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顾三错 第52章 第十七章 变乱 下

沈烨赶到的时候，心狠狠揪了一下，他差点没能救出她！

“小七！小七！”

顾杞雪被人唤醒，迷蒙中又感受到了山间的清风，吹散了那烫人的温度，扑鼻而来是树木青草的气息，比那浓烟要舒服的多，只是弥漫着一点血腥味，她伏在一个人的肩背上，那种熟悉的感觉，就像回到了两个月前。

“师父……”她呢喃道。

“不怕，师父在。”沈烨声音极温柔，温柔到她都没发觉他是因为受了伤才说得那么轻。

“师父……”顾杞雪就这样喊着他，那一声师父就是最安全的寄托。

“对不起，我来晚了。”沈烨边走边解释着，他们到后山不久就糟到了偷袭，原本在后山的凌旭也被人劫走，沈烨与众人被困于谷底，他一人与那十几人拼杀，可他尽了全力只救下小羽，与他同去的弟子无一生还，原当他背着小羽退回山庄后，山庄便遭箭雨之袭，他便立刻赶来后院救她。

顾杞雪哭了，她觉得自己是多么天真，多么没用，她心疼沈烨，心疼小羽，心疼慕剑山庄，却无能为力，却还要透支着别人的保护。

莫少华也已赶了回来，带了一部分弟子与圣衣教决战，一部分弟子掩护莫白和小羽离开天泉山，而沈烨的任务便是保护顾杞雪离开，如今的慕剑山庄已没入熊熊大火之中，再也回不去了。

饶是沈烨武功高强，以一抵十还是受伤了，伤口的鲜血在白色的衣衫上蔓延开来，红色越来越深，他之前竟还骗她说那是敌人的血。

顾杞雪心里难受，却也不忍戳穿他，只得说：“师父，你放我下来吧，我能走。”

沈烨竟然真的将她放下来，她还当他是真的撑不住了，却听他平静地说：“从这再往前走数步有一座天桥，你过了天桥便是雁回山了，你沿着下山的路往下走，顾楠风会来接你。”

“顾楠风？大哥来了？”

沈烨没有回答她的话，只顾说道：“天泉山遍地埋伏，下山危险重重，只有这一条安全的出路了，除了自己人，旁人并不知晓，你哥哥应该已经在雁回山等你了。”

“那师父你呢？”

“傻丫头，我得回去帮你舅舅啊。”他忽然笑道，他想把最后的温暖留给她，不知这一别何时还能再见了，也许不会再见了吧……

“我不要走，我不想离开，师父……”

“傻丫头，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长安吧……”

“师父，我们一起走吧，好不好？”顾杞雪恳求道，急得泪流不止。

“傻丫头，不要再叫我师父了……”

沈烨只说了一半，就在顾杞雪还在回味那句不要叫他师父的意思，便见他表情忽然严肃，朝身后挥剑，一个正举起手中刀的黑衣刺客被他立斩剑下，背对着她说了一句“听话，快走！”

“师父！”

可谁知周围窜出来好几个人，其中大多是黑衣人，自称是日月教的杀手，有一人奇装异服，像是圣衣教的，顾杞雪认出了他，是那天将小羽扔在山庄门口的人，是圣衣教的教主桑黎。那些黑衣杀手皆朝沈烨而去，顾杞雪慌忙闪躲，桑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跃至她的身后，将她抓住，扼住她的咽喉。

沈烨很快解决了那几个杀手，回头见顾杞雪被抓，只得停手。

“不愧是传闻中的烨修罗啊，听闻沈大侠深得莫少华真传，今日得见，以一当十果真令人佩服，我见那莫白犹不及你。”桑黎一边钳制着顾杞雪，一边说道，他尖锐的指甲在顾杞雪的皮肤上来回划动。

“放开她，你若只是与慕剑山庄有仇便冲我来，她可不是慕剑山庄之人……”沈烨冷冷道。

“可我听她喊你师父呢！”

“不要再叫我师父了，我不是……”沈烨漠然地对她说道。

顾杞雪含泪摇头，她知道沈烨这样做事想就她，让她与慕剑山庄撇清关系，可是这样一来也许今生以后再也见不到了，他真要连那点师徒情分也丢掉吗？此后她与他真的再无瓜葛了吗？

“不管她是谁，只要在这天泉山，都必须死。”说着桑黎轻蔑一笑，手心渐渐用力，顾杞雪忽然觉得脖子一阵刺痛，她艰难地想要扒开他的手，可桑黎却带着她一直往后退，一直退到天桥附近，天桥之下是万丈深渊。

沈烨跟着逼近，却不敢轻举妄动。

只听由远及近的马蹄声，伴着“嗖”的一声，桑黎一个侧身，一声闷哼，右臂中了一支箭。

来人站立天桥的另一端，一身轻甲未褪，手握弓箭，是顾楠风无疑！

“大哥……”

