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杀了这个女人。zuowenbolan
连西塞罗自己都没有想到的强烈杀意涌上了心头, 总是让密涅瓦忧虑的,过于善良和软弱的西塞罗,竟然会对仅仅只是得到赛特一个拥抱的女人产生这么大的杀意。
西塞罗过于冰冷的目光, 终于引来了雅兰的注意,她从赛特的怀抱里回过头去。
西塞罗站在阴影里, 她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她明明白白的知道,这个人正以一种十分冰冷的目光看着她。
赛特也看到了西塞罗,他微微松开了手,雅兰就十分识趣的从他的怀里钻了出来。
西塞罗这时才走了过来,脸上的阴影随着他走到月光下而散去, 他神色十分平静,以至于让雅兰有些迷惑刚才自己那一瞬感受到的危险是否真的存在。
……
融化的精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雅兰用掌心揉搓开, 交叉按住自己的脖颈, 一路抚摸下去——这是贵族女性才会做的精油保养,她曾在王宫里侍奉过赛特, 所以有幸接触了一些。这带着芬芳香气和神秘力量的精油,在这么久的时间里, 也确实保养了她的美貌。
身后的帘子晃动着。
“谁?”
西塞罗走了进来。
雅兰看着这个高大英俊的青年,扶着桌子站起来向他行礼——赛特在昨晚已经为他们互相介绍过了,雅兰成了赛特小时候的玩伴, 而西塞罗则成了赛特在罗马时认识的朋友,“有什么事吗?”
已经改掉天真这个坏毛病的西塞罗注视着面前的女人,露出一个阳光明朗的笑容, “只是过来问问你需不需要什么帮助——赛特特别叮嘱过我,要好好照顾你。”
雅兰矜持的说,“不用麻烦了——”
西塞罗却热情异常, 他的目光从雅兰身侧望过去,落在桌子上的香料瓶上,“是橄榄油和肉桂制造的香料吗?”
雅兰没想到西塞罗会知道,“是的。”
西塞罗在罗马王宫里养尊处优,他的母亲密涅瓦更是为了美貌常驻尝试过数不清的秘方,他对这样带着强烈刺激的香味十分敏感,“再加一些豆蔻,可以使留香更长久。”
“是吗?”雅兰所用的香料,已经是锡金的王族才能享用的了。
“我可以做一些给你。”
“那太感谢了。”在西塞罗的主动示好下,雅兰的戒备也淡了许多。
西塞罗走近了一些,雅兰身着褶纹衣,包缠式的衣服,勾勒出她身体曲线的同时,露出她修长的脖颈和平直的肩膀,雅兰有些不自然,却还是将涂抹上去的香料慢慢揉搓开了。
“沿着这里往上,会让你的脖子更细。”西塞罗只用一根手指,在雅兰的脖子上描出往上的轨迹。
雅兰侧首看着西塞罗,按照他所指示的方式揉捏起来,“你看起来很懂这些?”
“我曾经在罗马,侍奉过一位很有权力的贵族女性。”西塞罗完善着赛特给他设置的身份。
雅兰点头,“原来是这样。”
西塞罗从未对任何一个女性主动的示好过,因为以他的身份不需要如此,但是他却竭尽所能的讨取雅兰的欢心。没有哪个对人能抵御住这样的温柔,但雅兰还是始终对西塞罗抱有一丝戒备。
但当西塞罗将新调制好的馥郁香料送到她面前,夸赞她的美貌时,完全摸不准西塞罗有什么目的的雅兰还是沦陷了。
“你和赛特一起长大的吗?”赛特的上半生,对于西塞罗而言还是空白。他没有问赛特,但不代表他不想知道。
“是的。”雅兰被赛特叮嘱过,绝不能说出锡金的事,所以从前她在王宫侍奉赛特的事,就变成了玩伴间的一起成长,“那时候他还没有这么高,醒了就在旷野上追着天上的鹰奔跑,累了就枕在我的膝盖上沉沉睡去。”提到从前的事,雅兰的神色露出些温柔来。
事实上雅兰的描述,大多是以奈芙蒂斯的视角,赛特在她全部的回忆里,几乎没有回过头看她一眼。
西塞罗通过她叙述的语气,也仿佛沉沦进了那个他没有历经过的时间中,他觉得自己更了解赛特了一些,也更喜欢他了一些。
“能够再见到他真的太好了。”雅兰说。
她的感叹让西塞罗清醒了过来。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自己是赛特的全部,然而忽然出现的雅兰,让他心中一些在从前不敢正视的东西被挑破,显露了出来。
“是啊,太好了。”
面前是雅兰纤细的脖颈,都不需要锋锐的武器,只要手掌轻轻一扼,她就不会再出现在赛特的面前。西塞罗鬼使神差的将手伸了过去,然而在碰触到她温热皮肤的一瞬,西塞罗又猛地清醒过来。不是心中的善良作祟,而是他怕杀掉雅兰之后引来赛特的怨恨。
丝毫没有感受到西塞罗在刚才燃起浓烈杀意的雅兰仰起头问他,“赛特在罗马的那段时间,身边还有别的女人吗?”
