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蓝洲人离开陆地下水,已经有近三十年的历史了,这对一个朝代来说当然不算什么,但对一个普通的人来说却几乎是大半辈子。人生能有多少个三十年够挥霍?而这段时间又足以给一个人带来多大的改变?”
A区社区办里大厅的电视播放着:“欢迎大家收看今天的《讲坛》。下面,让我们观看一则短片了解邓正明首领前半生的峥嵘岁月。”
边律拿着社保资料,正要回给他安排的办公室。常浩杰冒了出来说:“头儿,王主任说上头的今天要来考核,问你会不会搞3d类的全息投影,好像是D区中央的来了,查余兆忠案子的同时顺便路过我们社区办一趟。孟局长也会来,你不是一向做汇报什么的厉害,不表现一下吗?”
“是王主任问的,还是你自己想问的?”边律翻着文件,头也不抬,打印了需要的内容回办公室。常浩杰跟着他后头,上楼梯压低了嗓门嘀咕说:“头儿,边科长啊,这机关内要是有上进心,你就不能只干死活路,得让比领导更大的领导看到你的本事才能升啊。”
“浩杰,你说得对。但是我初来乍到,既然王主任没那意思,那我太冒进的话反而急功近利了。”边律说,“全息投影的事我会自学着的,你也可以搞啊,如果王主任要实在有要求了再办吧。”
边律敲响了办公室的门,跟里面的同事微微颔首,进去了。常浩杰叹了口气,小声哔哔说:“我要是一学就会,还至于现在只是个科员嘛。”
然而,所谓一学就会的边科长,在工作交流群中看到了王扬民@全员却无一人回答说我会后,默默发了个1,接着私聊戳了戳王主任说:我可以。
最后又第一时间地找了所谓的建模高手安老师。
-在不在?救人一命万死谢恩,帮我捏一个A社区办的模型我们领导要搞全息投影给局长看。
-[猫猫哭泣]
发出去他才想起,安境这个点好像在上课,但是安老师半分钟后回复了他。
-为什么不点赞我朋友圈?
-陪人家一起去听音乐会。
-[狗狗叼花]
边律:“你可不可以正常一点啊?大哥。”
安境:“那你能不能宠我一点啊?小弟。”
边律翻了个白眼,乐笑了,转而敲字过去。
-行。速度捏啊,我领导明天就要。
-要是我领导不满意那也免谈。
-边边你对你领导才是真爱吧……
-[狗狗泪眼婆娑哭泣脸]
边律呵呵。发了个‘国际友好手势’表情包过去。
于是找了外包的边科长,二郎腿一翘开始了摸鱼生活,给他安排的办公室座位也太妙了,虽然挤,但被挡在其他三个办公桌后面,领导进来第一时间从门那边的角度也看不到他在做什么。
既然都是机关内做事了,那就是急不得的,完全可以闲下来慢下来,把人际关系搞好最为要紧,顺便嘛,发展副业,陶冶一点国学方面的情操和养生之类的爱好……指不定哪天撞上了机会得了领导赏识提拔上去,体制内那都是看机遇的。
边科长之前在军区里混了几年,就是过分上进,吃了好些暗亏,如今深谙此理,摆烂是肯定要摆的,但是菜也都是伪装出来的。所谓潜龙勿用,该韬光养晦的时候就顺其自然,该发光发热的时候就抓准了风口尽力而为地干。
毕竟古夏国有言,真正的大佬从来不是那些一眼看起来很牛x的人,往往都是那些亲和恬淡看起来与常人无异的人。——正所谓大隐隐于市也。
偶尔跟女同事八八卦,难得跟男同事聊聊天,到点了的边律跟着大家伙一起出了社区办,正说打着招呼说着明天见。嘀嘀两声,众人见着一敞篷的豪车驶来,招了招手对边律:“哥们,请你吃饭,走一个?”
“哇边科长,你的土豪朋友啊。”年轻的小冰摇了摇边律说:“感觉好帅哦,有没有女朋友啊?如果他有那个想法的话,麻烦把TT推给我谢谢。”
“别了,实话,他渣得很。人也欠揍,我正在潜移默化教改这哥们的三观。”边律对她笑了笑,推开小姑娘的手,去开了副驾驶的门扬长而去。
边律上车,闭上了眼睛犯困,“不吃昂大哥。我一下午都在搞我的社保文件,到处跑累死个人,你直接送我回家吧,谢谢你。”
“跟我一起住吧。”安境说,“我下面挺好吃的。”
“你饥渴难耐吗。”边律转头过去想给他脸一拳。
“我下面啊,xia下mian面,物理的不是生物的。”安境瞪了边律一眼,两人对视,又双双别开了脸,冷了半晌后又齐声笑了起来。
于是到了安老师家的大平层,边律吃着他煮的泡面,嚼着虾米煎蛋,走去杵阳台看风景的安境。晚夜无风,城市灯光通明,星点璀璨,那个人明明没动,但已经闯进了边律的世界里烟火灿烂。
“要是我能看见真正的天空就好了。”安境说着,伸出去试着触碰,“我在蓝洲出身,只在纪录片里看到过蓝天白云、星星月亮,真想亲自感受一下什么叫日出日落、四季更替。”
“可是现在的地星上也看不见。”边律随口一提,“今天陆地上的瘴气浓度0.7,也还是看不清。”
安境吃着面望去雷同的高楼,说:“谁要是能实现我这个愿望,要我为他去死我也心甘情愿了。”
“呵,所以你真的是陆地派。”边律心情复杂,有些欲言又止,看向了安境的眼神带着戒备。
“我还真不是,我是地星派、人类派、希望派。”安境看去坐上了阳台摇椅的边律,摸上了他手,“边sir,我从来很想要一个战友,蓝洲基地终究不会是人类繁衍的长期居所,你也说过,这是文明的倒退、和对外来未知力量的低头和屈服。我们是初升的太阳,肩负着传承人类火种的希望。”
“你好中二啊。”边律看向了坐小圆桌的这人,他洗过澡了,穿着睡袍,短发湿漉漉地散着,脚上惯例套着那双人字拖。
“你为什么柏拉图啊?”边律俯首垂眸想凑过去,却被安境别开了脸,波澜不惊地说:“我有病,不是艾滋,心理方面的,总之是我做不到。”
边律立马坐正了,叠着手满脸不爽:“我操。”真是炸裂啊,这尼玛渣男一个居然是搞纯爱的,还是他看不上老子?不做的话好歹让亲一个呗。
“唾液里面细菌也挺多的。”安境一本正经解释:“总而言之还是卫生点好。我有个肛肠科的朋友,据他所说……很容易得病,什么痔疮、肛.门松弛、有些不注意的甚至搞得大便失禁了,怪吓人的。”
“闭嘴大哥,我不想听医师叮嘱。”边律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下心情——日了狗,这尼玛叫个什么事啊?咋的现在饥渴难耐的人又成了我咩?
