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水土养一方神 第5章 第五章

陈杪商意识到自己的疏忽，伸手扶着沈溯稳定身形，向她身体里送了一道轻身诀。

好在路程耗时不长，一行三人很快就到了此行目的地——遇南井塗。现任的华国首长正在遇南考察工作。

沈溯落地，缓了缓神，才同首长随行的秘书处沟通好流程，经由两轮安检程序，三人终于见到了首长，於楸池。

陈杪商冷淡的神情在见到於楸池时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她没想到，十几年前见到的那个还很年轻的女孩，现在头发已经白了大半，人看起来倒是很精神很干练，眉眼间却堆满疲惫。

於楸池看上去颇为激动，从座位上起身，手有些不自觉的颤抖：“阁主，您还记得我吗？快二十年，终于等到您了！”

“我记得你，於楸池。”陈杪商抬手握住於楸池的手，探了探她的身体，明显的积劳成疾，寿命正在以快于常人的速度缩短。

即使入了轮回，陈杪商也不能随意更改他人因果。神明入世本就有违秩序，违背凡人自身命运修改寿命，一旦被凡间天道觉察，这十八年算是白等一场。

最终只能是送了一道诀，润着於楸池的身体。

“当时到染意，你跟在申中诚后面，长大了。”陈杪商面对昔日后辈难免温和一些。

於楸池眼底带泪，眼尾的细纹润湿了几分：“只可惜申老她……见不到您了。”

“万事万物皆轮回，人各有命，不用太悲伤。”陈杪商使了点力托在於楸池手下，“这些年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於楸池接过沈溯递来的纸巾，轻轻擦泪，嘴角却带着笑意。“等到了您也算值得……”

陈杪商扶着她在套房的客厅里坐下。

刚进入客厅，陈杪商就感受到周边灵力波动同室外有细微的差别，似乎更为集中，灵气也更加温润。

即便能确定灵气并无危害，陈杪商依然对此感到奇怪，她朝宋剂轻微点头，眼神瞟向窗外。宋剂了然，闭眼将神识探出，扫视周围百里。

整层楼被铺满阵法，再仔细看，发觉是基础的治疗法阵，看来是用在维持这位首长身体机能上的。

宋剂睁眼，冲陈杪商微微摇头。

“阁主，当年申老问梦所问到的有一部分正在实现。”於楸池将纸质的一大叠材料从小保险柜中取出，放置在二人面前的桌子上，“崇吾特别管理局到目前为止，已经建成三十二年。”

宋剂拿起厚厚一叠纸，翻阅一遍，从中间挑出重点才交到陈杪商手上。

沈溯紧跟着介绍：“崇吾指挥中心在朔北上京，就是我们刚刚在的那个地方。中枢管理大厅在回中地区，监控卫星和能量网能将华国完全笼罩，对全球能进行大致监控。”

“崇吾目前分设七个部门，以七星为名，分别是管指挥调度的天枢、管情报的天璇、集结部队的天玑，管武器阵法的天机、管药理医疗的开阳，培养特战人员的摇光和后勤机动的玉衡。”

“监测系统建立二十八年以来，陆续在全球范围内监测到十八次极高的能量波动，除去您和宋剂大人，在国外有十四次，波动层级都超过了铩欲。可以推测……”

“已经有外神苏醒了。”

陈杪商了然。

当年，申中诚独自来到无梦阁找到她想要问梦。

灵气已然处在复苏阶段，虽然进程缓慢，但非自然现象已经发生多起。国家一再控制舆论，撤掉照片，封锁关键词，加大科学宣传的力度。尽管如此，他们心知肚明，灵气一旦彻底复苏，修行之路将重现于大众视野。

申中诚带着疑问来到染意，她想问问这灵气复苏对华国而言，究竟是好是坏。

那一梦，万物**、河水断流、山崩地裂。申中诚若看见的意象甚至不需要解梦，自己就能猜到答案。

命运使然世事无常，神置于因果以外，超脱世界，干涉因果反噬的不只是自身更可能反噬到成神路上所有的因果。

可是，陈杪商在向来以意象呈现的梦里，看见了不该出现的东西。

本来超然物外才是神该有的状态，但她是华国的神。

一方水土养一方神，吃了供奉就要干活是华国神一概的理念。

这么多年，无梦阁香火不断，来供奉的人络绎不绝，她收到的香火世世代代，华国她不可能不管。

“你接着说。”

沈溯将宋剂挑重点摆在桌上的资料简单的一一展示，“……崇吾在华国五个区都设立了分管部门，每个地区部门都有七个部门的人员驻守，相当于一个小型的完整的崇吾。在驻守地有连接各个分区以及总部的传送阵，便于紧急情况的传送和支援。”

沈溯纠结了一下，还是决定做一个简单的介绍：“近二十年，因各种原因产生的邪物被命名为恶念，包括但不限于五毒七情，贪嗔痴慢凝，喜怒忧惧爱憎欲，由恶的程度分成一到七阶。”