西塞罗想了想,他充满嫉妒心的母亲,几乎不允许任何一个女人靠近赛特,连那些女官也是如此。
雅兰早知道会是这个答案,赛特一直没有忘记奈芙蒂斯,而她很快就可以取代奈芙蒂斯了。
一直没有考虑过赛特身边为什么没有女人的西塞罗,此刻也忍不住重新思索起了这个问题,母亲曾说找一个女人陪伴赛特,后来却不了了之了,是赛特拒绝了吗?为什么拒绝呢?
是因为面前这个女人吗?
丝毫没有注意到西塞罗危险目光的雅兰,已经开始幻想起自己取代奈芙蒂斯时的场景了。
……
赛特在埃及王宫中呆久了,听到了一个传言,关于年轻美貌的法老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派人去王宫外寻找一个年轻男人进宫的传言。
那些没有再活着离开王宫的男人,成为了一些埃及贵族诋毁法老的佐证。赛特无法容忍这样的污蔑,他没有去找奈芙蒂斯求证就把传播这个传言的人杀了。
因为是在埃及王宫里,又是当着许多人的面,赛特的行为引起了一些人的不满,奈芙蒂斯迫于压力,将赛特关了两天。赛特也没有解释什么,在从关押他的地方出来之后,他又在王宫里四处打听这个传言的源头,最终他找到了奈芙蒂斯从锡金带来的女官身上。
这个传言并不是女官自己宣扬出去的,而是因为带了太多男人入宫,被王宫里的一些其他护卫发现并宣扬了出去。在看到找来的赛特时,她还有些不知所措。
但赛特什么也没问,转头就走了。
之后,赛特和奈芙蒂斯的关系出现了一丝破裂,奈芙蒂斯感受到了赛特对自己的冷淡,她竭力想去修补,然而却逼迫的赛特离她更远。最终,赛特找了个借口暂时离开了埃及王宫。独立难支的奈芙蒂斯像是从前那样,选择让自己最信任的女官,去为她从宫外带来一个男人。
当那个年轻的男人被送进奈芙蒂斯华丽的宫殿时,本应离开的赛特,正站在宫殿的门外。早在找到女官时,他就已经明白了这一切。他尊重奈芙蒂斯的一切决定,包括她不爱自己。
宫殿里的奈芙蒂斯同样的煎熬,身体被填补,内心的空洞却越来越大,在天亮之前,赛特离开了这里。他走之后不久,死去的男人的尸体也被从里面运送了出来。
……
雅兰在门口看到了赛特,他不知道喝了多少酒,走路都是摇摇晃晃的。
雅兰扶住他的手臂,赛特沉重的身体马上向她的身上压了过来。雅兰支撑起他,扶着他的脸颊,叫他的名字,“赛特。”
“发生了什么?”
