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顾三错 第44章 第十五章 细作 上

自剑湖派灭门，幸存者寥寥无几，一时间江湖人心惶惶，临安城内也已被日月教和圣衣教等势力盘踞，慕剑山庄为首的江湖盟也纷纷出山平乱，只是不少门派也陷入自身难保之地。可不少人心里都清楚，圣衣教的野心是拿下慕剑山庄，坐上统率武林的位置。

有些门派开始左右动摇，变换站位，与慕剑山庄有过仇怨的门派皆与圣衣教结了盟，而昆罗门也以慕剑山庄亲传弟子挟持昆罗门少门主之名，与圣衣教，日月教沆瀣一气，并散播慕剑山庄与朝廷勾结之事，令不少江湖中人对慕剑山庄产生怀疑和反感。

江湖乱民心，朝廷此番亦不敢再坐视不理，已派出皇城司精锐自长安出发，协助慕剑山庄。

莫白因未及时搭救剑湖派之事心有愧疚，当他得知消息的时候剑湖派已成废墟。他知道也许慕剑山庄也会有那一天，可莫白并不想要皇城司的协助，当初新帝重设皇城司，就是想有一天让皇城司收服慕剑山庄，让慕剑山庄真正成为朝廷的爪牙。觊觎慕剑山庄之人众多，若慕剑山庄答应了，终有一天它便不再信莫了，山庄众多弟子也难以在江湖立足。

这些日子里，莫白与顾萧来去书信数封，他心里早已想好了对策，自他救下白夜宫首领傅瑶光的那天起，他就知道慕剑山庄终有一劫，该来的终究是会来的。

临安城内，一个不起眼的院落，表面上平静如常，实则暗流涌动。

蝶依按着惯例，避开耳目进了院落，朝着正厅走去，心中惴惴不安。

厅堂里上座坐着一个从未见过的黑衣人，衣着打扮不像江湖中人，位于下首的圣衣教教主桑黎和昆罗门秋方寒到是对着黑衣人一脸的恭敬。

“教主……”蝶依不知自己的出现是不是不太合时宜。

桑黎抬了抬下颌，示意她有话直说。

“日月教那边还未松口，其余都已按计划部署好了。”蝶依轻声地说，生怕哪一个字声音刺耳了惹得桑黎不高兴。

桑黎算是蝶依的叔叔，从小看着蝶依长大，教养她多年。桑黎虽年至中年，可样貌上看去却像个盛年男子，容貌是男子少见的柔媚，因为常年练得五毒之术，脸色略微发紫，倒是正好修饰了他阴柔的长相，添了不少阴险之气，他的五毒化阴掌，寒毒至深，狠辣至极，一般人难以消受。蝶依原本是五仙教长老之女，五仙教内乱，她不顾家人反对，一心跟随叔叔桑黎离开五仙教，成立了圣衣教。

桑黎早就猜到容凡不会这么轻易答应，挥了挥手让蝶依先行退下。

“先前日月教与白夜宫曾有勾结，前阵子白夜宫出事，想必此次不会轻易答应我们的合作。”秋方寒说道。

“日月教向来拿钱办事，主上早已派人暗通款曲，自会引那容凡入局。”上座的黑衣人发话了，“桑教主和秋长老大可放心行事，必要时我会派人支援你们。”

“慕剑山庄不容小觑，诱饵我已抛下，时间紧迫，诸位可务必要在皇城司的人来前动手。”桑黎掸了掸衣袖，独自欣赏着自己已练至大成的那双骨节分明，经脉奇异，修长的手。

“皇城司自有主上周旋，只要此事能成，主上答应二位的承诺必不食言。”黑衣人一番言论打消了两位的疑虑。

“谢大人……”

蝶依并未走远，躲在外头偷听着，她没想到桑黎敬也与朝中人勾结在一起，她不禁心存疑虑，她替他做的那些事是否真的是为了桑黎口中那所谓的族人，而她放心不下的还有那个在赏剑大会上被她带回来的杨小羽。

小羽醒了。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顾杞雪正在后山给沈烨画画，沈烨正按着她的要求摆着姿势，不得不佩服他的定力，一个时辰一动不动，顾杞雪画到一半，便有一个弟子气喘吁吁地跑来，迫不及待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让他们赶紧回山庄。

顾杞雪赶回来的时候，杨小羽正坐在榻上吃东西，不过是些白粥之类，他看上去非常平静，像变了个人似的，虽是醒了，可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也瘦了很多。

凌旭也闻讯而来，他见如今的杨小羽和赏剑大会上判若两人，不禁替他的遭遇难过，想来自己是多么幸运，能得沈烨和慕剑山庄的保护。

“小姐……”杨小羽看到顾杞雪来了张嘴想要说话，可声音却沙哑得难以辨认，情急之下，竟又咳嗽起来。

“小羽！”顾杞雪紧张地喊了一声，上前拍了拍他后背，替他顺气。

莫白收拾着银针，说：“他初醒，身子还是虚的，内力也尚未恢复，还需要时日静心调养。”

