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湖金 第5章 第 5 章

聚会被迫中断，古小娘子三人一时想不起其他的去处，加之又觉得有些累，于是纷纷告辞。博彤见三位同伴同时告辞，自己也转身回了丞相府。

到家时，两位表妹刚刚上完课，见表姐回来，高兴不已，博彤陪她们玩了一会儿，午饭表姐妹三人一起吃了，饭后各自午休，一觉睡醒，竟然恍惚有些不知身在何处。

正发呆，忽然前院来报信，说有一位侍从模样之人，送了一盒新酪过来，说是给博小娘子的赔礼，问博彤要不要收下。

一盒新酪作赔礼？不用想，博彤就猜到了这送礼之人。

“收下吧。”

仆从匆匆去了，过一时提着一个盒子走了进来，随着盒子一起进来的，还有一封花笺。

“那人的主人说，一共扰了四位小娘子的雅兴，但其他三人他不知是谁，还请小娘子惠告地址，他分别再送赔礼过去。”

博彤接过花笺，小小一封，不过半个手掌大小，还带着一股淡淡香气。她也不看，只在手里转了一圈，说：“去告诉那人，就说赔礼我代表其他三人收下了。贵人的心意我们已经心领，就不劳再破费了。”

仆从领命，出去回话。博彤让人把盒子提进来，随手将手中花笺一扔，细看盒子里时，果然是三碟新酪，并干果点心等，与她们今天在登繁楼点的一般无二。

博彤笑了笑，命冬青去请两位表妹来共吃新酪。今天在登繁楼没有吃过瘾，现在既然送来了，自然要好好品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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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博夫人一回府，就知道了有人给博彤送礼的事情。晚上吃饭前，她问博彤具体是怎么回事，博彤轻描淡写：“今天在登繁楼与人聚会，没想到和人冲撞了，当时已经说清，没想到下午还派人送了赔礼过来。”

博夫人想深了一层：“那个人是故意与你冲撞的？”

“不算故意，多半是无心之举。”

听博彤这么说，博夫人放下了心。她虽然鼓励博彤多往外去走走，却也担心别有用心的人打博彤的主意。

“眼看千秋节一日日临近，街面上肃查戒严越加厉害，这几日你就少出去些。出去了如果与什么人有冲突，多忍耐些。我也让他们给你多配两个人手，出门你都带着。”

博彤起身，应了一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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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古小娘子三人是不是也收到了同样的告诫，总之之后几天三人都没有出现。博彤也不去信询问，每天就在府里闲度时日。

当然不独博彤这样，姑姑博夫人这些天在家的时间比往常也多一点。这天无事，正好见内院管事来送这几天收到的各类帖子，她亲自接了，正一一查看，就见管事拿出了一张帖子来请示。

“这张帖子，是下给表小姐的，夫人看是不是就送去？”

博夫人并不放在心上：“既是表小姐的帖子，自然是拿给她。”

说着偶然抬头，见管事的一脸欲言又止，心生奇怪，伸手拿过帖子，口里问怎么了，然而这句怎么了在看到帖子内容时戛然而止。

这个帖子的落款，赫然写着曹国大王子仁几个字。

曹仁！博夫人当然知道这个名字，丈夫安佑曾经提过一嘴，今年曹国派了这位大王子亲来贺寿。他怎么会给博彤下帖子？

“去请彤小娘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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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等博彤的时候，博夫人仔细看着帖子落款旁的小印，想到博彤这么快就搭上了这样的人物，不由喜形于色。博彤一来，她就将手中帖子递了过去。

“给你的。”博夫人笑道，“你这运气真不错。甫到都护城，就遇到了曹国大王子。”

又说：“约的是明日。等会儿你自己看看衣裳，我也帮你参详参详。”

博彤微微皱眉，接过帖子翻开一看，全明白了。她放下帖子，说不用参详了。

“还是让我帮你看看吧。”博夫人笑道。

“不用看，”博彤再次拒绝，“我不打算去。”

博夫人脸上的笑僵住了，奇道：“你不去？为什么？”

这话问得稀奇，难道随便什么人给她下帖她都要去吗？但博彤没有直说，只说：“我不喜欢他，我不想去。”

博夫人脸上的笑彻底消失，她微微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侄女。

博彤神色不变，闲闲把玩着丝绦，这间内堂颇有纵深感，光线因此不甚明亮，即使堂外阳光灿烂，内堂光影也如明砂一般漂浮。她就坐在这样的光影中，那层明砂落在她的周身，发出绒绒的光，延颈秀项，娉婷动人。

这个孩子，真的是太知道自己长得美了。

博夫人只觉得隐隐头疼，她纤指抵住太阳穴，忽然放下手问：“彤儿，你知道我带你来都护城的用意吗？”

博彤说知道。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去赴约？”博夫人不由提高了声音。

博彤奇怪起来：“我为什么一定要应邀赴约？姑姑的意思，他给我下个贴，我就要顺杆子定在这位曹国大王子身上？”

“你......”