“目前还没有见过七阶往上的恶念。还存在部分修行妖邪功法的淩鸷人称作恶鸷者，有些恶鸷者抱团作恶甚至行程规模，但难以尽数打击。”

“恶鸷者？”陈杪商心里嘀咕着这个词，想不到灵气还未完全复苏，邪门歪道的修行方式已经成规模。

“因为恶念和恶鸷者的出现，崇吾开始组织有战斗能力的淩鸷者建设战斗部门，也就是天玑部。天玑的作战部队散在五大区加入五个军区，负责肃清本区内的恶念和恶鸷者。”

“淩鸷者和普通人一起没有出问题？”

“阁主慧眼，军区内部存在的问题很大。”沈溯叹气，“淩鸷者人数虽少，但实力强，往往不受军区原先管理层控制，逐渐有仗势欺人的现象。华国没有普及修行，有天赋能修行的只是少数，后备力量不足。恶念数量逐年增多，人手依旧不够，这成了无法彻底换代的原因。”

“唔，宋剂。”陈杪商单手掐诀掐到一半，不知是有了什么想法，心思再转止住话口，打消了念头，“算了，凡人因果凡人定，但愿大事上能分清路。”

宋剂没有多问，陈杪商向来谨慎，吩咐的事情他只要照做就好。

“听说修行的学校已经建好？”

“是的，我们在十九年前，也就是组织建设崇吾的第二年，由崇吾和一些正教门派在江东深山建了棨煞学院。在学生到达一定境界后参与崇吾各个部门的基层实习，但能进棨煞的都没有多少人，更别说能达到崇吾标准的。培养难之又难，好在质量尚且过关。”

陈杪商手指在桌面轻点，不知在想些什么。

於楸池在一旁静静看着，陈杪商在听到棨煞之后的思考自然引起她的注意。她将手放到手边的装置按钮上，随时打算招呼下属：“需要我帮您安排吗？”

“不用，此事我自有定夺。”陈杪商摆摆手，“今天就到这，你该休息了小於。”

到底年纪到了，於楸池的身体在工作里消耗了好些年。加上今天见到陈杪商情绪有些过于激动，他们才聊了一个多小时，她看起来已经有些倦怠。

於楸池也知道自己再坚持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转而嘱咐沈溯，“小沈，你要多上心，有任何事情第一时间告诉我。配合好阁主的工作，有需求一定要满足。”

“首长，保证完成任务，及时和您汇报情况。”

陈杪商临走前又给於楸池送了一道轻身诀，也不知道能维持她的身体多久，陈杪商有点惆怅，国家领袖的更换对时代有较大影响，在这个时候她不希望出任何差错。

三人告别后，依旧由陈杪商掐了个移动法阵。

这次沈溯适应了许多，至少能站着和陈杪商聊聊天。

“阁主，问梦真的这么神奇真的能梦到东西吗？”沈溯听说过染意问梦，也听过前辈讲过当年的问梦，就是没有亲身试过，不知道究竟是真还是人的潜意识。

陈杪商看了一眼沈溯求知都快溢出来的眼神，嘴角上扬两分，眼底都多了些笑意：“有疑惑吗？”

沈溯细细想想，半分肯定半分不确信道：“有，应该是有的。”

“等哪天想知道某件事时，来一趟染意，或者来找我。”

“什么事都可以吗？”

“染意问梦，问心中之思、日夜所惑，什么问题都可以，”

或许是想做的事情做完了，陈杪商的心情看上去很好，甚至还拍拍沈溯的肩，提示到：“问梦须有惑，问梦者心诚。”

“……心诚？这和问梦有什么联系？不是有困惑有问题就可以吗？”沈溯脚踩在自己办公室的地面上，脑子还在空中转。

陈杪商不再多解释，阵法收束，青绿色的光垂在地面，又在空气中散去。三人落地，脚下绿色的光刚刚消失，另一道橙色的光跟在后面闪起。

“下次见。”陈杪商冲她点头道别，下一秒手就被宋剂握住，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阁主再——”沈溯还没来得及道别，眼前的橙光就已经消失不见。

真急着做作业啊，沈溯想起出发前陈杪商的话，万分感慨。

陈杪商被宋剂拉着，站在光柱中有两秒愣神，突然转头问宋剂：“怎么还用阵法……”

宋剂被陈杪商问得一时没答上来，无奈的笑意弥漫上眼尾：“忘记了。”

“先别回染意，找个地方吃饭吧。”陈杪商也不在意阵不阵法了，她只感觉到饿。应该说从觉醒到现在，除了一杯果汁她什么也没吃，她真的饿了。

神明不需要进食，刚刚觉醒的神要。

神力在与身体进行融合，当下凡间的灵气浓度还很低，不能满足他们刚觉醒的需求，进食是一种维持身体活动机能很好的办法。绝对不是因为陈杪商爱吃。

两人停在云端，宋剂看着陈杪商，陈杪商看着底下的夜市。香气从地面涌入云层，直勾陈杪商的脑子。她指着底下一家食客很多的店问：“吃烤肉吗？”

“吃。”

宋剂回答的很干脆，陈杪商吃什么他吃什么，向来是这样。