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潇跟他们闲聊,苏衍用传音问于国胜:“听宣潇说你受过伤,战力大损,我还不信,没想到是真的。怎么搞的?”
他坐在这能感觉到于国胜身上的灵力波动,比三千年前差了一多半。
于国胜摸摸鼻子,眼神有些躲闪。他欲说还休半天,才憋出来一句模糊的搪塞:“我在人界多少受点限制,不小心遭天罚了。你怎么样?”
天罚是什么苏衍大概有点了解,于国胜不愿多说,他也没细问,把话题转移到了别的地方:“宣潇是不是知道临芜在哪?”
于国胜:“不清楚,没跟我提过。你知道的,他这个人有时候话不能说多,不能跟你说的事儿未见得就能跟我说。”
苏衍一想也是,只能再等,便又随口关心了一句:“你还没找到你令子么?”
说起这事儿于国胜就叹气:“没,一直没消息。这世界都是人族的世界了,我儿子情况又特殊,身上带着点封印类的东西,八成是变成了个凡人,凡人一生不到百年,找起来不比你寻临芜轻松。”
苏衍也并非很关心这个,他自己都一团乱麻,哪有心情关系别人,随口一提罢了。
于国胜也不想说太多,说起来心累,转了话题给他介绍起屋里的人:“那个翘着腿的姓王,大家都叫他老王,是异处局的人。异处局你还没了解过吧?是国家的办事机构,全名叫‘异常事件处理局’,就是处理那些科学暂时解释不了的事件的,跟以前仙门干的事儿差不多。老王是外勤部长,兼职二队长,就跟仙门长老差不多。”
“跟你们那个什么工作室一样?”
“对。一样一样的,只是老板不同。我们工作室宣潇是老板,他们异处局国家领头人是老板,嗯……就相当于皇上,一国之主。”
“那你们为什么要单干?”苏衍有些不理解。
同样的工作内容,直接吃皇粮不好吗?
“唉,你不懂。他们工资太低了,哪有自己单飞挣得多?”
“工资?”
“就是俸禄。他们每个月顶多七八千,我们单干一单就能七八万。”
“那为什么他们不单干?”
“这就是体制的问题了……以后我再跟你讲,这个不是重点,跑题了!”
于国胜换了个坐姿,继续给他传音:“宣和尚忙着交际,我给你讲讲这次的事情。这件事的雇主是张总,就对面那位,他上个月找到我们工作室给他解决一些公司上的问题——公司就是营生——我们解决的挺好,但是前几天他个人又出了问题,总被那些不干净的东西骚扰,就又找到了我们,可是张总的影响力和社会地位都很高——就是他比较有钱有名气,人脉很广,这件事就惊动了国家——就是朝廷,朝廷于是又派了异处局来调查,所以今天我们两边人就遇上了。看见老王旁边那一男一女没?都是异处局的。至于这件事的起因,你听我慢慢跟你说……”
苏衍一边听于国胜在脑子里讲故事,一边打量那个老王。
因为老王在打量他。
跟张总的打量不一样,张总从他进门之后眼神就时不时往他身上瞟,但也只是出于好奇,大概是因为他穿着打扮与这里大多数人都不同。
苏衍觉得那些衣服怪怪的,衣不蔽体,形式也古怪,并不想入乡随俗。
但这个老王在好奇之中还带着强烈的探究和戒备,甚至还有点跃跃欲试的挑衅,像是要用目光把他抽丝剥茧了研究一番,找到对方的所有弱点,看看怎么把自己的优势提到最高。
这种目光他在三千年前跟人互殴放狠话时见过。
“你听明白了吗?”于国胜在脑海里问他。
苏衍的目光就没在他身上过,看似坐的端正,实则目光乱飘。一会儿看看天花板,一会儿看看面前的桌子,一会儿打量屋里的陈设和几个人。
苏衍道:“明白了。就是张总把一座山圈起来对外开放供人游览还要收费,当时山上有些精怪闹事,被你们处理了。现在这个供人游览的即将开放,但张总身边却总发生怪事,夜夜噩梦,严重影响他的生活,所以他再次找上你们。”
“对,”于国胜接着传音,说出当下面临的困难:“我能察觉到屋子里有残余的邪气,但找不到出自哪,估摸着知道我们会来,提前跑了。可是我们一离开它恐怕就会摸回来,我们总不能轮流在这守夜。”
“当务之急,还是找到那些玩意儿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这栋房子。”老王弹了弹烟灰,“我看这屋子里肯定有东西。”
他身边的短发女人摊开手掌,好像在感受什么,片刻后说:“屋子里的能量波动并没有什么异象,未检测到可疑物体。”
说着,她忌惮的瞟了苏衍一眼。
屋子里除了张总都有修为在身,每个人身上都有能量波动,苏衍来之前她就检测过,当时的能量波动与现在没区别,苏衍要么是无修为的普通人,要么是他修为远超自己,所以自己检测不到。
可是她清楚,她在异处局能力排行榜上能排第三,放眼全国也掉不出前五,比她厉害的她都认识,其中并不包括这个“苏先生”。
如果他真是个普通人,景和让他来干嘛?看热闹写通稿给景和拉客户吗?
