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大湾村尚且笼罩在暗色之中,零星几个发着光的萤火虫趴在草丛中,偶尔有几声狗叫。
柳逢春睡得正香,被阵阵敲门声震醒,他第一反应就是柳父柳母过来堵他,翻身下床抄着铁棍穿过院子推开门,凶巴巴的表情刚摆出来,看到来人顿了下。
“你干啥来了?”
门口赫然是十几天未见的程巷一,滋着牙笑,高大的身体杵在门前非常有存在感。
男人手里拎着个布包,塞得满满当当,侧着身子挤进门里面,抬腿一勾,大门关闭。
“这几天厂子离不了人,遇到事他们不敢拿主意,我多待了几天。”
柳逢春用木头把大门从里面插上,伸手要结果程巷一手里的东西,却被男人用身体挡了下。
“这个重,不能让你拿,给你这个。”
一串钥匙拋过来,柳逢春下意识接住。
“厂子里的事解决了吗。”
“差不多了,想你想得厉害,找人看着厂子,我先来找你。”
柳逢春笑:“嘴贫。”
程巷一把东西一一拿出来摆在桌子上,有糕点果子,玻璃瓶的饮料,罐子装的奶粉,还有新鲜水果,就连镇子上冒着热气的早点都有。
热气腾腾的包子被放到手上,暄软蓬松,带着肉香。
咬上一口肉馅滋出汁水,香味弥漫在小房间里,勾的柳逢春瞌睡虫都跑了,抬起抬起半睁着的眼皮,咽了下口水。
程巷一吃的香喷喷,见他没睡醒有些呆,眼底笑意越盛,用油纸裹着肉包碰他的嘴巴。
“小春哥,赏个脸,这可是特地跑到钱家早点铺买的。”
柳逢春紧抿嘴巴,往后退了退:“我没漱口,等我一会。”
“真讲究,和我一样。”
程巷一哈哈笑,拿了两个桃子跟过去,蹭水洗干净,然后跟着进了屋子。
两人面对面吃早饭,柳逢春吃相斯文,小口咬肉包咀嚼,垂着眼睛,吃的开心了会弯起唇角。
本就好看的模样在煤油灯下更像拢了层轻薄的雾,越看越稀罕。
程巷一大口咬桃子,咔吱咔吱嚼着,嘴闲着来间隙和柳逢春聊天,有一搭没一搭,气氛和谐。
柳逢春跟他相处很自在,这个男人看着凶,其实内心很体贴,说话很有分寸,不会刻意制造令人不适的话题,也不会显得很疏远。
“你来找我就只有这些事?”
柳逢春吃包子手上沾了油,程巷一正用沾了水的棉布给他擦干净,听了这话眉毛抬起,眼睛向上看,继续给他擦手,过了好一会儿,他笑出声。
“上次就说了,让你考虑,我这次是来要结果的。”
柳逢春跟他对视,浅色瞳仁闪着清亮的光,看了许久,程巷一都紧张了,悄咪咪把手上的汗擦在裤子上。
小哥儿声音很小很小:“我跟你好,你能供我读书不。”
程巷一长长呼出一口气,拍了拍胸口,脸上哭笑不得。
“小春你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啥大事儿,咱俩结婚后家里你做主,你是当家的,你说啥就是啥。”
一米九多的男人坐着也是一大坨,他拉过柳逢春的手,动作轻柔捧在手心:“小春,哥跟你保证,疼你护你,不会辜负你,不然就让我这辈子发不了财。”
柳逢春笑着答应了:“你千万别骗我。”
程巷一简直不知道还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意,急得握着哥儿修长的手直抖。
相比于其他人,柳逢春对程巷一更有好感,要是必须选一个人嫁了,那还是程巷一吧。
自己选的,也别被当成物件卖了换彩礼给让人娶媳妇强。
有了对象,程巷一激动的抱着柳逢春转了个圈,吓得小哥儿直拍打他的后背,浑身腱子肉打的手都疼了,也没见男人皱眉头。