“那你跟他们也……”但他还是很能找心理慰籍的,至少说明安老师这人洁身自好,从不乱x。边律调整着心态,眨着眼睛期待地看向了安境。
“我跟他们都下面的。”边律石化了,然后被一道莫须有的天雷劈中,啪啦碎了一地。
“我做不到,我俩就这样吧安老师。”边律起身提起搭沙发上的衣服就走,像是有点生气,还有觉着尴尬烦,再待下去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边律——”安境喊了一声,边律果真脚步一顿,他回头,冷着脸却实话实说:“别太认真安境,我跟你只认识半个月不到,咱俩都没必要。”
“挺好的。”安境笑笑,从柜子里拎了红酒出来,还有两个高脚杯,倒酒,递给了边律,贴耳悄声:“我也觉着都没必要,走什么心啊,用肾说话。今晚就睡这儿,明天我请你去吃正宗的烤腰子。”
“我真是……”好生气。边律接过了红酒,一口闷了,突地想起了问他:“你不是酒精过敏吗?”
“我骗你的。”安境一笑,也慢条斯理地嘬了口。这渣男也真是该死的迷人,边律让他给倾了半杯转而也慢慢地品味了起来。
“酒酿虽好,不能贪多。”安境突地放了杯子,把边律推倒在沙发,他扣上了边律的手轻声问:“你会不会?要不我教你。下面先要把水烧开。”
边律乐疯了,笑得险些让暧昧气氛进行不下去,“说点人话好不好?你怎么时不时就要装个文艺逼,我其实很想听安老师你说点污言秽语的。”
安境啧声:“你不也爱装,有时候比我还能端。闷骚一个,我随口说一句下面你他妈秒懂。”
“这是老早的梗好不好?再说了,你如果不想,干嘛让我来你家请我吃这顿晚饭。”边律抚上了他的背脊,像是期待,像是鼓励。安境也特么好笑,埋着头带笑吻了下去,说:“行,今天就我来烧水。”
夜色撩人,他的舌温柔缠绵无边,安境听到边律很低很低地嗯了一声。
良久,安境累了,也睡下了。边律理好了他的睡袍,拧着帕子替他唇角擦拭。他怎么可能需要人教,这种刻在基因里的本能分明就是生物共性。
他不困,外头纷纷扰扰,里头的安静让他心悸,边律轻轻擦拭安境的脸,看他实在疲倦没打扰。——唉,怪怪的,绝顶的快感放肆之后,宛如火山喷发后冷却,边律感到了莫大的虚妄和空寂。
他点了一根事后烟开始抽。
多年前,一个人刷题备考时那种吃力感再度泛起,放学路上回家,脑子里钻研的都是下一步该怎么解。这次却不是书太难,而是人太难,安老师就是一本包装精致的哲书,写着他一知半解的文字讲着他一知半解的道理。
处着好辛苦。算了吧,没意思,术业有专攻,他做不到走肾不走心,很显然边律不是这块料。
好在发觉为时尚早,还没病入膏肓,速度了断吧。
他起身刚准备要走,外套晃倒了茶几上的一小遥控器,边律不认识,捡起来还以为是播ppt用的那款,随手摁了摁,眼前浮现出一个自己模型的3d全息投影出来。——这个边律倒是知道,是科技巨鳄WD公司推出最新款的赛博保姆,除了只能看摸不到之外,自行设定外观的玩法满足了消费者的各类xp。
总而言之,一串数据而已,就像部分发达地区的,养的赛博狗赛博猫赛博鸟,都是假的,但总有人愿意为了情绪价值而买单。目前这个方向也已经形成了一套相当严明的法规和完整的产业链。
尤其可圈可点的是,一款机型被注册后,只能被号主本人激活登录,赛博宠物们也像滴血认主一样在号主在时才能获得所谓的‘生命’。
边律看着那款长着自己脸的赛博娃娃。他以前一直对这些东西有恐怖谷效应,从来是敬而远之,但今天却离奇地淡了些反感。他关了投影仪,转而看去睡熟了的安境,对这人眉间落下一吻。
随着边律离开的门响,安境猛地睁开了眼睛,也拿起桌上那只投影仪,对上了已从边律切换成了自己皮肤的赛博娃娃。问:“他算是入伙了吗?”
安静回答说:“不知道,但看起来他挺信你的。”
“那就没白费功夫。”安境好累,瘫倒上了沙发,揉捏着嘴和脸苦哈哈地嚎真是受罪,太深了也。
“真是舍身取义啊。”安静话音一落被关机了。安境自言自语说着:“他么。不全是为了组织。”
真的不是小黄文,捂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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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