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化 第11章 第 11 章

“这游戏的设定一开始不是这样的。”安境在话筒那边絮絮叨叨地解释着。就连边律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为了个游戏同意跟他打这通电话，问题是他对打游戏啥的一向不感兴趣啊。

“就是你觉得不对的那个点，其实是故事背景是人类文明侵略人鱼领地，就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给印第安人带来灾难一样。”安境像是在吃什么嘎嘣脆的零食，听得人很烦。

“但是如你所见，原故事内核过分黑暗了，有点含沙射影文明当今的我们海底基地，毕竟自蓝洲建成以来，据查海里已灭绝了不下百种生物。——原本不属于海洋的人类迁居下水又何尝不是一种刻意的生物入侵呢？”

“嗯，好，了解了，那就这样吧，挂了。”边律明明还吃着饭，听他嚼得都又饿了。

“哎，边sir。”安境突地低着嗓音喊了他声，“我跟人打电话煲一般都是两小时以上。”

“我没话说了。”边律诚实得像个老实人。但可惜安境看不到，这人嘴角比AK还难压。

“那你就听我跟你说呗。”安老师一如既往地主动又熟练，边律猛地想起了某纪录片里的那句名台词：春天来了，万物复苏，又到了动物们繁殖的季节——他顿时笑意冷却。

“安老师，你怎么会教思政课，按理说你应该教生物课啊。”边律开始莫名地阴阳怪气，“比如研究一下人体受到了什么样的刺激，才能使得血液充入海绵体……这一原理？”

这些关键词跟男性某生理需求有关。

“……”安境罕见地沉默了。嚼小熊饼干的嘴都愣住了，良久，他说道：“我是柏拉图。”

“你被夺舍了？”边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安境回答：“非性的，理智和精神层面的契合，追求真理和理想的关系。我不做.爱。”

“哦。”边律心情诡异，尴尬袭上浑身，迫使得他突地挂了电话。手环震动，又弹出安境似乎着急了的消息：

-你如果，想跟我试一下的话。

-那我为了你也不是不可以。就是，额，我帮你摸一下下。我自己是绝对绝对不可以的。

-[狗狗委屈]

边律终于等到了，二度拉黑……但在点删时手指竟然犹豫了——关键在于好像是我先挑起的这种话题？我删他是不是太不厚道。

又把他拖了回来。安境果然发消息叫嚣着：你又拉黑我？是不是？我网好着呢但是消息没发出去，时间很短，但是你又拉黑我！

-[狗狗委屈]

边律：不要发这种表情包，很傻逼啊。

安境：就发就发就发就发就发气死你！

-[狗狗委屈]×10

边律：再发真删啊。

安境没回复了，正当边律以为他下线了。

-[狗狗鄙视]×520

原来是网卡，一时间加载不出520张表情包，边律黑着脸关了手环也不想聊下去了。

他回了趟家，有他爸妈存的30万外加政府补贴20万再加上贷款了20万，买了套地处蓝洲D区70平米的一室一厅。

也得了空，最近都是文字沟通，边律好好地跟他爸妈通了个电话，一些无关紧要的家里长家里短，从上了大学自工作以来他也跟父母越来越没有了话题。果然人的眼界都会随着经历和阅历而改变。

现在的边律军衔为正营职少校，相当于地方的乡科级正职，也正被组织调任成了A区社区办科长；二十八岁的正科也算前途无量。

他挺满意现状，就是觉着这房子没打算好，开始还以为就在军队里干一辈子文职，结果这一调任他买的这套房子就空了没人住。装修好歹也花了十来万，他现在也舍不得卖二手，只好先租出去了。

这一折腾就是三五天，小广告贴出去等租客，还得等人家上门来看房子满意不满意，连着四个租客都是看了房嫌这嫌那儿的，可给边律烦得都直接撂下想找中介了。

可算，今天又沟通了个妹子，说是行李多就急着找房子住下，看视频觉得户型不错来了多半就能敲定了。边律打起十二分精神，跟她联系了之后，自己也在去了五星广场说要帮她搬搬行李。

几乎就在边律到五星广场的同时，一辆绿白相间的出租车到了，大包小包拎着下来带着墨镜眼熟的程佳澄。

她待看清后一笑：“哎？这不是边将军吗？”

边律一手一个，帮程佳澄提着行李箱，才发现这小姑娘话可多，一路上絮絮叨叨可劲儿说个不停。边律默默听着，忍了又忍好奇心，还是没能问出口有关安境的事。反正他也不瞎能看得出来这姑娘跟他关系匪浅。

没想到倒是程佳澄主动提起了，她一进门就咔擦跟安境拍了张照片过去说：“瞧瞧我遇见谁了？边将军，你就说羡慕不羡慕吧？”

安境立马一个通话拨了过来，清了清嗓子：“澄澄，你怎么跟他在一块？”

