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不开花的树 第5章 那个夏天

前两天突然听到小幸运，不是田馥甄的版本，是一个男生唱的，唱功一般，感情也不到位。

我当时特别想切了听原唱，可在刷牙实在腾不出手，于是就这么听完了。

听着听着猛地察觉——是不是快高考了？

因为当时好像也在听这首歌。

记忆很模糊了。

高考前夕因为失眠申请了走读，晚自习下课后学生一窝蜂地涌出校门，路灯昏黄，能看见很多班里的熟悉面孔。

前排的一个同学问我毕业后要不要聚一聚，大概定了个时间，说恰好赶上他的生日。我说以后看吧，能不能再见都不一定。

去考场那天早上阳光特别好，光影透过道路两旁的树落在公交车里，倒真有一种前途光明的错觉。

从宿舍搬了很多东西出来，室友跟我大包小包挤在出租车的后座，已经忘了是怎么搬着重物爬楼，大汗淋漓收拾床铺，洗手洗脸，热得吹风扇都没用。

后来那天晚上感冒了，喉咙一直不舒服。

想跟班主任请假外出买药，他却说让走读生帮我买，然后随手一指，就指到了我当时喜欢的男生——R。

后来R把药让室友转交给我，那一瞬心跳突然加速。

晚上我给他转账，他没收，说没花几个钱。

我也不好再继续。

在开始考英语前的最后半个小时里，我去找菜居，他当时正在跟另一群人讲话。

我也忘记说了什么，好像是约定要一起干什么，有点没话找话，因为当时只是想引起R的注意。

考完出来，手里提着一大袋行李，校园广播在放《怒放的生命》。

等公交，跟朋友分享喜悦，说自己真的自由了，可以去做想做的事了。

没做太多的选择，直接在网上买了一个滑板。

然后我又出门，回了自己学校拿剩下的行李。

校门和宿舍门都没关，没什么人，很萧条。

走进宿舍看了一圈，才发现原来已经没什么东西可以带走了。

再往后，在一个雨天收到滑板，又在一个雨天返回学校。

班里有一部分同学的档案是我封装的，我自然也看到了他们的志愿。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完全可以用滂沱来形容。

一个个扫过去，看到R的，心里一沉，想的全是他肯定是要去山东了。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难过吧，好像也没有。

好像只是确定了一直以来都知道的事。

那天的午饭是班主任请的，我们一连几个同学都在，其中一个是他的课代表。

饭吃到一半，有人问他，知不知道班里哪些人在谈恋爱。班主任笑了笑，反问：你觉得呢？

那个时候才觉得他好像什么都知道，又什么都没说。

或者说，年少时期的喜欢太过明显，自以为掩藏得很好，其实在对方上课被抽起来回答问题时自己比谁都紧张。

大家返校离开时有人建议吃顿散伙饭，于是去了校门口附近的一家火锅店。

那家店的味道一般，我因为某些原因喝了两瓶啤酒，喝得很急，最后没忍住跑进厕所吐。

那是我第一次喝酒，量不多，但还是有点醉人。

某些原因是指我去得算早，坐到了菜居他们那一桌，其实主要原因还是R，我想离他近一点。后来他们一群人里另外两个女生来了发现没位置，打算换一桌，我识相地起身走了。

那时候大家都已经坐好了，就算想给我腾位置也要另外去搬椅子挤进去。

我转头坐在一群男生面前，其中一个是我高中生涯最后两周的同桌，关系一般。

他内敛害羞，跟我说话耳朵会红，我觉得他无趣，也就很少聊天。现在想起来说得最多的话好像是让他去小卖部的时候帮忙带零食。

我甚至已经忘记了他的名字。

后面一切感官都飘飘然了，四肢发麻，看镜子里的自己自带磨皮，情绪被无限放大，克制不住。

大家吃完站在火锅店楼下，我拉着菜居问他是不是要去上网的时候，情绪再也绷不住，背过身直接哭了。菜居手足无措，R上来拉我，我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在那抹眼泪。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那么执着地跟着菜居去网吧。

因为整个下午R都没再出现过，听他朋友说他跟另外两个女生一起去做头发了。

我给他发了消息，没回。

于是就再也没有找他。

那天的阳光特别好，后来再也没有哪个夏天的太阳能像那天一样，不热也不刺眼。

也再也没有经历过那样的离别。

好多人怀念2018年的夏天，我说我也是。

可实际上那个夏天我情绪一直不太好，循环地听《追光者》，固执地把R美化成我笔下的主角，还以他为原型写了一本书。

没什么人看，但周围的朋友都知道，他也知道。

在写那本书之前，我们的关系曾回光返照过。

R升学宴那天，我穿着一身白裙去了，进门的时候他妈妈挽着我的手，笑得很开心。

吃饭我坐在他朋友中间，听他们调侃说我见了R的家长，另外两个女生也在起哄。

晚上去唱歌，去的路上我跟他在车里吵了一架，谁都没有低头。为什么吵架也忘了，之后他跟其中一个女生提前走了，没跟我说。当时我跟另一个女生，还有菜居一起，偌大的包间只剩我们三个人。

