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潇不动声色的挡在两人中间,“衣服买了吗?”
眼镜男从墙角拿出一个箱子,“都在这了,您看看。”
宣潇翻了翻,七八套不同款式的时装,布料摸起来都很舒适柔软,他点点头,“你先出去忙吧。”
眼镜男离开了,宣潇把苏衍推进办公室里的独立卫生间,“你先洗个澡,箱子我给你放门口,你挑一件凑合的先穿着,回头喜欢什么样的我带你找人定制一件。我还有点事,得出去一趟。刚刚那个小眼镜姓孟,你有什么事找他就行。我晚点回来接你。”
然后宣潇又教他怎么使用淋浴。
临走时,苏衍问:“刚刚铁块……手机,手机里的人说起‘老于’,是禺虢吗?”
宣潇:“是他。”
禺虢居然还在,苏衍若有所思地打开淋浴头,放宣潇走了。
他有点纳闷,禺虢怎么跟宣潇扯上关系了?看来关系似乎还不错。
他俩什么时候勾搭到一起的?
卫生间门关上,里面传来流水声,宣潇松了口气,出门找到孟钊,小声说:“里面那位姓苏,他说什么你照做就行,这个月给你发双倍奖金。切记,别招惹他。”
他拍拍孟钊的肩膀,“我也是看你沉稳才让你来的。”
孟钊立马明白了:里面那位是个不好伺候的主儿。
宣潇走后,孟钊在外面又等了半小时,卫生间门开了。
他侧眼一看,心脏都跳漏了一拍。
本以为是个邋遢鬼,没想到是个俊俏郎。
苏衍洗干净了身上两千年积攒的尘垢,露出原本的面貌。
他肤色偏白,唇角像是天生带着一点弧度,使他看起来总像在笑。眼尾睫毛较长,收成一线,像是工笔精心描画出来的一样,精致到近乎有些惊心动魄。
从卫生间走出来时头发上还滴着水,他微垂着眼,手指从发根梳到发梢,水份便蒸发干净,长发干爽。
孟钊心说:“这还是位修为高深的大佬,惹不起惹不起。”
态度更加恭敬了。
察觉到孟钊态度的细微变化,他抬起眼皮,轻轻一笑,头发垂在一侧,有些沉,他微微歪着头,笑起来时竟带上了些妖气:“他走了?”
孟钊小心翼翼地回答:“走了。”
“你怕我。”苏衍负手在办公室里溜达,回头一问。
孟钊也不好坐着,赶紧站起来,“没有……”
“不必紧张,我不吃人。”苏衍在窗户前停下,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孟钊大着胆子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发现他好像没有换衣服,而是借着洗澡把自己的衣服也洗了。
原来那衣服洗干净了是一件黑色长袍,领口和袖口有暗红色的花纹,腰间系着一条黑色的绳子,勾勒出他的腰身。及腰长发刚刚洗过,虽然干了,但也没梳成发髻,随意的披散着。
这人是宣潇的朋友?他也在工作室干了三年了,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宣潇还有这样的朋友?
还有这一身奇怪的打扮。
是深不可测的神秘,还是故弄玄虚?
孟钊正在心里猜测苏衍的来历,忽然听见苏衍问:“宣和……宣潇,他是遇到麻烦了么?”
孟钊赶紧回答:“应该不会。这个案子虽然有些蹊跷,但也只是对别人来说。没什么是室长和于哥出手还解决不了的。”
“于哥确实可以,但宣潇……”他无声一笑,“你竟然觉得他身手不错?”
那和尚除了忽悠还会什么?武力值还不如当年给寺庙看门聆听佛法而悟道的大黄狗。
孟钊奇怪的看他一眼,“我们工作室最厉害的是于哥,其次就是室长了。别看我们人少,但就连异处局的人见了我们于哥和室长也得恭恭敬敬的问好。沈队长除外……”
他小声嘀咕了一句,苏衍没放在心上,他只是在想,连宣潇都能被人如此吹捧,现在的修行界到底是有多衰微。
孟钊其实年纪不大,也就二十四五岁,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带了一个黑框眼眼镜,手里一直抱着本和笔,看起来非常靠谱。
苏衍看着孟钊,突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问了一句:“你也是刚还俗的吗?以前跟宣潇是道友?”
