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顾三错 第11章 第三章 怪梦 下

两年前，扬州城，赏剑大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两年前，正好是乾景十九年，那《白霜记》里写了霜娘离家出走的那年也是乾景十九年，那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究竟是她《白霜记》看多了，才会总是做那样的梦，还是那梦本就与她忘记的乾景十九年有关，若真是那样，她和赏剑大会，和《白霜记》，和沈洛筠又有着什么样的关系……她的思绪开始混乱，模糊的记忆、支离破碎的梦以及《白霜记》里的情节开始交叠、重合，梦里的白衣书生是不是就是书里的公子洛白，而沈洛筠是不是就是那个白衣书生，那个在梦里救了她的那个人……如果不是他那又会是谁？脑海里，公子洛白与沈洛筠重叠在一起，而白衣书生的模糊轮廓与救她的人重叠在一起，他们真的都是同一个人吗？这个梦和记忆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

“莫兄弟？”

顾杞雪错综复杂，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再看抬眸看到沈洛筠的一刻烟消云散。

“沈，沈公子，你怎么会在这？”

“一直听闻春兴茶馆的茶叶不错，特地来看看，顺便带了话本新卷给老板娘……”沈洛筠本是一脸微笑，但看到顾杞雪啃剩下的馒头，不禁皱眉道，“莫兄弟，你就吃这些？怎么长身体？”

“呃……实在是囊中羞涩……”她尴尬地低下了头。

“正好我也饿了，老板娘，来一桌好菜，莫兄弟一起来吃吧！”

“好啊！”所谓美食面前没有原则，顾杞雪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沈洛筠也不吝啬，点了很多好菜。

“哎哟，沈公子，我等你这新卷等的好辛苦，天天有人来问老娘，我都快被问烦了……”陆晚眉虽抱怨着，但并不生气，捧来一坛私酿米酒助兴。

这酒带着甜味，顾杞雪贪杯喝的多了些，不曾想不甚酒力，竟有些迷糊了。今日本就受了梦魇折磨，整个人不大清明，她托着腮摇头晃脑看着来来去去的人，时不时地傻笑。

“看你脸都红了，是不是醉了？”沈洛筠有些担心的问道。

“你看，那儿坐了个人，吃饭喝茶还带着个斗笠，神神秘秘的。”顾杞雪指了指坐在沈洛筠身后角落的那个披着墨色披风，带着斗笠的神秘人，那人独自坐着，不紧不慢地喝着茶，把玩着手里的杯子，桌上放着一柄长剑，浑身透着侠气，像个武林高手，旁人不敢亲近。

“哪儿呢？”可待沈洛筠反应过来转头看过去的时候，那人竟然不见了，就这一愣神的功夫，顾杞雪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喝酒喝出幻觉了。

饭菜吃的差不多，肚子也填饱了，顾杞雪早已醉得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

“你今日倒是很闲？”沈洛筠打趣道。

“偷偷溜出来的。”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地说，放佛怕被外人听到。

顾杞雪本拟好了措辞，想问他很多问题，关于《白霜记》，关于赏剑大会，甚至关于乾景十九年的她与他是否相识过。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如何问起，只得说道：“你，为何会写《白霜记》？”

“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对过去的怀念罢了。”

真的只是怀念吗？

“我们会不会很久之前就认识？”顾杞雪问道。

“那样也挺好。”沈洛筠一愣，想了想说道，他没有正面的回答，或许他与她有着同样的疑问。其实从第一次的见面，在醉花楼的时候他就发现她是女扮男装的，一个女孩子心思难免脆弱，他不想说破，也不愿说破，只因他与她的几次相见，也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相见恨晚之感，但他肯定的是他与她之前并不曾相识，但又不敢直说怕她伤心，斟酌再三，他缓缓说道：“等过些日子，天热了些，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顾杞雪本困得睁不开眼睛，听到这话立马坐起身来，期待地看着他：“我很好奇，你看着也是个读书人，居然不嫌弃与我一个江湖小混混做朋友？”

“我从小受礼教束缚，循规蹈矩，整日课业繁重，与笔墨为伴，见惯了门第之间的你争我抢，名利是非。所以我很羡慕江湖的自由自在，也想偶尔任性叛逆一次，每次遇到你总觉得轻松许多。”沈洛筠说完抄起酒杯一饮而尽。

顾杞雪勉强笑着，心中竟有一丝失落，他羡慕的只是莫小七而已，一个连她自己都羡慕的莫小七。

“你给我讲讲乾景十九年的事呗。”顾杞雪转移了话题。

“乾景十九年？”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对那年的事真真一点都不记得了，我只要想一想就会头疼。”

就这样两个人从下午聊到了天黑，酒从米酒换到了白酒，她听他讲着长安城名门世家里不为人知的秘辛，他听她复述着从老板娘那儿听来的江湖趣事、奇闻八卦。直到酒劲上头，顾杞雪开始语无伦次，老板娘陆婉眉叫嚷着准备打样休息，这才被沈洛筠拉扯着出了茶馆，奈何已醉得腿软，跌跌撞撞抱着门前的大树，以为那是沈洛筠，突然不管不顾地干嚎起来：“自从看了《白霜记》，我总是做一些奇怪的梦，可是我什么也不记得了，不记得那个什么大会，不记得你了，连我自己做了什么也不记得了……”

顾杞雪醉得口齿不清，沈洛筠一时也没听明白，见她如此模样也只得将她从树上扒开，背在自己身后，道：“你家在哪，我背你回去吧……”

“不回去！我要做江湖大侠！”顾杞雪依然咯咯笑着。

“好了，莫大侠，早点回去休息，明日还要参加武林大会呢！”

“对哦！走着，直走然后右转然后左转然后……”说着说着她竟睡着了，梦见在一片废墟中，一个白色身影将她抱起，冲过无数的刀光剑影，从一个密道逃了出来，可身后追来的敌人很快包围了他们，他将她背在身后，拔出了尘封许久的剑，破出重围，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衫，月色浸染着他手中的利剑，散发着令人战栗的寒芒。

“然后呢？”

沈洛筠见身后的人没有反应，叹了口气，轻轻将她拍醒，问道。

顾杞雪努力睁开眼睛，酒劲已散去不少，她望着沈洛筠极温柔的样子，忽然心生爱慕，脸红心跳的紧，慌慌张张地左右看了看，面前不远处“将军府”三个大字映入眼前。

竟然到了，顾杞雪吓得立马从他背上跳下来，生怕被哪个府卫看见，说道：“就，就这了，我从后门进去就行……你也早些回家……”因着酒气，顾杞雪的脸更加红彤彤的，她不敢再看他的脸，挥手示意他赶紧离开，跑着绕道了后门踮着脚悄悄地进了府。

沈洛筠见她消失在视线中，抬头望了望“将军府”的院门，淡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