有人在门口喊，说R在楼下点了烧烤，让大家下去。

我没动，女生切了一首歌，菜居也站了起来，说唱完这首再走吧。

唱的是《起风了》。

调太高我们谁都没唱上去。

我好想哭。

R跟那个女生坐在一起，坐在我对面，菜居也在我对面，他们在聊天，我举着手机在拍菜居，灯光很昏暗，拍得很模糊，根本分不清鼻子眼睛。

R没有要跟我说话的意思，就那么把我晾在一边。

回去的路上我骂他，他说我敏感，说我无理取闹，说他跟那个女生没什么，只是关系比较好。

也许是我骂得太狠了，第二天他就说，要不就这么算了吧。

他说你知道的，我不可能留在重庆。

他说既然你接受不了异地，那就分手，对谁都好。

R铁了心要分手。

我避而不谈，问是不是没可能了。

他不回我。

接着好多天我们都没说过话。

直到我们的共同好友说请大家吃饭，可能吃完这顿真的要各奔东西了，我们才见了一次。

那次见面很尴尬，共友坐在我和R中间，想要缓和我们的关系，可我和R全程连眼神交流都没有。

饭后共友想让R送我回家，我刚想拒绝就听见R说他还有事，然后往反方向走了。

可没过多久，我跟好友逛街，拐过街角的时候撞见R在店里帮之前那个女生拎东西。

太讽刺了。

原来他说的有事，是忙着陪人逛街。

回去之后我彻底斩断了这段关系，有种尘埃落地的踏实。

转头跟清和说起这件事，她言辞犀利一阵见血，说我谈个恋爱谈得连脸都不要了。

太痛了，像被扇了一巴掌，看着那行字懵了好久，但我也确实是被她这句话给骂醒的。

那时候还没有「恋爱脑」这个词，如果有，用在我身上再合适不过。

也正因为有过这一段，在后来这个词诞生的时候，我仍不觉得它带有任何贬义。

为爱冲锋陷阵从来都不是什么值得唾弃和鄙夷的事。

后来我想，如果不是R，我未必会在亲密关系中变成如今这幅清醒的模样。

那之后我们互相删了联系方式，消失在对方生活里。

八月底我陷入失恋低迷期，道理我都懂，可还是抑制不住地难过，写了好多信和字，看着照进房间的夕阳一点点消失，眼睛干涩到流不出一滴泪。

然后夏天就结束了，大家分道扬镳，连句再见都没说。

和其他人比起来，R更像是一个尘封在过去的人，没人会在我面前提起他。

偶尔有一两次，跟菜居出去吃饭，他提到R，说大家还是习惯性喊我当初给他取的绰号，惹得他很不高兴。

很难说清楚那是一种什么心情。

有点想笑，又有点无奈。因为那个绰号的确不好听，却耳熟能详。

我和R的最后一次见面，是在2018年寒假的同学聚会。

他瘦了很多，在饭桌上很健谈，和以前一样。

好巧不巧，他就坐在我对面，讲南北差异，讲他跟室友一起搬石头砸湖面上的冰，讲他去酒吧驻唱、参加校园十佳歌手拿奖。

那顿饭是他结的账，结完大家给他转钱，只有我很尴尬，没有他的微信却又不想去找他扫码，于是转给了一个女同学，让她帮忙转给他。

那次见面我们一句话都没有说，现在想来，句号就是在那时候划上的。

在R确定下大学后，我曾对他说：“祝你有个美好的未来。”

他说：“谢谢，我们都有美好的未来。”

他其实漏了一句话。

是相同的以前，不同的以后。

——2023.06.07

已经过去好久了，我还是能清晰记起R刚在一起时对我说的那句：“和你在一起，我有想过未来。”

那个时候我是真的相信他，也是他造就了我在亲密关系里的独立性。他跟我说，谈恋爱并不是要每时每刻都黏在一起，他说他有要做的事，看到消息会回我，也会分享日常，但不希望我把他当成全部，他希望我能专注自己。

所以后来我觉得爱情固然重要，却不是必需品，有最好，没有也能活。

有句话我说了很多年：我不是不相信爱情，我只是不相信爱情会发生在我身上。以前没有过，以后也不会有。

只是我仍然相信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那个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