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这几天沈从言为了防止我再发烧,每天都里三层外三层的把我裹成了一个粽子。我感觉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的话,他恨不得把被子都给我捂上。
在即将周末时,陈临来申请外出,在他两分钟内打了三个喷嚏后我心中警铃大作:“你感冒了?”
他吸吸鼻子:“不知道谁传染给我的。”
我粗略扫了眼陈临的外出申请,在末尾签下名字后将其递给他,希望他不要传染给我。
陈临转身要走,刚走到门边又停住,转头对我说:“林祯有说过什么时候回来上班吗?”
我看着他摇摇头:“没有,怎么了?”
“哦……没什么,就是年后这段时间入职公司的新人变多了,他再不来的话工位可能就要被占了。”说完他又打了个喷嚏,“我走了我走了,别传染给你。”
下午我正在给一个新人审核新闻稿时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起铃声,我看了一眼,发现是沈从言的电话。
我挂断后继续看稿子,不出半分钟他的电话又打了过来,为了防止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我只好点击了接听,接通之后他第一句话就是一句对不起。
我一头雾水:“什么?”
“我明天突然有工作,要去外地赶个通告。”他说,“本来说要陪你一起去看中医的……”
“我以为什么事呢。”我将稿子放到桌上对那个新人说,“选题不错,就是有点没写到重点。既然要写安舒槐的个人演艺经历的话,就不要太去过分注重她的私生活,工作和生活是要分开的,稍微再改一下,好吗?”
她点点头:“我知道了主编,我再去改一版。”
“好。”我将稿子递给她,“下周五前给我就好,不用急,稍微改一下过分探究她私生活的部分就可以。”
她接过稿子,又点点头:“那我先走了。”
目送她开门出去后,电话那边的沈从言酸溜溜地说了一句:“你对别人说话的语气好温柔啊。”
我拿着手机靠在椅背上:“我对你说话不温柔吗?”
他哼了一声:“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你只有前几天晚上发烧时和我说话语气是软的。”
“……”
为什么我莫名有些心虚。
“不过,明天可能只能让姑姑陪你去看医生了。”沈从言道,“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我嗯一声:“其实我自己去也……”
“不行,万一你隐瞒病情怎么办?”他打断我,“让姑姑和你一起去,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行行行,让姑姑陪我。”我有些哭笑不得,“你什么时候走?明天还是今晚?”
沈从言小声说:“明天早上六点的飞机,我得四点起床。”他顿了顿继续道,“你能起来给我做早饭吗?”
我沉默两秒:“休息日让我四点起来给你做饭,到底你有病还是我有病?”
“你看看你!”他的语气听起来十分委屈,“和别人说话的时候就是柔声细语耐心十足,一和我说话你就骂人,你就会欺负我!我要去找姑姑告状!”
“……”
只会告状的死小学生。
第二天凌晨四点我被沈从言起床的动作吵醒,醒来后迎接我的就是难以忽视的腰酸。
见我醒了,沈从言俯身抱了抱我:“还能睡着吗?我昨晚说分开睡你没同意,果然被我吵醒了。”
我推开他:“滚开。”
沈从言所谓的分开睡,是在做完之后才说的。
我当时已经累到快要睡着,听到他说要去别的房间睡时我一巴掌打在他脸上:“上完我提起裤子就跑?”
说完我就闭眼睡着了,临睡前我最后的想法是——沈从言死渣男,睡完不包售后,穿上裤子就跑路。
我闭着眼缩回被子里,我能感觉到沈从言已经在很努力地放轻动作了,但不知道是不是腰不舒服的原因,不管我怎么努力都睡不着了。
为了不打扰我,沈从言没在主卧浴室里洗漱,他轻手轻脚地开门出去,我莫名有些火大。
我从床上爬起来,开门出去在浴室找到沈从言。
冬冬蹲坐在他脚边,见我进去后一下接一下的打着沈从言的腰,它犹豫了几秒也抬起爪子在他小腿上打。
我气道:“我昨晚都说别做了别做了你不听我的,我现在腰酸死了,我打死你。”
沈从言神经病一样笑起来,边笑边刷牙。
打了这么多下没打疼他不说,他还一直在笑我。
我越来越来生气,最后打累了往前一倒靠在沈从言身上:“你笑什么笑,我很可笑吗?我讨厌死你了。”
“别讨厌我,我错了。”他伸手揽住我,手放在我腰上揉揉,“我下次肯定听你的,别打我了好不好?”
我站直身体,惊道:“你还敢有下次?”