博夫人竟然一时失语，缓过一口气后才说：“这不是应该的吗？！”

博彤觉得自己和姑姑说不到一起，也懒得再说，站了起来，堆在身上的明砂因此流泻，坠落出一地光影。

“我知道姑姑的一片苦心，但明日这个邀请，我不会去的。不打扰姑姑，我先告退。”说完，她转身离去。

见她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博夫人气怔在当场，堂下众仆见主人不发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博彤离去。

那张请帖，就这么孤零零的落在地上。

****

这天，丞相安佑回到家，饭后与妻子闲谈，忽然问：“近来博彤有没有认识什么人？”

说起这件事，博夫人就一肚子气：“不知道！”

安佑见她神色不对，不禁咦了一声，“怎么了？这是在哪里受了气？”

博夫人扭过身，不想看到丈夫。安佑微微挑眉，知道这是真有事了。他起身走到妻子身后，扶住她的肩膀，探头去看她的脸。博夫人抖了下肩膀，安佑不给她挣脱的机会，另一手抚住博夫人的脸，仔细看着她的眼睛，问：“到底怎么了？”

这一句嗓音低醇，让博夫人霎时心潮起伏，但她到底要面子，又怎么好意思在丈夫面前说自己被自家侄女顶撞了？于是强行转过脸，闷身道：“没什么。”

安佑仍定定看着妻子，忽然问：“是和博彤吵架了？”

博夫人没有说话。安佑直起身，一手轻轻捏着妻子的肩膀，突然发出了一声轻笑。听到这声笑，博夫人赫然转身抬头：“你笑什么？！”

烛火下，博夫人又气又恼，眉峰眼色都是凌厉，安佑却怎么看都觉得她仿佛日暮薄烟下的牡丹，有股色厉内荏的味道。

他低头看着妻子，笑道：“我在笑，你一向耀武扬威惯了，难得折戟一回。可见，恶人自有恶人磨，此话诚不我欺。”

见丈夫说自己是恶人，博夫人怒甚，一怒之下，就要勃然而起，安佑笑着把她按了回去。

“好了好了，逗你的。”说着，安佑低头在妻子的额头上一吻，随即双手揉按着妻子的肩膀，问：“和我说说，为什么和博彤争吵？”

博夫人不想说，可她向来抵不过丈夫的温言软语。再加之心中也是委屈，于是三言两语，把事情说了个清楚。

安佑仔细听着，末了才含笑道：“难怪今天回府的路上，那曹国大王子于大街上拦住了我。攀谈许久，漫无边际。我正不知他到底想做什么，原来根由却在这里。”

博夫人一听，越加恼恨：曹国大王子如此这般，说明一腔注意力全集中在博彤身上，这个时候就该趁热打铁，可恨博彤偏偏是那样一个臭脾气！

安佑见妻子气恼，劝道：“你也是操心的命。她不愿意，你强按也按不下，算了吧。让她住一段时间，再好好把她送回去算了。”

“你说得轻巧！”博夫人一把拍掉丈夫的手，“送回去那才是真的毁了她！”

被妻子撅了回来，安佑毫不在意，他笑了一笑，走回座位坐下，好整以暇的问：“那你打算怎么办？莫非还真想把她拱成曹国的大王子妃？”

说着笑了一笑：“你们博家，有我这个丞相，博纹这个王后，还不够吗？还想着再出一个王妃？”

“放屁！”博夫人柳眉倒竖，“我是这么算计的人吗？这只是我做姑姑的一片苦心而已。你以为她回去能落到什么好？她要真回去，她那个继母能让她眼睁睁地看着什么叫有了后母就有了后爹。”

安佑一笑，似信非信。

博夫人的脾气向来来得快也去得快，一通火发过，见丈夫不说话，知道是自己刚刚火气太大，语气太冲。

夫妻之间向来讲究个你来我往，互相熨帖。于是三分做作，两分真情，博夫人语气消沉，向丈夫服软。

“我只是觉得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往悬崖下跳。将来她回过神来，要怪我的，说我凭什么只管博纹不管她，都是侄女，她长得比她姐姐还好。”

安佑其实并没有生气，但他很享受这样的时刻。

博夫人继续哀婉低沉：“我也不是非要拱她去做曹国王妃，就算真能成，我还要掂量掂量，毕竟曹国那么远。可应不应约，这是一个态度问题。她要去了，就算没有下文，至少说明她意识到要为自己的将来上心。可什么理由都没有，只说不去，这就说明她根本就是任性，根本不想为自己的将来考虑。”

“所谓观一叶而知秋，你说我怎么能不着急上火？”

这话说得倒有些道理。安佑到底心软，拍了拍妻子的手。

可博夫人却真正入戏了，她语调低沉，说算了，“说也无用。赴约的时间早过了，说什么都迟了。”

安佑抚摸着妻子的脊背，说：“也不一定就迟了。”

博夫人看向丈夫：“什么意思？今天那曹国大王子和你说过什么？”

“没说什么，但我想，他肯定会再下一张帖子。”

这真是意想不到。博夫人眨着眼睛，不确定的问：“会吗？”

安佑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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