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不开花的树 第6章 星火

六月是掠影，栀子，朦胧，凤凰花，青葱，茉莉，欢呼，泛黄，连绵的雨，晚霞，芬芳，月亮，白裙，黏腻，泪痕，落日，月季，蝴蝶，烟花，高塔，奔腾的云，日记，凉风，落空，利刃。

同样也是惶恐，压抑，不安，愧疚，难过，挫败，期待，破灭和失去。

六月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又好像什么都发生了。不在意时间的下场就是被它忽略和遗忘。

这个月下了好多雨，总是突如其来，消沉到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又熬了好多无意义的夜。

有天晚上翻箱倒柜找高中的草稿本，却意外翻到了很多写到一半的手稿，花时间一一看完，又觉得没有继续写下去的必要，最后放了回去。

那个时候好像给我纸笔就能写，现在则是把所有一切都设定好了，反倒下笔困难，一个句子翻来覆去琢磨十几分钟，却怎么都不满意。

我告诉自己万事开头难，万事开头难，最后发现真不能这么说，一说就更不想写了。

其实更主要的一部分原因是内耗。

前两周是最严重的时候，跟朋友形容的样子是：我就像植物大战僵尸里的僵尸，内耗就是在啃自己脑子。

虽然僵尸本身可能并没有脑子。

孙燕姿在歌里唱：「夏天还是那么短，思念却很长」。

可我为什么觉得夏天很长很长，长到回忆被抹杀。

具体失去了什么呢？

失去了我在引用那句「求你在六月隐姓埋名来与我相见」时候动的恻隐之心。

失去了在我草稿本上留下字迹的那些人和故事。

失去了我认为有可能燎原的星星之火。

其中星星之火这个故事很简单，一句话就可以讲完：两个互相爱了五年的人最后决定在不爱了的这一年见面了。

我从始至终都站在女生那边，却又没办法告诉她我所知道的。

去年我说，无论出于什么原因，至少见一面吧。然后她义无反顾就来了。

她告诉我这个决定的时候，我只能想到一句话。

山不见我，我自见山。

我问她还有没有期待，节外生枝那种，她说没有。

后来我又问她，你认为故事的结局重要吗，她说不重要。

她说好奇怪，我明明是功利主义，按理说我应该会觉得重要，但就刚刚那一秒下意识觉得不重要。

我说我们不是只有现在吗。

这两天写的长日记像是要把之前遗漏的地方补起来，写着写着觉得全是废话。

后知后觉发现，原来痛苦也是有鄙视链的。

《我亦飘零久》里有一句话：「一个人并不能够因为自己承受了自认为足够多的苦难，就可以无视，甚至藐视别人的苦难。」

我明明一直记得，关键时候又总是忘记。

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在我幡然醒悟因为自己沉默而庆幸的那几秒里，愧疚翻江倒海涌来。

我想起在高中那个寒冷的夜晚，我因为那个男人的自私在寝室打电话跟他对峙，语气冷得像宿仇。室友都很安静，只有我一个人的声音。

后来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询问扣分原因，我如实陈述，他说即使xxx，也不能xxx。

大抵意思就是，你虽然是迫不得已，但也不能牵连损失我的利益。

我没说话，点着头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

God says to man,”I heal you therefore I hurt,I love you therefore punish.”

神对人说：我治愈你所以伤害你，爱你所以惩罚你。

人间真是荒诞又怪异。

……

——没有我你会快乐吗？

——不会，当然不会。

你不会知道这段对话是我在自问自答，也不会知道是写给你的。

我为你的理所应当而难过。

很久之前我问，为什么我的付出得不到回报。

所有人都在劝我不要继续了，我还是一头扎到里面。

从来是我看重你远胜过你看重我。

从来都是我爱你而深知你不爱我。

写到这又想到之前和朋友聊的辩题：「故事的结局到底重不重要？」

我一直坚持自己看重过程大过结局。

如果一件事注定无意义，只要过程值得那我还是会去做。

这个观点在上述「回报」问题得到了写实呈现。

我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

我问自己看重的究竟是你还是记忆中的你。

为什么你跟我在一起那么不开心，是因为我还是因为你自己？

为什么我永远把你放在第一位，我却只能是你退而求其次的其次。

没有答案，也不重要。

你看，我不是没有成长的。

开心吗，那就开心吧。

我们现在这样总好于那日没有遇见过你。

我如今已经放弃了“你一定要xxx这辈子才能xxx”的想法。

我很少再问为什么，目光再放远一点，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场游戏，重要的是玩不玩这个游戏。

“人生唯一的意义，就在于承担人生无意义的勇气。”

六月的利刃把我杀死在沙滩上，潮水没过口鼻，鱼虾啃噬身体。

太阳炙烤我的灵魂。

让我消亡于此。

——2023.06.27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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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