“没有没有。”沈从言又把我抱住,“没有下次了。”
他边抱着我边刷牙,我赖在他身上,突然感觉脚底板一片冰凉,我说:“沈从言,我脚好凉。”
“嗯?”沈从言低头,沉默两秒,“你怎么没穿鞋?”
我踩上他的脚:“为了方便踢你。”
他笑了两下:“那赶紧踢我两脚回去穿鞋吧。”
“穿什么鞋,我还要睡觉。”我搂住沈从言的脖子挂在他身上,“不想走路了,你抱我回卧室。”
“陆尹嘉,有你这么撒娇的吗?”他吐出一口牙膏沫放下牙刷抱着我往卧室走,“果然只有在生病时对我说话的语气才会软一些吗?”
我闭着眼靠在他肩膀上:“怎样?”
沈从言又笑起来:“没怎样,挺好的,继续保持。”他把我放到床上给我盖好被子,抬手摸摸我的脸,低头在我嘴角亲了一下,“继续睡吧,等天亮之后让姑姑陪你一起去看医生。走吧冬冬,跟我出去。”
我躺在床上目送着沈从言带冬冬离开卧室,拉过被子盖住头,闭眼继续睡觉。
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我翻了个身,后知后觉的发现我现在除了腰还有些酸之外,呼吸不太顺畅,嗓子也很痛,甚至消停许久的胃也不太舒服。
什么啊……是都知道我今天要去看医生吗?
我平躺在床上,一边盯着天花板发呆一边轻轻揉着有些隐痛的胃,吸吸鼻子,偷偷在心里骂了陈临几句。
在我又快睡着的时候,卧室门被人敲响。
“醒了吗尹嘉,该起床了。”
我应了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
我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发现现在快十点了。
沈从言十分钟前给我发消息说他下飞机了准备去吃早饭,我随便回了句知道了就下床了。
走到浴室后我刚准备开始洗漱就莫名感觉有些反胃,但酝酿很久都吐不出来。我暗自在心里把全世界骂了一遍,忍着一阵阵恶心洗漱完后走出了卧室。
“来吃点东西,我们十点半左右出发吧。”
我看着桌上的早饭,又是一阵反胃。
没有针对姑姑的意思,只是我真的有点吃不下。
我压下一阵恶心:“我不吃了姑姑,我不太饿。”
姑姑看我两眼:“不太饿也得……”她说到一半顿住,“怎么了?病了?”说着她伸手过来摸上我的额头。
“好像有点发烧啊。”
闻言我细细感受了一下:“没有吧?”
下一秒姑姑就跑去拿体温计,测完之后她松了口气:“36.8,没烧。”她把体温计放到桌上,皱眉看着我,“那你怎么看起来这么蔫?哪里不舒服?”
我摇摇头:“可能是没睡够吧。”我咬了一口面包,“我们等下怎么去?打车去还是我开车?”
她看了我几秒,道:“你开车吧。”
吃了点东西后,我终于有东西可吐了。
虽然很对不起姑姑,但是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吃到一半我跑去厕所把刚吃的那两口东西全吐了。
我开门出去,姑姑递给我一杯温水,抬手一下下顺着我的背:“我们打车去吧,现在就走。”
我喝了口水,点点头。
她又问:“有哪里难受吗?”
我平复了一下呼吸,摆摆手:“我没事。”
面诊过程比我想象中顺利,虽然头还有些晕晕乎乎的,肚子也不太舒服,但我有在好好听那老中医讲话。
然而他中途冷不丁一句“注意不要纵欲过度”把我的思绪打乱了。是我自己想纵欲的吗?该死的沈从言,等哪天晚上我得趁他睡觉的时候给他剪了。
最后快要结束的时候,那老中医一边写药方一边对我说:“感冒了吧小伙子?”
我嗯一声,接过他递给我的那张药方。
他推推架在鼻梁上的老花镜:“这些药抓完之后出门左拐五百米有家药店,去买盒保济丸,藿香正气液也行。”他看着我,指尖点点桌面,“现在除了鼻塞咽痛是不是肠胃也不太舒服?”
我抬头看他,眨眨眼:“所以我这是……”
“胃肠型感冒,症状和肠胃炎很像。通俗来讲就是引起感冒的病毒侵袭到了胃肠道。”他顿了顿,继续说,“而你刚好又是个脾胃虚弱的,你中奖了。”
这种奖我真的有必要中吗……
他叹口气靠到椅背上,随口道:“走吧走吧,去开药吧,你这种感冒可难受咯。”
我和姑姑按照那个老中医的指示,抓完药后又去那个药店买了盒保济丸。
本来姑姑打算两种一起买,虽然保济丸我没吃过,但藿香正气水我可知道是什么味道,说什么都不肯让她拿一瓶,最后她也只能作罢。
本来我对那老中医的话不以为意,只是感冒而已,能难受到哪儿去,直到我回家后短短半小时内跑了三次厕所我才终于开始有些后悔。
我坐在马桶上思考人生,胃和肠子一起拧着疼就算了还上吐下泻的,这真的是感冒而不是肠胃炎吗?
