里奥奈还是有些担心，一边道：“听说米露琪公主也是生病了，希尔杜殿下一直在边上照顾，所以都没来陪法音公主。”

“难怪刚刚一直没看到米露琪。”

本该是对法音说的话，却说到了莲音这里，听到“希尔杜”这个名字，莲音还是有些错愕，心里像有根刺似的，拔不出来，但稍有动静，又会隐隐作痛。

但她又很清楚，她并不喜欢希尔杜。

到底昨天是缺席了下半场，一直缺席尤为不妥，莲音拉起里奥奈的手，回到了茶会的人群中去，嬉笑依旧，全然没有发觉身后的树林中有一双眼睛紧盯着她看。

“所以，你到底什么时候去找法音解释清楚？”

在他身边站了许久，布莱德忍不住先开了口：“只剩下了两天时间了，希尔杜。”

“我知道，”看到回到人群中的莲音并没有本分不妥，希尔杜收回目光，压低的声音中有几分宽慰：“但是你看，她和法音都很开心。”

布莱德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难为你忍心放得下生病的米露琪，让别人照顾，大老远跑过来一趟！”布莱德的脸色不好看，语气更是好不到哪里去，“我还以为是你想清楚了才来的，没想到……你还是这副模样！”

本想着等希尔杜同法音解释清楚，自己好找机会补上，布莱德才愿意陪他来的，没成想等来的还是他的不作为。

“你不是为了她好，你是在害她。”布莱德攥紧了拳头，愤然转身，声音被压得很低，但仍不难听出他的敌意：“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法音发现了真相……你伤害的，可不止是法音一个人了。”

“我知道。”

这种简单的道理，希尔杜怎会不知道，从他看到莲音错愕的那一刻起，他已经后悔了。

但已经来不及了。

他终究是晚了一步朝她伸手……

就像后来她险些摔倒那时候一样。

抬眸望向笑脸盈盈的莲音，希尔杜嘴角不自觉上扬了。

也好……

只要她开心就好了。

他从始至终，都只是在守护她罢了。

就和从前还是艾克利普斯时一样。

尽管一直安慰着自己，但心是不会说谎的。

此时的希尔杜开心是真的，难受也是真的。

习惯性回头望了一眼莲音，却不知道她为什么发现了他的存在，竟望了过去。

四目相对，最先收回目光的是莲音，落荒而逃的是希尔杜。

心越发堵得厉害了……

不知道为何，他似乎看到她脸上的逞强。

果然……她又在勉强自己了。

手不自觉握紧了些，他加快了脚步，像是逃避，也像是做了某个决定。

片刻，莲音再度回头望去，树林里已然没有了希尔杜的身影。

可能，还是放心不下法音吧……

脸上的假笑僵了半晌，终究像无事发生一般，被她置之脑后了。

又是带着一天的疲惫入睡，莲音才闭上眼没多久，便感到阵阵寒意袭来，逼得她不得不睁开了眼。

又是这般——

还是昨夜的森林，还是厚重的看不见一丁点人影的迷雾，还是一样的声音呼唤着她！

“你到底是谁？”

连续两天的噩梦让本就心情低落的莲音吃不消了，捂着耳朵蹲下身去，喊出了声：“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要找我！”

“因为……你是莲。”

没有喊她的全名，那人的声音里有几分笑意，“来找我……莲，到这来……”

“我不去！滚……滚出去我的梦！”

莲音失声尖叫，再一睁眼，又到了清晨。

又是久久不能平复的心情。

望着镜子里越发浓重的黑眼圈和憔悴的脸色，莲音莫名有些心慌。

从成年舞会那天晚上开始，已经连着三天了……

一天比一天明显的声音，一天比一天更靠近她的声音……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接了把水又冲了冲脸，明天便是法音和希尔杜的正是订婚仪式，她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强打起精神陪法音选好订婚礼服。

一排排礼服被放在大厅里等着被法音挑选，莲音也是走进去了才发现，希尔杜竟然也在。

又是四目相对，莲音这次并没有逃避他的目光，面露微笑，礼貌地冲他点了点头，权当是打个招呼，并没有太多交流。

正要路过他身边，手忽地被抓住了。

“你脸色很不好。”

希尔杜的声音压得很低，似乎是怕被旁人听见，可语气中的担忧半点也没随着低沉的声音被压下去：“莲音，对不起，我不知道……”

连着几天的安慰在看到莲音惨白脸色的那一刻消失殆尽，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他现在哪还记得什么订婚仪式，眼里只有莲音写满疲惫的眼神和惨白的脸色。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她如此难看的脸色——

哪怕之前遇到再大的困难，面对再强大的敌人，她的脸色都从未有这般惨白无血色！

“我没事。”

冷漠地甩开了他的手，莲音快步走开。

和面对布莱德那个时候一样——

她不想听解释。

也不需要安慰。

哪怕这个人是她曾经有过好感的。

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抓了一把，疼得希尔杜一时间连呼吸都顾不上了，本能追上莲音的脚步，手却先一步被拉住。

又是这样……

希尔杜的心又是一紧，回头望着拉起自己手的法音，更是觉得无措。

这是他第三次错过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