“我太高兴了,咱们天亮就去领证。”
柳逢春嗔怪:“急什么,又跑不了。”
程巷一笑着看他,也不做声。
外面天很快大亮,不知名的鸟儿发出叽叽喳喳叫声。
屋里程巷一躺在床上补觉,家里床小,躺上去一个人占了大半的空,柳逢春给他拉上蚊帐。
程巷一说天不热了开车送他去学校,不用着急走,柳逢春也就不急了,将家里东西放到柜子里收好,带不走的贵重物品用东西盖着。
收拾完还没到中午,柳逢春烧了壶热水放凉,余下时间窝在椅子上看书。
“柳逢春,你还看书,昨天给你说的话,你听进去没有。”
柳父推开大门走进来,这次他自己来的,趁着中午人少,掐着点儿过来。
“媒人说后天那户人家过来相看,你到时候收拾好看点。”
柳父看了眼他身上穿着的衣服,嫌弃皱眉:“别穿成这副样子,用你小爷给你留的钱买身新衣服穿,撑撑场面,别让人家看不起。”
“还有,你出门子后,你小爷给你的钱也用不到了,交给我保管,彩礼你拿着也没啥用,刚好你哥看了户人家。”
“虽然仇家前面那个留了两个儿子,但仇家男人会疼人,你过去了生个儿子站稳脚跟,以后就好过了。”
柳逢春见他心里就窝火,没尽父亲的责任,倒是先摆起谱。见到有好处不惜一切都想扒拉进自己碗里。
仇家那个附近村子谁不知道,仗着家里有点小钱,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前面娶的那个被打死了,两个儿子腌臜的像野人。
也不知道最近抽什么风,一门心思像娶个有学问的人,别管是女孩还是哥儿,上过学的都好。
心思打到他这里,知道他肯定不会同意,就让他爸来搞定,柳父也是见钱眼开,直接给他卖了。
他打心眼里看不上这样的人,即便这个人是他血缘上的父亲。
既然决定跟程巷一在一块,就得解决掉村子里的麻烦事,柳逢春想了很多,让这个人打消主意的方法,放到他身上都不管用。
给了甜头就会像吸血虫似的扒上来,甩都甩不开,快刀斩乱麻,你疯我更疯,才是对付不讲道理之人最快的对策。
“你想结婚就自己去,惦记外人的彩礼有意思吗,还不如您老点颗红痣,带朵花儿,坐上轿子装扮成老哥儿模样嫁过去来的好,一了百了,你儿子的彩礼也有了,你说是不是。”
柳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破口大骂:“你个傻x玩意,跟你老子这么说话,你小爷怎么能把你教成这副鬼样子。”
柳逢春呸呸呸吐了几声:“也比你强,只管脱裤子不管养孩子,要不是看在小爷面子上,你以为你能站在这里。”
“啊,你个不孝子,我非得打死你,绑也得给你帮到仇家结婚去。”
柳父扬起巴掌上前,看到柳逢春抡着棍子虎虎生风走过来,抬起的手蓦然收回,还后退了好几步,反应过来自觉丢了面子,打心里觉着柳逢春不会真动手,于是恼怒呵斥。
“我是你爹,你敢打我。”
柳逢春掏了掏耳朵,一棍子敲在他身上,惊破天的惨叫穿透空气穿到村子上方。
柳父捂着胳膊眼里拉着血丝,恶狠狠盯着他,随时要将他扒皮抽筋似的。
察觉到视线后,柳逢春半眯眼看过去,吓得中年男人瑟缩后退。
“来啊,不是要拿我换彩礼吗,不是要打我吗,你上来试试。”
柳逢春笑吟吟地,一步一步上前来,又有几棍子打在他身上,用的都是巧劲,只是疼,不会伤筋动骨,给人教训是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