我低头盯着脚上和沈从言同款的拖鞋,莫名有些不开心,帮我找医生,到头来却不陪我一起去……
这种情绪在我独自一人躺到床上时空前绝后,我拿起手机准备骂沈从言几句,但一下连打了三个喷嚏后,我突然忘记我要干什么了。
算了,睡觉。
我闭着眼在床上翻来覆去很久都疼得睡不着,这时卧室门被敲响,姑姑站在门外说:“睡了吗尹嘉?”
“没有。”我答道,“进来吧姑姑。”
下一秒门被打开,姑姑端着个碗走进来:“我刚才熬了粥,你吃两口然后就吃药吧。”她放下碗坐在床边一脸担忧地看着我,“现在很难受吗?”
我摇摇头:“我等下吃。”
“那好,别等太久啊,太久就凉了。”姑姑拍拍我,“我先出去了,你好好休息,有事叫我。”
我嗯一声,缩回被子里重新闭上眼。
好难受好疼,我感觉我今天就要死在床上。
可笑,虽然死在床上是我以前很期待的死法,但我要的是在梦里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活活疼死啊。
胃和肠子都绞着痛,我思考半天应该先揉哪里,最终我决定翻个身继续躺尸。我现在很想沈从言,他要是在家的话,我就可以放心地直接躺平让他照顾我了。
头有点晕,我抬手摸摸额头,好像又发烧了。
我昏昏沉沉地睡着了,期间我好像还爬起来去了几趟厕所吐了几次。如果不是过人的毅力和钢铁般的意志支撑着我爬回床上的话,我差点直接在厕所睡了。
半梦半醒之间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叫我,我睁开眼,看到沈从言坐在床边看着我,他问:“还难受吗?”
我看了他几秒,伸手戳戳他的胳膊,确认不是我在做梦而是他真的回来了之后,我直接起身一把抱住他。
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我哭着对他说:“我好难受沈从言,我头好晕,我胃好疼,我好想你……”
沈从言将我裹进他的大衣里,抬手一下下摸着我的背,闻言他的手顿了一下:“胃疼?不是感冒吗?”
我点点头,含糊不清地说:“是……”
“是感冒没错,那医生说是胃肠型感冒,他还说这种感冒特别难受,和肠胃炎差不多症状。”
我回过头和姑姑对视,冬冬也在门边看我。
“……”
死一般的寂静。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沈从言坐在床上,把我裹进他还没来得及脱下的大衣里,一下下拍着我的背在哄我。我,满脸都是泪,搂着沈从言的脖子,哭着对他说了什么“我好想你”这种话。而姑姑,似乎一直都在。
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比生病后和恋人撒娇被长辈看到还要尴尬的事了,如果有,那就是长辈目睹了全程。
我沉默地靠坐在沈从言怀里,他一下下给我揉着肚子,突然问:“怎么一直不说话?”
我说:“我想死。”
他被我逗笑,凑近在我侧脸上亲了一口:“你这病的是挺重的,都开始张着嘴说胡话了。”他顿了顿,继续说,“别担心,姑姑肯定不会介意的。”
……你难道不应该先关心一下我的精神状态吗?
“我回来的时候姑姑正在沙发上睡觉,我问她怎么不回房间睡,她说担心你半夜醒了叫不到人。”沈从言说,“你下午一直不回我消息,我问了姑姑才知道你病了,工作结束后我直接订了最近的航班回来了,去机场的路上堵了会儿车,我差点误机呢。”
道理我都懂,但真的很尴尬啊……我抬手摸摸自己滚烫的脸,也不知道是因为有些发烧还是因为羞耻。
沉默片刻后,沈从言再度开口:“我决定退圈了。”
“嗯?”我转头看他,“为什么?”
他看着我,低头在我嘴角亲了一下:“因为我感觉自己有点幼稚了,为了气家里人跑去做不喜欢的工作,这并不能改变什么。”
我抬手搭在他帮我揉肚子的手上,问:“你公司那边同意吗?还有你粉丝那边,打算怎么交代?”