收拾屋子的边律听之挑了挑眉。

“麻烦你正常点。”程佳澄丝毫不给他面子，隐有怒气：“安境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不准在除了家宴的任何场合叫我澄澄。”

安境啧了声，瞬间本性暴露：“就一称谓瞧把你给害臊得，这点情调都不懂你以后怎么跟人家处对象。”

“我处不处关你什么事？”程佳澄掐断了通话，面色不悦，转身对上边律的打量，她又挤出了个假笑：“额，边将军，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我跟安境，害，我们俩打小一起长大的穿一条裤衩的铁哥们，但是两家吧，给我俩订了个娃娃亲。封建得很，老一辈就爱搞政治联姻那一套。你，你别误会。”

边律接了两杯水，递给她，也顾自喝了起来，好笑：“我误会什么，他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们……额好吧，安境他人就是那样的。”程佳澄说：“他爱闹着玩，你别往心里去啊。”

“闹着玩？”边律一顿，摩挲着手里的海袋，又失笑了声将眼神掩下，“也是，像人安老师这种，一看就知道是万花丛中过的老手。”

“我，我就租这里了。”程佳澄岔开了话题。她四下看了看房型，一笑，很是满意的样子，“边将军，看在熟人一场，给我打个八折？我可是调任D区工作了，以后要长租的呢。”

“好。”边律答应了。也对她报以个得体礼貌的笑来，简单地跟她介绍了两句水电气。沟通良好，程佳澄也就立马交了三年房租，边律可算将这边的事情料理完了，交了钥匙跟她作别。

出了宅区，冷风吹过，蓝洲人知道，这是基地换气的时候到了。边律倒是穿得厚，还是觉着身上凉飕飕的，他带上耳机散步想着订票再回趟F区老家，回去看看屋里种的盐紫菜是不是可以吃了。

半路上他接到了安境的视频通话。

边律本想直接挂了，但浏览器弹出个新闻，本是滑走那条消息，却还是不小心地点了接听，他对上了安境带着耳机正写字的侧脸。

那边光线好些，在书卷气的加持下，衬托得安老师好一派人模人样。边将军动了眼皮，像他是主动那样率先开了口：“烦不烦，中午不是才聊过吗？”却听不出责怪的意思。

“中午只闻你声没见你人。”安境没抬头，依然写着他手上的什么报告，勾唇笑了笑。

这人一贯的熟练让边律心里很不是滋味，莫名觉着不爽，自己反而成了被掌控的一方。对于这种花心的孔雀，他本不应该当真的。——但孔雀这种生物，确实漂亮又矜贵，一旦开屏再怎么不感兴趣他也会看上两眼。

“安老师，你跟程佳澄的娃娃亲是真的？”

安境一愣，收了钢笔，“我确实会跟她结婚。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说到意外，他抬眼透过屏幕看去了边律，没有明说，但也不需要说，边律知道他是在暗示自己。说：“我做人做事一向求稳妥，意外的后果，那也要看是否承担得起才是。”

安境：“做人做事要是都缺乏创新冒险，那咱们社会又怎么能创新进步，可况你又怎么知道这是不是赔本的买卖呢？”

“我听过一句话，性格大胆且富有愤青精神的人，多半是来自一个富足家庭和充满爱的环境，来自经济和父母的支持给了他们可以试错的勇气和坚定。”边律的嗓音不冷不热。像是自嘲，像是羡慕，像是感慨，像是嫉妒。

安境：“我在跟你谈爱情，你在跟我谈三观。”他有点生气，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被边律岔开了话题。——敷衍我也就算了，怎么还非要扯上家庭经济什么的，搞得我很俗啊。

“你不是柏拉图吗？那咱们就得讲三观。”边律就爱跟他辩论，“一段良性互助的关系难道不是建立在彼此三观一致的基础上？安老师谈了那么多个，你从来没走过心吧。”

“所以你想表达什么。”安境的脸冷了下来。

“没什么啊，就是觉得我俩挺不一样的。”边律似乎是进了车站，耳边有点吵，听得安境一个劲地烦躁不耐，“带耳机了吗？你那边吵死了，我听都听不清你在说什么。”

边律哼笑，把耳机蓝牙断了，开了扩音问：“你说什么？我也没听清楚。”

嘈杂的声音更大了。安境一直看着屏幕，也当然注意到了他不加掩饰取耳机的动作，说：“边律，我听清楚了。但是我觉着我俩挺像的，都是个看谁不顺眼就怼谁的刺头。”

边律还想开口，屏幕骤地被安境掐断了。这人居然生气了，边律倒没愧疚就是意外：这花心大萝卜难道是因为泡不到我而生气？

“有病。”边律嘀咕了句。其实不是说安境，就是觉着自己这么些天来的期待也是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