桑黎手臂受了伤，一时失了力，松了手，顾杞雪乘机挣脱束缚，却不想挣扎中刺激了他的伤口，他用另一只手将她狠狠抓着往边上一扔，她本就分量轻，这一下竟被扔的老远，摔在草丛里，被灌木扎得生疼，感觉骨头都散架了。

沈烨起身一跃而至将顾杞雪扶起，待她勉强站立，桑黎已朝沈烨袭来，沈烨后退躲过，随即拔剑与他交起手来，此时的顾楠风也已经策马行到桥头，只听沈烨朝着他喊道：“带她立刻走！”

顾楠风点了点头下马朝顾杞雪而来，未注意到身后突然又出现几名杀手。

“大哥小心！”

顾杞雪本能地向他奔去，沈烨见状两道暗器飞出，快准狠地击中了那杀手的要害。

顾楠风却忽然神色大变，此刻桑黎突然出现在了顾杞雪的身后，一招五毒化阴掌带着风劲向她击去。

见顾楠风举起弓箭，顾杞雪一愣，转身看去，一个瞬间，沈烨跃至她与桑黎之间，只见他对着顾杞雪淡淡一笑后便迅速转身背对着她，硬生生替她接下了圣衣教教主桑黎那拼尽全力的一掌，那一掌直击沈烨胸口，而沈烨却未退半步，顺势将手中的剑在同一时间直直刺入桑黎的心脏，与此同时，顾楠风的箭亦刺中其要害。沈烨抽出剑的那一刻，桑黎鲜血喷薄而出，惨叫一声跪倒在地。

顾杞雪上前扶住沈烨，他皱着眉捂着胸口平复着气息，紫黑色的血自口中翻涌而出，整个胸前一片血红。

“师父！”

事发突然，顾杞雪无措地哭喊道，而沈烨竟轻轻将她推开，独自撑着剑往山里走。

他都这样了，他还要去哪儿？

顾杞雪已然忍不住想要上前看他，却一把被顾楠风拽住！

“带她，立刻，走！”沈烨的声音几近沙哑，也不知使了多少力气才说完这几个字。他想让小七尽快离开这危险莫测的地方，同时也不想小七再看到他这么虚弱狼狈的样子。

“不，不要……师父，师父……我们一起走好不好？”顾杞雪摇头抗拒，早已泣不成声，他受了这么重的伤，为什么不跟她一起走。

顾楠风见他受了这么重的伤也是有些于心不忍，但他还是尊重沈烨的选择，沈烨有他的使命和责任，他知道此时先带顾杞雪安全离开便是对他最好的交代了。

沈烨何尝不想跟着顾杞雪一起走，他恨不能亲自护送她一路，跟她回去看看那个长安城，她中了桑黎的毒不知严不严重，可他还有好多好多事没有完成，他还要救回凌旭，他还要救山庄的众人，他不能离开天泉山，他的另一个家……

顾楠风毕竟是个军人，力气大得很，他将顾杞雪连拖带拽地横在马上，顾杞雪气的不顾形象地哭着叫着：“顾楠风，你放我下来，我求你了，带师父一起……”

沈烨用袖口将嘴边的血迹擦掉缓缓转身，温柔地看着顾杞雪，说：“小七，回长安吧……”

还未等他话说完，顾楠风已带着她踏上了天桥。

“师父……”顾杞雪纵有千般万般的不舍也无济于事，只得眼睁睁看着他渐行渐远。

“傻丫头，记得，不要叫我师父了，叫我沈烨……”他说得极轻，轻得彷佛随着山风飘散如梦。

这天桥并不长，顾杞雪一路喊着师父未停，一到雁回山，她便挣扎下马想跑回去，却望见另一头沈烨已走到悬崖边，两人对望，不过一桥之隔，却恍如隔世。

顾杞雪内心仍有所盼望，她朝他喊着：“师父，你一定要来长安找我啊！”

沈烨在另一头看着她朝自己呼喊，不知她喊着什么，也罢，听不清便不会念想了吧。

他忽然抬手一剑，斩断了天桥的锁链，却装作轻描淡写的样子。

顾杞雪愣住了，当她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天桥就这样断了……

就像她与他的联系，就这样断了；与他的那些过往，就这样断了；与他的师徒情分，抑或是其他的情缘，就这样断了……

“为什么？”她难以置信，要不是顾楠风死拽着她，她怕是就这样冲上去坠入深渊了。

隐约看到对面的山上，沈烨的身后几个黑衣人朝他砍去……

“师父——”顾杞雪神智奔溃，只觉得脖颈一钝痛，眼前一黑。

沈烨伤痕累累，半跪在地上，用剑勉强撑着，心下自嘲桑黎的那一掌不负其名，直到他看着顾杞雪被顾楠风越带越远，消失在视线里才放心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