“公司同意了,他们说我可以继续保持微博更新。”沈从言笑了一下,“到时候我微博肯定全都是你。”
“再然后呢?”我说,“回去继承家业吗?”
他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我转过去跨坐在沈从言腿上,双臂搭在他的肩膀上看他:“我之前的话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他眨眨眼:“什么话?”
我看着他的眼睛:“逃跑。”
沈从言看着我沉默两秒,随即紧紧环抱住我的腰,他将脸埋进我肩颈处,闷闷地嗯了一声。
我摸摸他的头:“别哭。”
“没哭。”
“好,没哭。”我搂住他的脖子,侧过头在他耳朵上亲了一下,“我肩膀湿了肯定是我出的汗,你没哭。”
沈从言不说话了,我们这样安静地抱了很久后我终于忍不下去了,戳戳他的背:“我胃好疼。”
他保持着这个姿势没动,搂住我腰的右手松开,他用手背抵住我的胃,打着圈儿一下下轻揉起来。
我搂住他的脖子:“用力一点。”
沈从言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些,就这样揉了一会儿后我终于舒服了一点,抱着他又开始犯困。
“我困了,沈从言。”我靠在他肩膀上闭上眼,“你等我睡着之后再停,记得把我放到床上抱着我睡。”
沈从言嗯了一声。
我摸摸他的后脑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说完我想起什么,补充道,“除了法律不允许的。”
沈从言又嗯一声。
“我睡了。”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晚安。”
这次他终于不再只有一个嗯,他对我说:“晚安。”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胃疼醒的,在此我必须要再一次提出质疑,这真的是感冒而不是肠胃炎吗?
我刚有点小动作沈从言就醒了,他花了两秒时间清醒了一下,随即将手放到我胃上又揉起来:“疼吗?”
“疼……”我往他怀里钻了钻,紧紧抱住他的腰。
“等一下,先别抱我这么紧。”沈从言把我推开一些,抬手一下下揉着我的胃,“等你好些了再这样抱。”
我看他几秒,随即嘴一瘪,眼泪直接不受控制地流出来:“你为什么不抱我?”我抬手擦泪,哽咽道,“为什么推开我?你是不是嫌我烦了?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你之前说只和我结婚是不是在骗我?”
“哎别哭别哭,抱抱抱,我的错我的错。”沈从言有些慌乱的将我揽进怀里,一下下轻拍着我的背柔声安慰道,“你胃不是疼吗,抱太紧的话我没法给你揉。我没嫌你烦,爱你,没有骗你。”
我吸吸鼻子,发现两个鼻孔都已经被完全堵住无法呼吸了,然后我哭得更厉害了。
莫名其妙地哭了一场后,我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充斥着口腔,我睁开眼,看到沈从言端着个碗坐在床边。
“你在干什么?”我问。
他看我一眼:“喂你喝中药。”说着他将刚吹凉的那勺药递到我嘴边,“来,张嘴。”
我看他一眼:“我刚才睡着的时候喝多少了?”
沈从言思考几秒:“嗯……大概三四勺?”
“三四勺够了吧。”我有些抗拒地偏头躲开勺子。
“才三四勺够什么,这一碗你得全喝下去。”沈从言道,“喝完之后奖励你几颗糖。”
可笑,区区几颗糖而已。
我默默地拉起被子盖住整张脸:“我还没睡够。”
“被子蒙头睡对身体不好。”沈从言伸手来拉被子,“你把头露出来睡,我刚好可以喂你喝药。”
我揪住被子,但我浑身乏力根本抢不过沈从言。
算了,长痛不如短痛。
我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头一阵眩晕,如果不是沈从言及时扶住了我,我差点又躺回去。
我闭眼缓了一下,抬头看向沈从言:“药给我。”
他眨眨眼:“你打算直接灌吗?”
我点头。
沈从言犹豫了一下:“真的吗?”
“真的。”我说,“给我吧。”
片刻后他将碗递给我,我看着那碗和可乐差不多颜色的药,咽了咽口水……嗓子好疼。深呼吸几下……鼻孔被堵住呼吸不了。
操。
我闭着眼一口灌了下去,喝完之后感觉头更晕了。
“好棒!”沈从言从我手里拿过药碗,“一口气就把药喝完了,怎么这么厉害啊?我真的越来越爱你了。”
我捂着嘴咳起来,下一秒沈从言的手伸到我面前:“来,这是给某个病号好好喝药的奖励。”
我从他手里拿过那两颗糖,随便剥开一颗后放到嘴里,结果好半天都尝不出是什么味道。
我说:“沈从言,我舌头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