赛特推开她,往前走去,雅兰赶上去,双手搀扶着他,将想要靠在树下的赛特引进了自己的房间里。馥郁的香料香气还没有完全散去,串起来的绿松石帘子在被分开之后,又晃动着合上了,将进入其中的两个人的人影完全遮挡住。
然而赛特并不想呆在那样逼仄的空间里,他从里面钻了出来,扑倒在了桌子上。
雅兰看他颓丧的样子,就知道是和奈芙蒂斯有关——在此刻,她怨恨奈芙蒂斯的同时,又深深的嫉妒她。
“赛特,你喝醉了。”雅兰用从前小时候哄赛特的语气哄他,只赛特并不理会她,只埋在自己的双臂间,一次一次的叫奈芙蒂斯的名字。
雅兰将他遮挡在眼前的黑发拨开,看着他被谷酒浸染的发亮的饱满嘴唇。
赛特浑身都是灼热的热气,在他脸颊上,混杂着不知道是眼泪还是酒渍的晶亮液体。
“你说过会一直在我身边的。”
“为什么……你总是要违背誓言。”在奈芙蒂斯面前从来不敢吐露的苦闷,在喝醉之后,神智不清醒的时候全都吐露了出来。
雅兰扶着赛特的肩膀,弯下腰像是照料一个孩子那样的安抚他,“奈芙蒂斯已经嫁人了,她不会在回来了。但我会一直陪着你的,赛特。”
她的话对赛特而言,无异像是一把剖开他心脏的尖刀。
黑色的眼睫上沾满了泪珠,在微微闭起时,眼泪滚落下来。
“你说过不会离开我……”他始终记得奈芙蒂斯对他的承诺。
然而这承诺,早就粉碎过一次了。
雅兰知道这是赛特最脆弱的时候,她一点也不在意奈芙蒂斯和赛特之间会产生的嫌隙,她自私的只想趁机得到赛特,“只有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赛特的眼睫抬起来,与雅兰对视着,他已经分辨不出眼前的人是谁了,或者无论是谁都好。
碰触到赛特温热嘴唇的雅兰顿住了,她没想到赛特会吻她,那带着浓浓酒气的嘴唇,生涩的与她的唇瓣碰触着,赛特的额头与她的额头相抵,再也看不到平时那副冷静强大的模样,他反而乞求一样的对雅兰说,“留下来,只属于我一个人。”
“好。”雅兰几乎想也不想的就答应了。
她捧着赛特的面颊,主动的亲吻着他。
赛特的视线飘到门外,那里有一地冷冷的月光。
……
在院子里闻到酒气,隐隐察觉到是赛特回来的西塞罗找了一圈,也没有看到赛特,最后他发现雅兰的门是开着的,平时她休息的很早,门早就关上了。今天却很奇怪。
他走进去,闻到了更浓烈的酒气。
西塞罗看到绿松石串成的帘子在摇晃着,里面的人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他进来了。他走到帘子旁边,抓住几根摇晃的绿松石串,掀开,正看到对着门口的宽阔肩膀。
纹在深色皮肤上的金翅雄鹰仿佛活过来了一般,在黑暗中都熠熠闪烁着。
“赛特?”
赛特身下是雅兰,她没有注意到西塞罗已经进来了,她捧着赛特的脸颊,主动的吻着他,毕竟这是她一直以来都想要得到了。赛特低着头,埋在她的肩膀上,吻她修长的脖颈。
说是那吻,倒不如说是寻求归属与安慰一样的磨蹭。
看清了这一幕的西塞罗,只觉得仿佛是叫人砍了一刀,他从未想象过的疼痛,自他心脏向身体四周蔓延开了。
他一直认为,在赛特的心中,自己的意义就像是赛特在自己心中的意义一样的特殊。
然而……
他上前想要抓住赛特的手臂,将他拖拽起来,没想到赛特根本纹丝不动,反而因为他的阻碍,从黑暗中投来极其冷酷的一瞥。
在西塞罗面前,赛特一直都是温柔的,哪怕西塞罗知道他是自己母亲的帮凶,做过无数血腥的事情,他也相信赛特不会这样对待自己。然而这样冰冷的视线,直接将他冻在了原地。
雅兰连看闯入者一眼的时间也没有,她的目光再也无法从赛特的脸上移开——这个从前围绕着奈芙蒂斯的男人,现在正在注视着她。她不愿意让这视线有哪怕一秒钟的偏移。
“我们继续吧,赛特。”她捧住赛特的脸颊,将他的头扳正过来。
如她所愿,赛特正看着她。
只她不知道的是,西塞罗心中那让密涅瓦无数次想要毁掉的善良,在此刻从他内心的最深处,一层一层的裂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