孟钊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啊?”了一声。
苏衍发觉异样,没再多问,转移了话题:“我有些口渴。”
孟钊赶紧去给他倒水,一边走一边琢磨苏衍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但没等他想明白,手机忽然响起来。
“喂,室长……好。”
一分钟后他匆匆回来,“苏先生,室长让我送您过去一趟。”
其实他不说苏衍也听见了,他这双耳朵只要想听,楼下哪个员工打瞌睡他都能听见。
宣潇在电话里说:“苏先生现在忙吗?不忙的话你把他送过来,还是上次那个地址。”
苏衍大概猜到宣潇的用意,微微一笑:“有劳。”
这位苏先生做派太古,孟钊总觉得怪怪的,可也没敢多问,带他下楼上车。
苏衍不着痕迹的往四周瞟了一眼,这才发现接上行走的人原来都是短发,女人普遍比男人要长一些,但也有个别的女人更短一些。
如此不成体统居然也没人觉得不对,这就排除了一寺庙的和尚尼姑集体还俗的可能性。
看来此地风俗奇特啊。
孟钊开着车,忙里偷闲看一眼副驾驶的人,就见苏衍若有所思的盯着车外面看,也不敢打扰,心里却泛起了嘀咕。
室长和于哥联手都解决不了的事情真的存在吗?这个苏先生就是为这件事来的?
半小时后,车子行驶进一个高档别墅小区,停在一座自带花园的别墅门前。宣潇正在门口徘徊,看见车到了赶紧过来给苏衍拉开车门,“真是不好意思,也没让你好好休息一下,我这实在遇到麻烦了,有个不情之请……”
他让孟钊先进去,然后把苏衍拉到一边,“这屋里吧……”
“有邪气。”苏衍接上他的话,“我感觉到了。然后呢?让我帮你驱邪吗?”
宣潇笑了一下,“事有轻重缓急,临芜的事儿咱先放一放,反正你也不可能全世界漫无目的地找——不现实。现在没有头绪,你帮我把这件事了了,我一定帮你算出他在哪。”
苏衍危险的眯了眯眼,“你有口不能言,算到了也不能跟我说,这承诺要来何用?”
宣潇又赔笑:“话虽如此……但这件事对你来说就是举手之劳,你不知道,老于之前受了伤,现在比我强不了多少。我实话跟你讲了,临芜还活着,反正我已泄露天机,天罚免不了了,也不怕多说两句:你帮我解决此事,对你无害。”
老于身上有沉珂,限制他的发挥,虽然即便如此他在业内也算翘楚,但那是对比出来的结果——修行界比几千年前落后太多了。一旦遇上厉害的东西他也有些力不从心。
宣潇改行干这个已经一百多年了,从来没遇见过他们联手还处理不了的事情,这也是头一回。
不过他一点都不意外。
苏衍睡了两千多年终于从山里爬出来了,没人搞事情才不对劲。针对苏大爷搞出来的事情,他们俩半吊子能解决那才是怪了。
但苏衍注意到了他用的一个词:天罚。
占卜术不好修,说多了泄露天机会遭天罚,这是人所共知的,不用怀疑。
宣潇向他透露临芜还活着的消息也算泄露天机的一种。
所以他才会愿意跟着宣潇到这里,而不是直接去找临芜,因为他想找确实太难了,但宣潇在的话,就算他什么都不说,态度中也会露出来一点端倪。
他才刚苏醒宣潇就拉他来这,今日之事跟临芜有什么关系也不误可能,毕竟宣潇不能插手又不忍旁观,绕着弯子提醒的事儿也没少干,这样还能把天罚降到最低。
“带路。”
别墅进门是个大客厅,靠窗的沙发上坐着个中年男人,手腕上套着个手串儿,苏衍一眼就认出来是禺虢,他旁边坐着孟钊。
禺虢看见他很吃惊。
虽然知道他出来了,但再见面还是有些沧海桑田之感。
虽说渊源不浅,但算起来这其实是他们的第二次见面。
“禺虢……”
“于国胜!”宣潇用传音术跟苏衍解释:“禺虢这个名字不太入乡随俗,已经改成于国胜了。”
苏衍挑眉,表示自己了解了。
“苏……先生,”于国胜本来想叫一声苏衍,话到嘴边又改口,“过来这边坐。我们兄弟俩也许久未见了。”
苏衍不知道他哪来的自来熟,他俩明明就说过几句话,还是三千年前,但苏衍还是坐到了他身边。
宣潇对其他人介绍:“这是苏先生,我们工作室新来的,张总,各位,不会介意吧?”
被称作张总的是坐在于国胜对面的中年男人,挺着西装遮不住的啤酒肚,说话倒是小声小气的,陪着笑说:“没事没事,只要能把这次的事情解决了,来多少人我都招待!”
“既然是景和的人,我们当然不介意。”
后面说话的是坐在张总身侧的男人,三十多岁,穿着一身休闲装,有点小胡茬,眼如鹰,看人时好像要把人看个对穿。
他翘着腿,从烟盒里抽了根烟点燃在嘴上叼着。
苏衍觉得很奇特。
在宣潇工作室的时候他就见过两个这样的人,当时就很好奇。
人为什么要把着火的纸筒叼在嘴里?还冒烟,不嫌呛吗?而且抽烟的不止他,那个张总也跟着点了一根。
果然,时代不同了,人的一些习惯他已经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