一番嘘寒问暖后看望的众人便离开了，留小羽好生休养。

其实若调养的好，往后还有机会舞枪弄剑，若调养的不好，便很难再习武了。事后莫白将此事告诉了沈烨，却一直没忍心告诉杨小羽，但杨小羽彷佛早已心知肚明，整日神情落寞。

后来在顾杞雪的追问下，沈烨将次情况告诉了她。

“你知道嘛，征战沙场，为国效力一直是小羽的梦想，也是杨伯伯对他的期望，杨伯伯就这么一个儿子，定不愿意看到自己唯一的儿子成了废人，小羽也定不愿意叫他父亲失望的……”顾杞雪为此懊悔不已，若不是赏剑大会，杨小羽也不会这样吧。

沈烨后悔将此情况告诉了她，又让她多了一分担忧，于是安慰她说：“小羽能醒来便是一个好的开始，你要相信师兄的医术，小羽在慕剑山庄慢慢调理定能恢复如常。”

“嗯，我想等他身子好了，就一起回长安去，也算对杨伯伯和父亲有个交待了。”

沈烨没有回应她的话，心想或许等不了多久了，江湖凶险，还是找人早日将小七送回长安的好。

近日，沈烨又忙着做回了“山庄冷面总教头”，莫白除了每日看一下小羽的病情，也总是不见身影，自杨小羽醒来后，顾杞雪便常常陪着他，讲述着他昏迷的几日里发生的事情，与他说着沈烨的事情，他只是默默听着，很少说话，他不大能走动，顾杞雪便陪着他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直到太阳落山，就这样日复一日，他从先开始的落寞到逐渐露出一点笑容。

“这样的日子还要多久？”

这是这些天以来，杨小羽开口说的第一句完整的话，顾杞雪还是有些激动的，但转念一想他连自己的院子都出不了，定是憋坏了，可她又不敢推着他去找沈烨，若是看到众弟子们练功的情形他一个这么爱面子的人看了肯定又要难过了。

“不会很久的，小羽，你一定会好起来的。”顾杞雪鼓励他道。

“好起来又怎样，像个废人一样，什么都做不了吗？”杨小羽失神道，他脑海里破碎的记忆回想起昏迷前被人关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所受的折磨不堪回首，他迷迷糊糊地记不大清了，只知道有个紫色衣服姑娘给他灌了好多东西，不知是毒是药，他再次醒来已在慕剑山庄，他当时就想着，自己竟然还活着，抓他的人为何这样轻易放了他，废了他的武功倒不如一剑杀了他。

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杨小羽不受控制地流下泪来，他还只是个十八岁的少年啊，往后余生便真要在受尽世人的轻视和身体的折磨中度过吗。

顾杞雪见他哭了有些不知所措，替他抹干了泪痕，想起小时候被莫青打到站不起来的杨小羽都没落一滴泪，此时却脆弱的泣不成声。

“怎么会，小时候杨伯伯不是找人给你算过一命吗，说你将来必定人如其名，有所作为，还有贵人相助，化险为夷呢！”顾杞雪忙安慰道。

短暂一瞬，杨小羽竟又笑了，不知是宽慰的笑，抑或是在嘲笑那句命理箴言。

沈烨的院子里养的鹰隼快生了，让顾杞雪空时帮忙照料一下，她便经常推着杨小羽一起过去看。

沈烨养了好几只鹰隼，之前在扬州城客栈里看到的那只白色的便是他养的其中一只，取名叫大凤，另一只是黑灰色的，叫小玄，便是眼前这个肥嘟嘟的鹰隼，沈烨说它不是肥，是怀孕了。

“怀的是大凤的？”顾杞雪好奇地问。

沈烨点了点头。

“肥水不流外人田，你这小东西，没想到还挺风流啊……”顾杞雪对着那只白色的鹰隼打趣道。

“若你喜欢，到时候为师送你一只。”

“那我要只白色的，然后我就叫它小凤。”

“取名能不能有点新意？”坐在一边的杨小羽终于忍不住发话了，难得见他有精神调侃，想是这些日子想开了，心情渐好了。

“那小玄就拜托给杨公子了，顺便还要请杨公子取个有新意的名字。”沈烨笑道。

于是，每日杨小羽的任务便是看着小玄什么时候孵出小隼儿来，原本只是当作无聊的消遣，可谁想小羽还挺上心，第一只小隼破壳的时候，杨小羽竟也务必激动，开心地像个孩子，彷佛那只小隼儿是他自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