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克莱尔脑袋里一团乱麻:“可是旅馆里面,只有我们四个旅客,和两个外地人,我们都认识啊!”
巴拉吉淡淡地笑了笑:“你们再回去找找吧。”
克莱尔浑身发麻,踉踉跄跄地退后几步,连作别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失魂落泊地转身离开了草地,拉长着脸经过贾恩教授,飞速朝旅店走去。
贾恩教授一脸莫名地跟上,在回去的路上,他们碰见了从村长家出来打算到西北边看看的迪莎和霍巴特。他们都对克莱尔发青的脸色和阴沉的表情十分困惑。
“克莱尔,你怎么了?”
他闷头往回走,不发一言,直到霍巴特上前抓住了他的胳膊,试图让他冷静下来。
克莱尔哆嗦着嘴唇,颠三倒四地讲述着自己在祭坛上看到的幻境。无论是妮哈还是贾瓦拉遭遇到的事情都让他心神不宁,十年来,他在想贾瓦拉就这样躲在山上不敢见人,对于村子里发生的事情也束手无策。
那么克丽缇呢?克丽缇会怎么样?他甚至怀疑自己可能回到旅店,就看到她的尸体。这种无边的恐惧侵袭了他的大脑。
“别,不要这么悲观。”迪莎安慰道,“倘若克丽缇有什么不测,也许我们可以寻求巴拉吉的帮助。她的那些神通,可能真的和戈帕拉有关系。”
“想想我昨天的胳膊,也是没多久就治好了。说不定这里面还有转机。”
她猜测,从巴拉吉的口吻来看,至少现在克丽缇应该还是安全的。可能她被关在某个黑暗的房间或者地下室,只需要他们搜查一番。
但是苏提琵还在旅店里,他们必须找个办法支开她。
在回去的路上,他们把这几天来的遭遇告诉了贾恩教授,对于克丽缇可能遭到迫害的猜想,教授也是悔不当初。他说,自己真的没想到原本被称为比哈尔邦最安全的村子会出这样的案件,说着还抽了自己两巴掌。
“这也不是你的错。”霍巴特说,“最重要的,是我们回去之后如何找到克丽缇。”
他有些悲观:“唉!你们……在我们这个地方,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是,我觉得这个村子里挺祥和的呀,村民们的关系也很好。一路走来,也没看到什么持械斗殴、拦路抢劫、当街杀人、骚扰女性什么的。”
你们平时过的是什么日子啊。克莱尔语塞。
“可能因为最近是丰收节,有很多游客在,所以才表现得好一些。”迪莎说。
“他们要是因为在为博伽梵举办活动,而停止了平日里的犯罪行为的话,那说不定现在克丽缇也还安全着。”贾恩教授自我安慰道。
“也有可能,但我们想去搜查下旅店。”
“我可以把老板娘支开。”贾恩教授自告奋勇。
考虑到他更熟悉农村的环境,作为老师也非常健谈,去引开苏提琵的注意力是最合适的。他们叮嘱几句注意安全,抵达了旅店里。
正午时分,斋戒开始了,所有人都返回了自己的住处。苏提琵也和他们刚来时那样,坐在走廊下整理着晚上的菜。
三人望着这个空荡荡而且安静的院子,齐齐地扭头看向了一楼。
麦克斯没有回来。
而从昨天晚上起,他们就再也没有看到索菲了。
这难道是个针对女性的连环案件?克莱尔的冷汗滴落下来。
他以自己身为外国人不习惯斋戒为由,向老板娘要点垫肚子的东西。苏提琵没有对他不遵守村子的戒律表现出反感,让他等着,自己去烤几个饼。
“话说回来,你有看见考尔小姐吗?”他问。
“没有啊,她今天早上没吃早饭,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的。”
克莱尔心中不好的预感更大了。他走到索菲的房门前敲了敲,里面没有回应。他想起来,最后一次看到索菲还是昨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到了晚上回来那时,就已经没有索菲的踪迹了。
迪莎走进厨房,协助老板娘揉面转移她的注意力,剩下三人跑上了三楼,回到霍巴特的房间。
克莱尔再次钻到了床底下,看着克丽缇留下来的那两个名字。
她为什么会只留下两个单词呢?她是不知道该怎么写,还是只有这一点时间,来不及吗?
她写在这里,是想要留给谁的信息?
克丽缇躲在这里,写下的这些东西,希望有人发现后去救她。但她遭遇到了危险,她不能留下更多。
苏提琵说的是真话吗?克丽缇真的离开了村子,还是说她其实根本没有退房?
克莱尔不受控制地想象出,克丽缇蜷缩在床底下,怀着最后的希望留下这些讯息。但是危险已经降临了,黑暗的手伸出床底,将她拖了出去——
“不,如果是这样,她的笔可能会掉在这里,那抓住她的人就会到床底下检查,从而发现这些字。”霍巴特说,“也许她只是急着离开,但担心老板娘把这里收拾干净,没法留下讯息,才在不起眼的床底下留了。”
“那这也……她的信息也不是给我们留的,而是随便给什么人。毕竟她也不会未卜先知,知道我们住在这里。”
楼下,迪莎的饼烤好了,四人在霍巴特的房间里啃完午饭,就决定立刻行动。克莱尔从行李里找出最好看的衣服给贾恩教授穿上,让他展示出自己最帅气的一面,约苏提琵到田间走走。
“现在太阳也挺毒辣的。”迪莎无奈道,“能成功吗?”