宣潇这才想起来,忘了告诉苏衍现在不流行古代那套“低调收敛显内涵”的做派了,现在修仙也“实名制”,他得适当外放一些修为,不然以后在人前动手会引起怀疑的!
而且,看来有必要抓紧时间给他搞个身份证了。
他正要跟苏衍说,老王忽然看过来,“苏先生,以前没见过你啊。做个自我介绍?”
“敝姓苏,单名一个衍……”
“‘语言’的‘言’!他叫苏言!”宣潇抢了话,笑道:“我远房亲戚,避世不出,清高着呢,我也是好不容易请他出山的,有点口音和小习惯,不好意思。”
苏衍对他给自己改名字这件事不置可否。
禺虢都改了,大概“苏衍”俩字也有什么忌讳吧。
王连看出来点门道,对宣潇说:“远房亲戚?没听说宣老板有什么亲戚啊。”
宣潇跟异处局打交道的日子不短,光是他知道的就有十来年。
他认识宣潇也有七八年了,从没听说他有家人,跟在他身边的就只有一个于国胜。
宣潇咳了一声,“年少轻狂嘛,老家是山里的,我不想留在山里,就一个人出来了。他们年纪大了不喜欢出门。这是我表弟。”
王连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多看了苏衍两眼,问:“苏先生看起来年纪不大啊,居然也能在山里待这么多年,不无聊吗?”
“在下……我今年二十有四。年纪尚小时山中俗趣倒也够消遣。”他客气的回答一句,还知道把自称换了。
“是啊,这不年纪大了就待不住了。”宣潇把话头接过去了。
王连却没打算放过苏衍,仔细打量他,指尖的烟已经见了底,他在烟灰缸里戳灭了,笑了一声,“少年成才啊。”
苏衍只是笑,没客气。
这满屋子人,除了于国胜和宣潇,在他眼里都跟光屁股小孩儿差不多,手上有几斤几两他扫一眼就知道。
王连身上那点灵力还不够他一根手指头掰的,“少年成才”四个字他担得起,不需要客气。
他一点没遮掩,那个女人却已经明白了。
苏衍不是普通人,他确实是个“世外高人”。
“那今天的事苏先生有什么高见?”王连拿出一根烟递给他。
苏衍没接,他站起来负着手说:“逛逛吧。”
张总赶紧也跟着站起来了,“苏先生请随意。”
通过王连和宣潇的反应他也看出来了,这个面生的苏先生恐怕有点手段。
王连看着没递出去的香烟,眼神晦暗不明,凝视着苏衍上楼的背影,把烟放回烟盒里了,小声问身边抱着电脑的戴眼镜青年:“小刘,怎么样?”
刘帆推了推眼镜腿,“局里没有这个人的档案。”
短发女说:“老大,这个苏言看样子是个人物,局里没有他的备案,要不要把人带回去检查登记?”
“你看宣潇像是会让我们把人带走的样子?”王连两手插兜,“齐梦缘,沈队长还来不来?”
齐梦缘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不知道,还有十几分钟才到三点。您知道的,沈队他从来踩点。”
别看宣潇看着也就三十来岁,长的干干净净的,换身白T恤都能装大学生,但其实圆滑世故,难搞得很,异处局实际上能跟他说上话的除了局长就是号称“活了一千五百年”的沈队长,沈队长如果在,说不定还有把苏言带回去备案登记的机会。
别墅二楼有一间主卧一间书房和一个小会客厅,苏衍脚下一点儿不犹豫,直接进了书房,站在博古架前,下巴微抬,“这是什么?”
他问的是一尊白玉马,马身线条流畅,呈奔腾之态,脚下是一圈祥云。玉质透亮细腻的不像是玉,倒像是一汪清泉外裹了层玉,里面光华流转,叫人移不开眼。
张耀:“这是我在一家古玩店买的,说是一千八百年前一位诸侯用过的东西,花了好几百万。怎么,这马有问题?是它害的我?”
“确实有问题。”苏衍说:“这东西太好了,不该给你。”
张耀张张嘴没说出话,不知道这是一句陈述还是嘲讽。
王连却从他认真的神态中明白了他的意思,把玉马拿在手里看了看,“我怎么没看出来哪有问题?”
“你年纪小,没见过正常。”苏衍随口一说,又看看别处,对宣潇和于国胜说:“这东西你们应该认识。”
王连不知道“年纪小”仨字苏衍是怎么看出来的,他今年三十五了!
宣潇和于国胜看了一会儿玉马,触手就觉得熟悉,可就跟提笔忘字似的,愣是想不起来,憋了半天,宣潇眼睛一亮,憋出来俩字:“是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