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过后,柳逢春一度以为薛今喜会报复回来,这人别的不说心眼是很小的,报复心还强。
小时候两个人不懂事,村里小朋友一起玩打仗游戏,柳逢春爱干净,不想和泥做“弹药”,也不愿意衣服被弄脏。衣服脏了,小爷就要辛苦洗衣服,薛今喜不在乎,她妈妈疼她,家里衣服也多,脏一件衣服也没什么大不了。
一堆人玩游戏正疯,一个小男孩吸溜了下鼻涕,看着坐在树墩上托着脸的小哥儿,忽然说了句:小春可真好看,还爱干净。
薛今喜听见了,低头看了自己衣服上的泥渍,软趴趴的泥巴加了水丢到身上不痛,会落下小印记,灰扑扑的,不好看。
她是村子里最漂亮的女孩,家里每天都会给她几分钱做零花钱,谁家里都没有这个条件。
柳逢春这个爸妈都不愿意要的小哥儿,凭什么被人夸好看,薛今喜眯了下眼,眼珠子飞快转动,笑着去拉他加入一块玩,还说会保护他。
不等他拒绝,薛今喜率先拿泥巴在他干净的旧衣服上砸出个点子,特别大的一块,柳逢春垂头看着衣服上的印记,鼻子酸酸的,还是拒绝。
“你们玩吧,我不想衣服弄脏。”
“哇,小春好爱干净啊,我妈妈就经常夸小春比我懂事。”
这话落到薛今喜耳朵里,就变了味道,她从此就记上了柳逢春,凡事都要挣个先后。
恢复高考,柳逢春小爷送他去镇上读书,薛今喜也闹着要去。
柳逢春小爷给他缝了小挎包,没几天就见薛今喜身上背着一个更好的,跟村里小伙伴炫耀,见了路过的小哥儿,挑衅一笑。
例如此类的是多不胜数,近些年掰着手数的上的事,不在乎相看人家。
到了年纪的女子和哥儿都开始结婚,柳逢春因为家里没人管,没人催着结婚,薛今喜就不一样了,她知道要是等村里人介绍,多数不是很好的。
她在镇子上读书,能嫁到镇子上,以后回家都有面子,在可以寻找下,她瞧中了校长的儿子周海生。
这男生长的尚可,浓眉大眼,身板结实,是她能接触范围内最好的,于是薛今喜下了把力气,终于给人追到手。
薛今喜在约会时偶尔会见到柳逢春,她也不藏着掖着,甚至有些刻意让柳逢春看到,周海生的家事在学校都知道,每科老师都对他特殊照顾,柳逢春自然也听说过。
他现如今除了省钱和学习,没有别的心思。薛今喜显摆,他就当一概不知,久了,薛今喜也断了显摆的心思。
柳逢春坐在屋檐下看着阴沉的天,心里祈祷明日可千万别在下雨了,不然他去镇上的路都难走。
门口传来赵婶子的声音,是喊他去家里吃饭。
“小春啊,婶子家做了你最爱吃的面条,你两个哥哥特意让我来喊你呢。”
柳逢春拉开门,见到挎着篮子的赵婶子,应了声,直接跟着去了隔壁。
正吃着饭,喧哗吵闹声传到这边来,动静闹得挺大,赵婶子家离得近,听得更清楚,有热闹看瞬间吸引了众人注意。
只是这声音,越听越熟悉。赵叔叠着眉头看向柳逢春。
“小春,这好像是你爸的声音。”
柳逢春放下碗筷,他听出来了,不只有他爸,还有他妈也在。
“赵叔,你们吃,我去看看他们来干啥的。”
他起身快步走去,出了门就看到家门口的人,周围还有几个端着饭碗出来看热闹的,三两凑在一起,小声说话。
柳父在门口站了半天,没见人出来开门,还被当成笑话似的看了许久,好面子他脸色漆黑,乡里乡亲的不好发脾气,好不容易忍到柳逢春过来,憋着的气迸发出来,吹胡子瞪眼指着没什么表情的小哥儿,出口就是责怪。
“你个小兔崽子上哪去了,喊你也不带吱声的。”
柳逢春没动:“你来这里干什么?”
柳父骂他:“我是你老子,过来还要有干什么?”
柳母拽了拽当家的衣摆,柳父不吭声了,她小声说:“我们来看你过的咋样,缺不缺什么,妈明天让你姐给你送来。”
“不用了。”
柳母搓了搓手,想上来拉他:“哪能不用,你一个人住老屋里,没个知冷知热的人,性子又闷,缺啥少啥的也不开口……”
柳逢春啧了声,离这两口子远了些,眼睛讥笑明显:“停,有事说事,别在这扯东扯西的,听的我头痛。”
柳父哼了声:“读这么些年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学的都是什么东西,以后别读了,我和你妈给你想看了个人家,还成,你收拾收拾过几天结婚。”
柳逢春:……
“不是,你们有病吧,非得等我上学前一天找事。”
周围邻居也震惊了。
小春这哥儿住在泥屋,也算是他们从小看着长大的,这两口子什么德行也都晓得,今天这是着实让人大开眼界。
“可不得今天,明天你跑了,他们上哪里找人去。”
赵婶子端着碗挡在柳逢春面前,撇着嘴冲着那俩人啐了一口,吊着眉毛大声说。
“早不来晚不来,放假这么多天也没听说你俩来看一眼,人明天就走了,慌忙过来添堵是吧。”
柳父急了:“小春是我儿子,我能不想着他,那人家上门来说亲,条件这么好,我这不是怕小春后悔。”
柳逢春翻了个白眼:“说罢,给多少彩礼,够不够给你儿子娶媳妇的。”
听着他话邻居噗嗤笑出声。
是嘞。
他儿子到娶亲的年纪了,可不惦记起了没养过的小哥儿。
柳父在外人面前装好父亲:“不是彩礼的事,我和你妈想看着你幸福,自己一个小哥儿终归不是事儿,会被人嘲笑的。”
柳逢春听着这番话,被恶心的要死:“你们不还有个闺女,打主意也不能打到我身上,别拿孝顺压我,我这辈子只孝顺我爷爷小爷,他们不在了,也轮不到你。”
他顺门后面找了个顺手的锄头,拽着要打人,柳父柳母就是窝里横,看他拿了家伙心里发毛,骂骂咧咧吵嚷了好一会,柳逢春掏了下耳朵,甩着锄头过去,吓得他们俩跑的飞快。
回到家,柳父脱掉褂子摔到床上,唉声叹气。
“这小兔崽子,真长本事了,要不是指名说要读过书的,这样的好人家哪能轮到他,话说,咱家老大也到出门子的年纪,嫁出去,也能得点彩礼。”
柳母插上门进了屋,坐在椅子上叹气:“老大话少,也有几家上门提亲,可家里不富裕就算了,兄弟还多,这样的人家不行。”
怎么个不行法,他们俩心里都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