贾恩教授在厨房和苏提琵说了几句话,她就撂下手里的活计,和他走出了旅店的大门。
“还真约出去了?”克莱尔诧异地说。
迪莎耸了耸肩:“可能这就是年轻帅哥的魅力吧。”
他们合上院子的门,确保这里再没有别人。霍巴特指了指老板娘的屋子:“我们住的那个楼里都是水泥地,也没有铺地毯,地上没有任何的暗道之类的地方。那么也许苏提琵的房间有什么线索。”
乡下似乎都不怎么锁门,老板娘的房间也没有上锁。她的卧室里摆放着木制的床铺,床单和被套都非常传统。在床头柜边上有个梳妆镜,上面也放着首饰以及装朱砂和姜黄粉的盒子。
迪莎走到梳妆镜前,在镜子的左上角看到一张结婚照贴在上面。
“苏提琵结婚了?”她有些意外,“可是她的发际没有涂朱砂呀?”
“难道是寡妇?不对呀,她刚才还穿着大红色沙丽呢。”霍巴特也觉得奇怪。
那张结婚照已经有些年头了,大概在二十年前,苏提琵还很年轻。古怪的是,她丈夫的脸完全看不清,就像是被扣掉了似的。
“而且我们在入住的这几天,也没听到老板娘提起过她的丈夫。”
“这是什么又爱又恨的心情啊……”克莱尔感慨着。
“嗯,又贴在梳妆镜前天天看着,又把脸扣掉。”霍巴特也点头赞同。
除此之外,老板娘的卧室就是个普普通通乡下女性的房间。他们退出来,回到院子里,看向了角落里的那口水井。
他们住进旅店时,因为厨房那里已经接通了自来水,所以没有对井有多做观察。这么想来,虽然苏提琵可能是为了更好地做生意,但是村子有些人家还是没用上自来水设备,哈萨木·可汗还要去挑水洗衣服。
这口井的周围很干净,上面盖着块厚木板,摆着一株绿色的植物,不像是已经废弃许久的状态。
三人把盆栽和木板挪开,看到了露出来的梯子。
克莱尔顿时一震:“克丽缇在这底下!”
他迫不及待地掏出手电,照了下去。井下大概五米深,里面空荡荡的,没有水,也没有他想象中的克丽缇会躺在下面。
“我在上面给你们望风。”霍巴特说。
克莱尔率先爬了下去,来到了井下。旁边的石壁非常地冰凉,这里空气没有那种他以为的潮湿和恶臭,反而很干爽。他举起手电,看到前方出现了幽深的隧道,大概一人多高,可以供三人并排行走。
隧道非常长,他们沿着石壁往里走了几分钟。两侧的石壁很光滑,像是特地开凿出来的。
迪莎移动手电筒:“看!那是什么?”
他们的面前出现了用金色的颜料画在石壁上的梵文和壁画。那是一个跳舞的女人,她身姿婀娜,腰肢纤细,把右手放在了自己的头顶。
“摩耶。”克莱尔盯着那些文字呢喃道。
他陷入了深思,眼睛着迷地被那跳舞的女人所吸引。
她灵动的舞姿迷人至极,哪怕是最坚定的苦修者,都无法在这样绝伦的魅力下维持自己的修行。哪怕是弃绝者湿婆,也渴望拥有她的爱。
她的脸,她的五官,她的一眸一笑,都化作了克丽缇的模样。
他不由自主地跟着她跳了起来,越跳越快,手脚失去了控制。妙女子发出欢快的笑声,她越来越远,克莱尔心里一紧:“别走!不!”
他追逐着克丽缇的背影,她再次停下,把手放在了自己的头上。
克莱尔模仿着她的动作,紧接着,他感到自己浑身如同烈火焚烧,火舌撕咬着皮肉,全身的骨血都在融化。
他的眼前是扭曲的烈焰,在痛苦中,他沙哑着道:“摩耶之主,幻力之主!摩西妮啊!无人能够抵抗您。”
迪莎只看到克莱尔发了疯般地陷入了狂热的情绪,他浑身发抖,四肢抽搐起来,像是在跳着奇怪的舞,接着就扑倒在了地上,失去了知觉。
她抬脚向前,这时,一个可怕狰狞的阿修罗从黑暗当中跳了出来。它双目赤红,满嘴獠牙,吐着鲜红的舌头,挥舞着利爪扑向了迪莎。
那个阿修罗丑陋恐怖的面容让她肝胆俱裂,迪莎的尖叫卡在了嗓子里,本能地挥出了自己的拳头。
“砰!”
她的拳头砸在阿修罗身上,它不见了,露出克莱尔被打了一拳红肿起来的额头。
“啊——对不起——”
迪莎连忙收回自己的拳头,克莱尔依旧躺在地上,人事不知。这里哪有什么阿修罗,全部都是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